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鑊烹河野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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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慈母多敗兒,出孝子,對一個講不通道理的小孩子,就該讓他知道痛,以後才會聽話!”焦芳老巨滑,一見楊凌出現,就知道自己的拖字訣暫時用不上了,一切唯大人馬首是瞻便是。所以一直沒有明確表明態度,這時聽了楊凌的話立即出班道:“臣附議!”劉宇等人亦連聲附和,李東陽和楊廷和對視一眼,也不為之頷首。
正德皇帝四下一看,展眉笑道:“説得好!就這麼辦,兵馬司立即逮捕兇手,付三司會審,將那什麼龜上菜市口明正典刑!”當下午,五城兵馬司領了聖旨,衝進四夷館將行兇殺人的河野龜四郎抓走,本不顧大內義勇等人的抗議和阻撓。
大內議勇和細川澄明大怒,正襟危坐等着王華和楊凌出面解釋,不料枯坐了一下午,連一個禮部堂官也不曾見人派來。
直候到第二,他們才聽説楊凌和王華進了四夷館,二人急忙趕到會賓樓,等了半晌還不見人進來,納悶之下派了懂得漢語的心腹武士前去探看,回報卻説大明禮部尚書王華和楊凌將軍正在另一館內會唔朝鮮使臣樸恩熙。
二人滿腹狐疑,茶水喝得沒了,才見楊凌和王華滿臉笑意,施施然地走了進來。二人面不愉地將兩人進館去。
分賓主落坐後,大內義勇強抑怒氣,鞠躬施禮道:“兩位大人,在下的家將河野君喝醉了酒,又因言語不通和大明百姓發生衝突,以致錯手殺人。在下實在惶恐不安,向兩位大人請罪。”楊凌皮笑不笑地道:“大內先生快快請起,大明律法嚴明,有罪則懲,無罪不罰,大內先生馭下一嚴之過,應向貴國國王請罪。做為來使,我等不便置喙。”楊凌目光一掃,已將二人不同的神看在眼中,心中暗暗做着計較。
大內義勇臉上浮起一分喜,彬彬有禮地嘆道:“天朝上國果然寬宥仁厚,在下心悦誠服。河野已被五城兵馬司捕走,大人是否按舊例將他付在下處置。
當然,本來為了對皇帝陛下和大明百姓有個待,本使應該按照本律法對他立即予以嚴懲,不過在大明執行本法律,未免對皇帝陛下不恭,本使會將帶回國去,向大王請罪後,按律法嚴懲。”楊凌訝然道:“閣下的家將踩的是大明的土地,殺的是大明的百姓,觸犯的是大明的法律,自然應該按照大明的律法懲治。要帶回本國懲治,這是什麼道理?”細川澄明眼中訝一閃,不瞧了大內義勇一眼,大內義勇臉微變,強笑道:“那麼…大人要如何懲治?”楊凌輕描淡寫地道:“本官並非刑官,對此不甚了了,不過殺人償命,天下如一,我想大概如是吧。”大內義勇大怒,抗聲道:“楊大人,河野龜四郎是我的家將,他是武士身份,殺死平民是不必償命的。”王華撫掌道:“大內閣下稍安勿躁,方才楊大人已經説過了,他既是在我大明行兇,自然按照大明律法量刑。中土上國,向來是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貴國的武士,在我大明難道享有特權麼?”他呵呵一笑道:“昨大內先生提及貴國商人以往得不到大明律法保護的問題,我們此舉就是在向兩位特使表明我們開放海、通商往來的決心:無論彼國我國之人,一視同仁。
貴國來者,一概受大明律法保護,同時也要受大明律法約束。今河野龜四郎伏誅就法,相信今後敢於違法作亂的人就要有所收斂,對於我們今後的合作實是大為有利。”楊凌笑地道:“是呀,我朝皇上仁厚,本來是想對行兇的貴使侍從寬大處理,對他處以腐刑然後發配瑪多終生為奴,不過我相信大內先生不願包庇兇手,接受我皇法外施恩,所以才向我皇建議嚴懲。”閹了做太監,而且還發配瑪多為妨?
