第312章楊氏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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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大人,玉佩二十三枚,還有一些其他質料的飾。正在登記造冊,和王府的冊子一一對照,除了殺人現場遺落地那一塊,其他的都在。”旁邊的番子答道,桌上琳琅滿目,擺滿了各種佩玉,龜形、玉形、佛形等等。
“我説過了,二哥的佩飾很多,有父王贈地、劉夫人送的,還有大哥和我的。”小郡主也站在朱讓槿地房中,拿起一塊道:“這是牛骨的,小金川拓跋姐姐送給二哥的,這些式樣古怪的飾物大多是二哥在各部族地好朋友送給他的,二哥喜歡遊山玩水,哪裏風景優美、或有古蹟名勝,都會去遊賞一番,各位土司那裏因為和漢家風格迥異,二哥尤其喜歡去玩,和各部土司關係極好。”她得意洋洋地炫耀道:“可惜二哥厭惡政事,父王也不願意給他辦,要不然以二哥的人脈,如果由他去和都掌蠻談判,説不定就不會出這麼多亂子了。”楊凌正在看着壁上各種各樣的詩詞繪畫,從題跋上看大多數是朱讓槿自己所作,行書、草書、大篆小篆梅花篆、山水畫等等,還有許多事朋友贈送的,楊慎和青城狂士作品也赫然在目。
聽到小郡主的話,楊凌心中忽地一動,不動聲地道:“原來二殿下不止有才學,在巴蜀之地各族之中也有這麼高的人望?”
“是呀,我大哥也是博學多才,不過為人處世一板一眼,比較木訥,更像父王多些,官員們都説大哥有乃父之風,可是二哥雖然不管事情,但是在民間和其他部族裏卻是極受歡的人物呢。”名士博學、多才、多善際,像青城狂士盧士傑那樣的異類畢竟是少數,但是蜀地有一個特點,就是這裏雜居的民族太多,而且其中許多並不安分,要做這裏的統治者,就要身孚人望,既受漢人愛戴擁護,又得和其他各族關係良好,如果從這方面看,顯然二殿下朱讓槿比世子做的更出。
他還只是遊山玩水間順道接觸,若是負責政務,有意為之,那麼他的造詣…甚至能夠動搖蜀王的威望和權力。現任的蜀王是他的父親,自然不會忌憚這些,如果做蜀王的是他的兄長呢?政令甚至不及兄弟的一句話…
楊凌忽想起彝族土司之子古潘瓦西和朱讓槿兄弟相稱,勢力最大的拓跋羽的女兒好像和他還彼此愛慕…楊凌的心跳急促起來,一個不敢冒出來的念頭在腦海裏盤旋不去,驅之不走。
三個嫌疑最重的人裏,最不可疑的就是世子。第一,就算和堂妹發生不倫之戀的人就是他,以他的智慧輕重緩急總還分得清。沒必要在即將成為蜀王地重要時刻和朱夢璃鬧翻。甚至掐死她,把自己的大事攪了。第二,他是世子,沒有人能威脅到他的地位,就算殺人,也沒有必要陷害一個無害無礙的兄弟,找不到嫌疑人,要破案遠比有一個嫌疑人更難。
楊凌心裏真正懷疑的原本是那個因為身份懸殊。所以和朱夢璃不可能有任何瓜葛的武德佐騎尉唐家山。身份、地位,只有這些官員士子才會把它們當成不可逾越的高山。
一個時常寄住在蜀王府、卻並非蜀王府少主人的少年女子,一定是非常寂寞和無聊地。蜀王多病四處求醫、世子代父行職,到處奔波。二殿下游山玩水,不常在府中,家裏的男主人都不常在。而小郡主和她的關係顯然並不是十分親密,從朱湘兒的表現就能看得出來,其他的都是長輩,那麼這位姑娘真正能夠親近的只有身邊的侍婢了。
少年男女。正是渴慕情的時候,從楊凌瞭解的情形看,那個唐騎尉長相英俊。武藝不凡,又是王宮的侍衞長。白天地時候後宮也是經常巡視的,他和這位朱夢璃小姐有大把的機會可以接觸,深閨無聊地少女一旦對某個男有了愛意,哪會在乎他的身份地位?要不然《三言兩拍》裏也不會記下這麼多地偷情通姦了。]可是朱湘兒無意中的一句話,本來被他忽視掉的朱讓栩也成了一個重要嫌疑人。最是無情帝王家,朱讓栩很早就接觸政務,對於權力,他的熱衷程度顯然遠甚於兄弟。
如果和朱夢璃發生關係的人是他,而這個女人卻因為男女之事,不識時務地在他即將登上蜀王寶座的時候要挾他,他就有了殺人的動機。如果他再有個才賦出眾的兄弟,光芒甚至蓋過了他,他會不會趁機來個一石二鳥?
