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京中風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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滬縣是小座小縣城,不但縣中的驛署甚小,縣主家的宅子顯然也絕對入不了京官的法眼。
所以朱盼盼夫婦別出心裁,乾脆以竹林為家,請楊凌住在這竹影婆挲、碧柔如海的地方,自然之美足以彌補豪綽之不足,楊凌進屋滿室清香,出門滿眼碧綠,也確實很喜歡這裏。
他的房子以竹籬為院,一行三間的竹屋,有卧室、書房和洗漱沐浴的地方。
楊凌坐在內木外竹的美浴桶裏,抓了把青鹽和茶葉撒在水中,蕩了蕩清波碧水,愜意地閉上雙眼,枕着桶邊的潔白絲巾,悠悠嘆氣道:“這要是在家裏就好啦,讓玉兒給我按摩一下,更舒坦。”説到這兒,忽想起高文心那雙柔荑玉手才是此道行家,僅憑一雙手就能讓人舒泰如仙,楊凌更加眷戀起高老莊的侯爺府來,那裏是自已和幼娘一點點營造起來的,如今家大業大、人丁興旺,只有在那裏,才是自已最放鬆的時候。
停了片刻,他才道:“説吧,刀架在脖子上的事我都遇到過了,現在反而習慣了。漢超,不用那麼緊張,無論皇帝還是權臣,只要你高高在上,是人上人,就一定有人想把你掀下來,呵呵,這趟巴山蜀水之行,我壓就沒想過太太平平,遇到什麼事了?”伍漢超苦笑道:“大人。您不急,卑職可是重任在肩吶。方才我在林中巡視,驚覺有人窺探,此人武藝之高,絕不在我之下,而且事不可為立即遁逸。沒有絲毫猶豫,當機立斷、審時度勢,心機更是不凡。”
“哦?能令漢超如此推崇,那是一定十分了得了”楊凌動動眉,睜開眼道:“如果是我,能在他手下走幾招?”伍漢超愣了一愣,直言不諱地道:“大人天姿聰穎,骨奇佳,實是學武奇材…”楊凌擺擺手道:“行啦行啦。咱哥倆就玩虛地啦,我那兩下子我知道,你實話實説吧。”伍漢超乾笑兩聲道:“咳咳,一招。”
“嗯?”楊凌瞪了伍漢超半晌,才道:“我就這麼差勁?”伍漢超解釋道:“若是堂堂正正地比武過招。大人能撐十招。要是玩命,對方必然一出手就是絕招,大人習武時尚淺,功夫火候不足,比鬥經驗太少。對手還擅暗器,所以…”楊凌臉皮子一陣**,説道:“那個…不要説了。回頭梅花袖弩給我準備兩筒,還有,給我條皮帶,把阿德妮送我的那柄火槍從箱子裏翻出來,我要佩上。”伍漢超忍住笑道:“是,要不要再備件軟甲?”
“要!”楊凌恨恨地道:“我要全副武裝!與天鬥,其樂無窮。與地鬥,其樂無窮。與人鬥,其樂無窮”伍漢超見楊凌快要抓狂了。連忙按撫道:“大人放心,卑職必定不離左右,時刻保衞大人安危。”楊凌靜了靜,忽然幽幽地道:“呵呵,我也就是和你開個玩笑罷了。有時候,人是不能和命爭的,盡心就好。在遙遠的異國,曾經有個叱吒風雲的大人物,喝時被一羊嗆死了。還有一個更倒黴,他走在路上,從天上掉下一隻烏龜,把他給砸死了,只因為他是禿頭…漢超,你知道嗎?此次來四川,我真的有點害怕,總覺地會有什麼大凶險,可我不能不來。如果…我真的死在這兒,那也是天意,你不必內疚,到那時,就請你做我兒女的師傅吧,教他們一身好本事,幫我…幫我照顧他們。”伍漢超見楊凌神肅然,不象是講笑話,正苦思不解烏龜怎麼會從天上掉下來,還恰巧砸死了一個人,禿頭和死亡有什麼必然聯繫,忽聽楊凌説出這樣類似託孤的遺言來,不悚然道:“大人,你…你怎麼説出這樣的話來?”楊凌輕輕搖搖頭,岔開話題道:“沒有查清他的身份?”伍漢超搖了搖頭,楊凌點點頭道:“如此看來,瀘縣縣主夫婦、本地縣令還有那幾位才子,應該沒有可疑了。我就在他們其中,想查我來的目的,實在沒有必要安排個人鬼鬼祟祟的而且還摸不進來。如果想殺我,更沒可能在他們自已家裏動手。”他想了想道:“沒辦法,我們在明處,他在暗處,目的不明,人又找不到,只有等他再次出手了,小心些就是了,你不要因此負擔重重。”伍漢超應了聲是,這時劉大槌探頭進來,着嗓門道:“大人,柳大人從成都趕來了。”楊凌喜道:“柳彪來了?快讓他進來。”伍漢超知道柳彪必有機密要事稟報,忙施了一禮,轉身退了出去,到了門口正碰上柳彪,伍漢超含笑側身,兩人打了個招呼,待柳彪進了房間,才閃身出去,輕輕掩上了房門。
