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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局外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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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上百官如同炸了鍋一般,再顧不得君前失儀,曾經的盟友,竟是設計陷害王尚書的真兇,難道那一連串傳言果然是東廠地計?一部分官員開始有所動搖,那種誓除佞的堅決氣勢已蕩然無存。

李東陽垂下眼來,了口氣沉聲道:“皇上,東廠遠在千里之外,如何事先得知王尚書會宴請楊凌?如何會知道雙方會在席上惡?此事太過蹊蹺,其中細節疑處甚多,可否宣楊大人上殿一詢?”正德皇上劍眉一皺,俊美地臉蛋上溢出一絲憤怒,高聲道:“疑處甚多?錦衣衞張繡為何在天津衞設伏?東廠為何派出兩萬多名番子在來京道路上四處攔截?他們再三阻止楊卿回京分明是心中有鬼,唯恐惡行敗!”他砰地一拍桌子,怒道:“楊卿現在還在回京路上,朕剛剛已下詔令劉瑾率神機營官兵前往接應。若是楊卿有所閃失,朕定要那班奴才償命!”

“楊凌還未回京?”李東陽聽了大吃一驚,擒拿司禮監一眾內廷要員、秘密調兵殲滅東廠、彈壓九城京營,這一連串又穩又狠的行動難道都是當今皇上地主意?

司禮監與他們原本心照不宣的計劃是楊凌返京的同時百官進諫,繼爾以拒捕罪名誅殺楊凌。東廠突然改變計劃,竭盡全力阻止楊凌回京,難道真是心中有鬼麼?

李東陽是正德皇帝地太傅,對這位小皇帝知之甚深。小皇帝聰穎勇敢。但絕對沒有這份心機,使不出這種手段。

如果楊凌還未進京,那昨的行動必是出於八虎的授意,難道這八個只知讒媚惑君的閹人竟是扮狗吃虎。先故意起百官憤怒,再誘導東廠移禍楊凌。轉移百官視線,同時將楊凌上他們這條船。最後在幾方都忽視了他們的作用的時候,突然出手奪取大權?

李東陽工於謀國而拙於謀身,對於這種絲絲入扣的陰謀詭計哪能看得清楚,他越想越覺有理。

這場變故最大得益者就是八虎,楊凌不但沒有得到絲毫好處,在二萬人馬的圍追堵截下能不能活着回來還不好説呢,難不成楊凌和我們都成了人家棋盤上任憑擺佈地棋子,被人利用了?

正德説着,似乎餘怒未息,他氣呼呼地站起身,説道:“昨司禮監在宮中作亂,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兩位老人家也受了驚嚇,朕要去後宮探望,眾卿如有要事便留折待閲吧,退朝!”正德皇帝也不待羣官叩拜,便走下御台閃入屏風後邊不見了。

劉健愕然轉回身來,只見幾百道目光都投注到他地身上,等待着他做出決斷。他是百官的領袖,搞出這麼大陣仗,如果彈劾一事就此罷休,他的聲望將一落千丈,在官場士林都將名聲掃地。

內廷以作亂之名被剷平,與他們彈劾楊凌和八虎的罪名並不相干,這條“除”之路還得走下去。

但是現在八虎大權在握,少了內廷地配合,還彈劾得到麼?

從許多官員的眼中,他看到了一種陌生地味道,那不再是他一呼百喏,毫不猶凝地跟隨他進退趨止的信任,很多人已動搖了對楊凌地看法。

聲討楊凌似乎很難再理直氣壯。聲討大權在握、負有平叛勤王之功、此時風頭正勁的八虎,又是一種很愚蠢的政治決策,他該怎麼辦?

劉健嘴邊出一絲苦澀的笑意:力量是一柄雙刃劍,不能傷人,便要傷已。他是靠品和德望獲得百官的信任的,要維護這種品和德望,他就不能知難而退,做出明哲保身的舉動來。

曾經使他得到呼風喚雨的力量,現在正推着他,把他推上一條義無反顧的政治懸崖…

美酒河畔險象生,愁煞人,前無進路,後無退路…

楊凌和成綺韻、高文心正在回京的路上。

他連夜出京,可是竟然趕不上第二一早才傳出京來的東廠覆滅的消息的傳播速度,聽到消息的東廠番子們惶惶然不知所措,出了京就耀武揚威、不可一世的他們,夾着尾巴灰溜溜地趕回京去。

一向招募來的江湖人,半途開始偷偷散去,重新混入三山五嶽討生活。

楊凌找到她們的時候,四十名侍衞只剩下二十六人,其中過半還帶了傷,那輛原本極結實豪華的馬車,也吱吱扭扭、搖搖晃晃的快散了架,車轎四處七零八落地着一些鵰翎箭。可以想見她們經歷了多少殘酷的戰鬥。