只要事情成功,他就可以樹立和父親一樣的威望和勢力,阻礙他在巴蜀獨一無二地位的障礙就全都被剷除了。
楊凌陷入沉思當中:朱夢璃生孕,朱氏兄弟、唐家山皆有可疑。但是加上嫁禍,那麼朱讓栩顯然比唐家山更有動機,可是…自己和朱讓栩接觸雖少,從自己的觀察,尤其是蒐集的官員們的風評,這位世子也不像是個嫉賢妒能、甚至幹出悖倫醜事的人。
如果説他是大若善的話,那麼自己對朱讓槿的絕對信任也要大打折扣,焉知這位二殿下不是也在偽裝?
記得在青羊宮會見蜀王的時候,蜀王三位子女在王爺面前的表現和他們平素在外的行為都是大相徑庭,顯然在這位家教甚嚴的王爺管教之下,三位殿下都有點會裝模作樣。
問案,真比官場鬥、比打仗要難多了呀,那是想方設法怎麼來打倒對手,現在卻是費盡心機要找出對手,真是頭疼!
番子們對朱讓槿的住處裏裏外外搜查了一遍,在這些抄家行家眼裏,沒有什麼東西是真正能藏得住的,可是朱讓槿的住處十分簡潔,除了詩詞歌賦、琴棋書畫,和幾大架子種類繁多的書籍,幾乎沒有特別的東西。
“大人,您看”幾個正在逐本翻查架上書籍的番子發現了異狀,急忙呈給楊凌看,楊凌接過來還沒打開,旁邊先探過來一個小腦袋,盯着那本厚厚的線裝書瞧。
她瞧了半晌,就看見楊凌直勾勾地盯着她,朱湘兒不由一怒:“大膽、無禮,你看我做什麼?”楊凌咳了一聲,慢條斯理地道:“郡主殿下,下官搜查二殿下的住處,勞您過來,只是看清楚了,別丟了什麼東西到時候説不清道不明,可是要是有什麼可疑的東西,這個…作為疑兇的妹子,似乎…”
“哼!”小妮子下巴一揚,鼻孔朝天,倏地一轉身,抬頭,邁出幾大步去。
楊凌微微一笑。這才啓開書皮。忽然發現裏邊是掏空了的,四邊糊住,竟是一個隱蔽的匣子,裏邊放着一些信筏。楊凌急忙轉過身,把它放在桌上,用身子擋住小郡主的視線,拿出信筏察看。
頭一封信字跡七扭八歪,內容好像是説鄰近一族的酋長為了搶奪本屬於他地一個村子和人口。雙方發生了械鬥,傷了不少人,朱讓槿路過那裏時給予了排解,使他減少了損失。並希望二殿下有空再去他們那裏做客,並説另一族地酋長是土司頭人的親戚,所以常常仗勢欺人。希望二殿下多幫他們説合説合。看了看落款是保寧一個苗族小部落的首領,和他發生爭鬥的也是內部的另一部落。
再看了兩封,是朱讓槿和好友之間的書信往來,最後一摞單獨用絲線捆着。楊凌略翻了翻,字跡娟秀,是女的筆體。而且顯然全是同一個人的筆體,楊凌如獲至寶。急忙打開一封,果然是男女之間地情書。楊凌心頭砰砰直跳,,目光移到最下端那可以揭穿一切的落款處,卻發現…
空的,落款是空白的。楊凌匆匆又拆了幾封信,落款全是空空如也。他又照原樣綁好,如今只有帶回去細看,從字裏行間找出這個女人地身份了,希望這個女人不是…她。