…
那是什麼地方,怎麼聽都沒聽説過,是墾荒還是放羊?這就是大明皇帝法外施恩?大內義勇聽得心中發悶,嘴裏發苦。
士可殺不可辱,如果落得如此下場,整個本國都要跟着蒙羞,那還不如讓他死了乾淨。大內義勇萬萬想不到明朝如今竟這樣強勢。
他咬了咬牙,沉聲威脅道:“我朝永正國王有心與大明慕善好,可是如今議談未定,先斬了我國來使,恐怕殿下不會欣悦,如果這樣,有關朝貢和合作問題,本使就需要等候國內進一步的消息了。”楊凌眉開眼笑地道:“如此甚好,本官同時應付諸國,實在是忙不過來,如果貴使需要等上一段時間,我正好先和朝鮮、琉球、呂宋、安南諸國議事,大內先生不必着急,儘管慢慢請示貴國國王的意見。”細川澄明聽了心中一動,急忙問道:“這個…冒昧地問一下,以上諸國也是因為開海解,彼此通商的事情來的麼?”王華接口笑道:“正是,諸國聞訊,歡騰喜悦。現有使節在京師的,正在瞭解我朝開海通商的具體策略。
昨…琉球國王使者進表,由於琉球國國小力微,難以保障海運安全,所以請求天朝派兵駐琉球海運港口,協助與大明的海運通商。呵呵,他們早已不堪海盜侵擾,屢次上表希望天朝派兵進駐,現在不過是又多了個理由罷了。”楊凌也道:“方才朝鮮使節請見,也是希望我朝加派駐兵,共同靖清海疆,以免影響了這大好商機。”大內義勇和細川澄明聞訊大吃一驚,他們不知大明開海之策也是近兩才一錘定音。諸國還來及做出反應,心中只是想:大明水師現在有能力遠征,甚至派兵進駐海外麼?看他們如此篤定的模樣,如果大明水師果真有能力進駐琉球和朝鮮,那麼本必將優勢盡失。
那時大明還需要同本國合作?這兩國近在咫尺,只怕時一久,大明練出強悍的水師,一南一北,將本鉗制在中央,不但不能得到海運通商的好處,還要受制於人,一舉一動都要看大明的眼角行事了。
大內義勇臉一僵,細川澄明忙道:“永正殿下在我等出使時,曾嚴囑遵守天朝律法,不得肆意妄為亂了法度,只要大明能夠公正辦案,我想殿下聽説了河野龜四郎的事,也不會有所意見。”楊凌聽了微微一笑,他早料到事不關己的細川澄明決不會為了一個旁人的家將失去趁機坐大家族勢力的機會。就是大內義勇,現在也是揣度着朝廷的意思故作強硬,想來他是對昨羣臣辯,有人造成寬宥為懷的事情聽到些風聲了。
不過有着開海通商的強大利益所在,再有方才故意透給他的消息,只要大內義勇不是個愚蠢的武夫,他就會做出明智的選擇。果然,大內義勇只是略一權衡,忍氣道:“既然如此,在下還有一個不情之請,希望能夠得到允准。”楊凌微笑道:“閣下請講,只要是本官力所能及的事情,一定無有不允。”大內義勇道:“既然要懲治河野,以命抵命,可否請大人將他付在下,本使將令他切腹謝罪,並親自執行介錯。”楊凌想也不想,立即搖頭道:“很遺憾,大明沒有動用私刑的規矩,明正典刑是為了以儆效尤,畏罪自殺就沒有意義了。”他看了細川澄明一眼,又道:“大內先生儘管放心,會審之時還會請兩位來使上三法司親自聽審以督察公正。今前來,我們是想就有關組建水師、協同剿除海盜,雙方水師軍事協作、停泊港口、給養碼頭等事宜作進一步洽談。到於河野,不過是一個犯罪待斃的死囚,有何惜之?”細川澄明一聽這事,立即聚會神,搶先説道:“關於此事,我們細川家的管領大臣在本使前來時曾經再三囑託,非常願意與大明水師合作,自北而南,掃清海上羣盜。
據我們所知,除了大明與本嘯聚在海島上的一些亡命之徒,現在還有來自遙遠西方的海盜,時常侵擾海疆,他們現在的勢力尚在西南一隅,想必還不敢直接襲擾大明。
不過盜寇所重者財,所謂慾壑難填,這些遠來的盜寇越來越頻繁,勢力正漸漸北張,靖清海疆、掃蕩羣寇,這些人亦在掃蕩之列。我們細川家庭願與大明水師通力合作,請王大人、楊大人多多考慮。”大內義勇見由於河野龜四郎的事,反給了細川機會,心中暗暗着急,急忙説道:“大內家原本就有一支水師,為了保障朝貢貿易船隊,多次保駕護航、打擊海盜,非常悉海戰,如果大明願與我們合作,我們願意在海戰技術、航行技術、軍械配備方面與大明水師全面合作。”楊凌心中一奇:難道西班牙海盜現在已經在南海出沒了?以前倒未注意這方面情報,這條線索十分重要,看來回去得要內廠好好關注一下了。