柳彪興沖沖地走上前,説道:“大人,卑職可想死你了。”楊凌打趣道:“想就想吧,死就不必了。呵呵,秘密赴蜀已經幾個月了,調查可有眉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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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漢超退出房去。見宋小愛按着刀還在竹林中等他,便走了過去。
宋小愛問道:“大人説什麼了?要不要派人四下搜索,再通知當地官府注意過往行人?”伍漢超搖頭道:“對方既然有備而來,又怎麼可能留下供我們搜索地痕跡?大人的意思是,以靜制動,以不變應萬變。摸清敵人來路和用意後,再來個後發制人。”宋小愛摸索着下巴,狐疑地道:“咦?不愧是你們武當弟子,怎麼和你教我那套劍法時説的劍訣意思差不多?”伍漢超急忙緊張地四下看看,豎指道:“噓,別亂講。我教你功夫的事,千萬説不得,武林大忌,武林大忌!”宋小愛撇撇嘴,口道:“老公教老婆。天公…呃…”她一言出口,頓覺不妥,不窘的紅了臉蛋。
伍漢超也有點尷尬,他忽想起方才那個謎團。忙解圍道:“對了,漢人典故中從來沒聽説過有人走在路上,天上掉下只烏龜砸在他腦袋上,把人砸死,你們那兒聽説過嗎?”宋小愛摸摸他地額頭。問道:“你發燒了?怎麼説胡話呀。”伍漢超乾笑道:“我聽大人説地,我看他不象説笑,那麼應該是有這回事的。”宋小愛恍然道:“哦。是大人説的呀,那就一定是真的了,大人才高八斗,學貫古今,中外諸國,包羅萬象,你不知道也不稀奇。”伍漢超吃味地道:“大人有你説地這麼好嗎?這還沒到成都呢,你就諸葛亮附體了。”宋小愛捂着嘴吃吃笑,用肩膀親暱地撞撞他的肩膀。莞爾道:“幹嗎呀你,吃醋啦?嘁,還大男人咧。”兩個人在外邊打情罵俏,裏邊柳彪已把在成都調查的情形詳詳細細説了一遍,然後説道:“總之,四川看起來並非象京中傳説地那樣太平,百姓也並非安居樂業,不受欺凌。這裏部族眾多,時常發生戰亂,雖然沒有搞的太大動靜,不過從沒就太平過,只是騷亂都被地方官府及時鎮壓了下去,地方官為了政績不免要報報太平。至於百姓們,蜀王府經營一百多年以來,已經兼併佔有了全蜀十之六七的土地,百姓大多是佃户,是要靠王府吃飯地。所以目前雖未察出蜀王謀反的跡象,不過如果蜀王想反,倒是能夠馬上把全蜀的百姓召集起來,因為這兒的百姓等於全是他的家丁。所以他當然不在乎調來個指揮使,遷調些軍官,這可不能表明他沒有反意,當地衞所官兵,尤其是中下級將校,可全是在這兒住了一百多年地本地人,已經完全蜀地化了…”楊凌讚賞地道:“你能這麼想,可比以前明多了。不過單憑這些也不能證明蜀王有反意。蜀王在諸藩王之中素有賢名,這可不是沽名釣譽,只不過任何評價都要看是誰來評,從什麼角度評。在例代帝王眼中,蜀王安份守已,忠於皇室。在朝中官員眼中,蜀王不干涉政務,不貪腐糜。在文人墨客眼中,蜀王修橋補路,開辦民學,這樣地人,當然就是一個好藩王。你還指望既然稱為賢王,就得天下為公?就得把全蜀百姓當成自已的家人?呵呵,那自然不可能。”他想了想道:“蜀王生病可是真的?”柳彪道:“是,是一種怪病,請了許多名醫也治不好。不象裝的,卑職曾經派人向他聘請過地郎中,還有青羊宮的道士側面打聽過,説法全都一致,一個人要裝病該越少人接觸才越易隱蔽,沒有大張旗鼓唯恐天下人不知道的道理。不過卑職大膽猜想,東廠既然有過蜀王反地記錄,現在卻全然沒了動靜,除了東廠所瞭解的消息不實之外,有沒有可能就是因為蜀王得了病,這才打消謀反的念頭?”