楊凌合好匣子,使個眼叫番子接過去,轉身向朱湘兒走去,笑道:“郡主,在下已經將所有物品檢查過了,除了剛剛那個匣…那本書要帶走,其他麼什麼要拿的,咱們去夢璃姑娘住處再看看吧。”他眼鏡一掃,瞧見牆上掛着一幅畫,畫的是三個小孩子在河邊釣魚,一個戴着竹笠地少年,坐在岩石上,在河的上游很認真地盯着睡眠,一條魚線垂入水中。隔着幾步遠石下河邊,另坐着一個少年,比岩石上的兒童年紀略長些,一手提着魚竿,一手捉着肥大的魚兒往竹簍裏放,他面向着岩石上地少年,似乎正笑説着什麼。
第三個,則是個梳着丫丫,胖乎乎的小女孩兒,魚竿丟在河邊,她卻憨態可掬地鑽到草叢中去捉蝴蝶了。畫筆雖然簡單,卻充滿童趣,三個孩子的神態、舉止,還有河水樹木,畫地栩栩如生。
楊凌看到那個卷着褲腿兒,出一對胖胖短短的小腿,正興致撲向蝴蝶地小女孩,再對照另兩個少年,不由想起了‘小貓釣魚’的故事,他“噗嗤”笑道:“一個魚兒在手,一個努力垂釣,不過看來看去,還是這個不務正業的小傢伙最可愛。”朱湘兒聽了,回頭橫了他一眼,嬌嗔道:“我怎麼不務正業了?釣魚也算是正業麼?”
“嘎?這個畫…”楊凌又看了看,恍然大悟道:“畫上的是世子、二殿下和郡主殿下?”他有看了一眼,見畫旁還有一首詩:‘濟五舟楫,端居恥聖明。坐觀垂釣者,徒有羨魚情。’詩畫不算太相諧,不過這畫頗陳舊,應該是他們兒時之作,能以此詩配此畫,也算不錯了,稀奇處那詩竟然是以四種筆體寫就。楊凌仔細看了半晌,奇道:“這詩是何人寫在上面的,怎麼有四人的字體?”朱湘兒顯然也極喜歡這畫,竟然難得地給了他一個笑臉,説道:“畫兒是二哥畫的,他又以我們三人和父王的筆體分別寫了一句詩。”
“妙,甚妙,”楊凌讚道:“頭兩句端肅謹然,應該是蜀王爺和世子的筆體了,不過第三句…二殿下能學他人筆體,怎麼自己的筆體這麼難看?哦,那時還沒定型,看二殿下現在的書法可是…”朱湘兒臉上的笑容沒了,用很平板的聲調一字一頓道:“第一句是模仿我父王,第二句是我大哥,第三句是我…最後一句才是我二哥自己的。”她一甩袖子憤然走到門口,才不服氣地回頭道:“楊大人法眼,那時我才四歲半,能有什麼筆體?”楊凌碰了一鼻子灰,艦旁邊的番子們全都低着頭在那兒忍笑,就是站在壁角伺候着的幾個侍婢都是一副忍俊不的樣子。便乾咳道:“好了好了。東西都放回原處,現在去夢璃姑娘那兒查查看,快點收拾了!”他走到門口,心裏忽然有點奇怪的味道,扭回頭去又看了看那幅畫,一副其樂融融地稚子垂釣撲蝶圖,盡有天倫之樂,又想不出哪裏不對勁兒。
如果確實是世子陷害二殿下…楊凌輕輕嘆息了一聲:“看他們小時候,沒有隔閡、沒有心機,只有相親相愛。人吶,一長大了。權勢、名利。地位、金錢,把人染地也充滿了世俗之氣。如果我的猜測是真的,朱讓槿出獄之時。看到這幅畫,想起小時候兄弟手足親密無間的情,會是怎樣一種心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