他和王華默契地對視一笑,俯身向前,與他們開始議起了水師合作事宜。
本貢使團大內義勇使臣的家將河野龜四郎當街殺人案在大理寺三司會審。本國特使大內義勇、細川澄明到庭參加。
那個犯因為涉及外使,案情重大,所以提審在三法司,關押卻在東廠,有戴義在那主持,河野龜四郎沒少受罪,可是提審時偏偏看不出受了什麼酷刑。
河野龜四郎當街殺人,有許多人證,也勿需太過調查,三法司匆匆審畢,上奏皇帝。大內義勇、細川澄明眼見河野龜四郎已不可挽救,也只得隨之上表請罪,假惺惺地請求嚴懲兇手告死者,以明法紀。
正德皇帝受了進表,立即下旨接受兩位特使呈表意見,重刑懲惡,鑊烹兇手,並嚴諭二使轉告本國王,今後遣派使節要度人而用,勿使野蠻。
二使目瞪口呆,本來他們只是循例做做官面文章,屢次以來本特使朝貢,多有亂法者,他們依例都要上表請罪。皇帝也照例恩免,只有赦罪,從無加罪,今天這位小皇帝的行為可真叫他們開了眼界,兩位本使節這番真是啞巴吃黃蓮,有苦説不出了。
東廠和刑部獄吏押着河野龜四郎徑赴菜市口,大內義勇、細川澄明和全體本使以及等候國內消息的樸恩熙和一直無所事事的安南特使阮大佑也受邀觀刑。
倭人行兇之事已傳遍京城,百姓憤慨已極,正德皇帝的旨意一下,萬民歡呼。
大明酷刑甚多,斬、剝皮、凌遲、點天燈種種花樣不一而足,但是除了對付教亂匪,大多施以斬首之刑。至於鑊烹之刑自從永樂皇帝靖難奪位,油烹鐵鉉以後還從未用過,今正德皇帝下旨施以鑊烹之刑,而且還是水烹,京師百姓一則解恨,二則新奇,菜市口早已人山人海,萬頭撰動小潑不入。
菜市口搭着臨時的行刑帳棚,前言三尺高台黃土壘成,碗口的鐵製支架將一隻大鐵鑊支在中央,這伯鑊上寬下窄,直徑四尺,深二尺多,裏邊注着清水,下邊堆着澆了油的劈柴,行刑官高聲念罷案由案情,然後展開聖旨宣讀正德皇帝旨意。
萬千百姓同時下跪,各國使者也跪地聽旨,行刑官宣罷聖旨,從籤盒中執出半紅半黑的火籤令箭,狠狠向前一擲,喝道:“來呀,帶人犯,立即行刑!”河野龜四郎身上一道指的麻繩捆得結結實實,被攏雙肩抹二臂,雙手雙腳如撰馬蹄似地倒揹着捆綁在一起趴在一輛驢車上,四個紅衣袒腹、紅綾包頭的大漢扣住四角麻繩,將他提上高台擲入鐵鑊。
河野龜四郎駭得心膽裂,可是是他嘴裏了裹布的軟木,四肢倒背捆成了麻花,喊也喊不得,動也動不得,為了怕水往鼻腔裏灌,他不得不伸着脖子使勁兒地昂着頭,瞪圓了一雙驚懼、乞憐、懊悔的眼睛在水裏或沉或浮。
那火把一擲,烈火燃起,水温是逐漸加熱,酷刑漸漸入骨,比起擲入沸油鍋中,一股青煙冒起,炙得皮焦爛頃刻間斃命的滋味截然不同,看得貢使們心驚跳,面慘變。
大明的酷刑他們早有耳聞,也曾津津樂道,只是這酷刑一向只用在大明自己人身上,這還是頭一次有外使嚐到。
這些來使平素驕橫跋扈,行事最是肆無忌憚,本不把旁人命放在眼中,可是當他們看到自己的夥伴身受這種酷刑時,當他們聽到河野龜四郎口不能言,從喉嚨和鼻腔中傳出的越來越大、越來越淒厲的慘叫時,他們才忽然從心底裏對腳踏的這方土地和居住在它上面的人民產生一種由衷的敬畏。
此後,終其一生,做為大明開海解以來踏上大明國土的第一批來使,他們無論是在往來易中充當商人,還是駐留大明充任使官,始終循規蹈矩,沒有一個敢觸犯大明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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