“萬事皆有可能。但是沒有證據,堂堂一個藩王,而且是最有賢名地藩王,朝廷便什麼動作也不能,查吧,總得查了再説。這事急不得。你既從成都來,瞭解京中情形吧,那邊如何了?”
“是,消息閉乃廠衞之大忌,一條及時的消息可抵百萬雄獅、可抵黃金萬兩,這是內廠成立之初,大人親口訓示的話,卑職怎麼會忘記呢?”柳彪笑道:“卑職在成都,與京師聯繫一直密切,大人剛剛啓程往西。成大人便吩咐京師消息重心移往成都了,卑職這裏正有京中焦大學士傳來的親筆信要給大人,只因卑職一進門便談起蜀王消息,倒把它耽誤了。”柳彪説着,從懷中掏出一封信。恭恭敬敬地遞給楊凌。
楊凌從浴筒邊抓過一塊大巾擦淨了手,驗過火漆無疑,這才撕開來靜靜地看起來。
焦芳信中,詳細敍述了楊凌離京後幾個月發生的情形,對目前朝廷政局做了詳盡的分析。從信中看來,這位焦閣老已經焦慮萬分、六神無主了。
京中幾大勢力,分別是楊凌派、劉瑾派、元老派、中間派。朝中文武官員、內外臣子基本上全部依附於這四大派系。
楊凌一派牢牢控制在手裏地是軍隊系統和特務組織。劉宇掌管着兵部,楊凌在軍中影響深,現在已經取代劉大夏,成為軍中靈魂人物。三廠一衞方面,明裏對劉瑾敷衍了事,內裏則本就是唯楊凌馬首是瞻,這一點劉瑾也心知肚明,不過他現在還沒有把握和楊凌正面決戰,這些人只要不拖他的後腿。他暫時也顧不上了。
刑部、户部、工部等衙門裏,楊凌安了一些人,這些人不算能決定一個衙門行止的決定力量,只能算是一些耳目,方便辦些事情而已。在內閣裏,則是焦芳與之呼應。
劉瑾一派,掌握的是內廷和吏部,表面上看來,他的力量在楊凌之上。因為他掌握內廷,控制着百官的奏摺和皇帝與百官之間的聯繫,間接等於控制了朝政。
通過張彩控制吏部之後,劉瑾手握天下官員遷降大權,官員的註冊、定級、考核、授銜、封賞之事,全在他的掌握之中,誰想升上去,都得求到劉瑾門下,權勢更上層樓,這就是劉瑾不惜與李東陽、楊廷和妥協,讓出其他幾個衙門官職的原因。
元老派地勢力是科道。和劉瑾負責捧人恰恰相反,他們是專門負責往下砸人的。他們的勢力範圍就是六科給事中、都察院、翰林院,也就是法律監察系統和宣傳喉舌。
這一派看起來沒有實權,手下的官員要麼官職極小,甚至才六品七品,要麼全是些閒職,平時詩、作作畫,一年也沒個人登門拜訪,請託辦事。
可是你不找他,他可以找你。這些人雖然官不大,但是七品也能彈劾一品,極具政治殺傷力。他們管的是監察百官政績、巡視郡縣清廉、糾正司法冤獄地事,雖然討人嫌,不過也讓人畏懼的,真要被他們逮着把柄,不死也能把人整了皮。
楊凌沒有把柄可抓,又深受皇帝寵信,手中大權在握,還是曾經被這些人造出把柄來,的狼狽不堪,甚至直到現在在一些地方他的名聲還很不好,就是出於這幫人的傑作。
這一派地核心人物馬文升、劉大夏、韓文等核心領袖先後離職,現在人才凋零,目前名義上的領袖變成了李東陽、楊廷和以及翰林院、御使台幾位元老,但是他們不象楊凌和劉瑾那樣令出一門,權力組織就有些鬆散了。
這一來就給了劉瑾機會,韓文一倒,劉瑾趁機威利誘,封官許願,拉攏了科道中一些見利忘義者為他所用,監察系統和宣傳系統分化了,一部分勢力歸了劉瑾。
背叛者從來都比一直的敵人更招人恨,漢比鬼子更叫人憎恨就是這個道理。這些人地背叛引來道德強,一直堅守陣地的同僚們極大的怨憎,於是開始內訌。
這種內耗,又沒有一個強有力地領袖出來制止。使劉瑾混水摸魚,趁機打壓,整走了一批人,整垮了一批人,整寒了心一批人,等到李東陽、楊廷和眼見事態難以控制。終於下定決心出面時,這塊陣地的主要力量已經落到劉瑾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