楊凌見了心都提了起來,慌忙跳下馬搶向車轎。騎了一夜一天的馬,他走起路來也踉踉蹌蹌沒了力氣,一見到聞聲從車中闖出來地高文心安然無事,他幾乎虛的一下子跪在地上。

高文心急奔兩步,再也顧不得那麼多人圍在旁邊,縱身撲到了楊凌懷中,忍不住淚染雙頰。她不怕為楊凌而死。卻為能活着見到他而喜極落淚。

成綺韻也忘情地衝前幾步,才微笑着停下,抿緊了嘴兒,臉上出一抹淡淡的、温柔的笑意。死重逢的覺。原來這般令人心動。

他們的計劃本來很周詳,唯獨忘記了一點。就是那輛車黛樓兒和高文心都不會騎馬,而且坐在結實的車轎中也更加安全。可是一輛原本很結實的馬車,由八匹馬拉着,整在沒有道路地曠野中顛簸疾奔,它地壽命還能有多長呢?

因為這個小小的疏忽,差點兒葬送了她們的命。車輪搖擺着緩行尚可,可是疾馳起來車輪本來不及轉動,車子等於被八匹馬硬拖着在泥土中滑行,這樣下去只消兩里路程,整輛車子就得散架兒。

黛樓兒本已下令後撤,退入石家莊官兵衞所,半途卻不得不停下來,被幾路彙集到一齊的番子們追上來彼此展開了搏。

他們邊打邊退地好不容易逃到這裏,距衞所還有五里路,忽聽到遠處又傳來一陣急驟的馬蹄聲,還以為又有大羣東廠番子追來,待瞧清是楊凌人馬,不欣喜若狂。

楊凌也累得疲憊不堪了,只好鑽進那輛走起路來左扭右扭象扭秧歌兒似地馬車,準備到了前方市鎮再更換一輛。

那二十六名侍衞疲力盡、身上或多或少都帶了些傷,可是這樣的情形正適合回京後向人展示,楊凌只好狠心帶他們一起趕路,等回了京再好好養傷歇息。

這幾天幾夜,成綺韻和高文心哪怕暫時離敵蹤,避在荒野中時也沒有好好歇息過,一雙眼睛熬得通紅,楊凌看了不忍,攬住高文心肩頭,柔聲道:“文心,靠在我肩上歇歇吧,等到了前方市鎮換了大車,你再好好休息”高文心挨着他這麼近,又被他如此温柔體貼,不滿心喜悦,只覺所有地辛苦都是值得的,初時還只是挨着楊凌肩頭休息,漸漸的被那車子搖來搖去,睏意升起,慢慢跌入他的懷抱真的甜甜入睡了。

成綺韻坐在楊凌的另一邊,見他小心翼翼地將高文心攬在懷中呵護備至,眼中不出一絲羨慕,待楊凌轉過頭來,她的神卻又攸地恢復了平靜。

楊凌向她微笑道:“二檔頭也歇息一下吧,前方三里就有一座鎮子,到了那裏我們再詳談”被人稱呼官職,本來是那麼愜意的一件事,可是成綺韻現在卻覺得有些刺耳,心中微微有點失落,她強笑了笑,想起楊凌既然趕來,京中必然大局已定,功利心攸又佔了上風。

她振作起神道:“大人,京中可是大局已定?”楊凌點了點頭道:“嗯,會動手的全被削去了手,至於那些會動嘴的,到也不足為慮,回京後再慢慢消遣便是”成綺韻聽了楊凌的俏皮話不莞爾一笑,她舉起玉筍似的手指摘下官帽,將奔跑搖晃中散落下來的鬢邊亂髮束起,然後重新回官帽中。

多年的習慣,使她雖是在剛剛經歷了生死血戰,身子又疲憊不堪的時候,那頎長白的玉頸仰起時舉止仍是十分的優雅,十指也如蘭花般動作着。

她正了正官帽,眸光轉動間看見楊凌正瞧着她動作,不臉上微熱,忙掩飾地笑道:“大人,司禮監有‘批紅’之權,莫清河昔每念及司禮監的官職都豔羨不已,這可是足以與外廷對抗的高位,也是這次行動空下來的最重要的位置,您回京時對於這些人選並未議定,如今是由誰做了?”楊凌道:“是皇上做太子時就在身邊的侍奉的一個內監,名叫劉瑾,出宮時我和皇上就已議定此事,東廠一滅,就由他擔任此職”成綺韻欣然道:“喔?皇上做太子時就隨侍身邊?那倒是得力的人了,我們有這樣一個人在皇上身邊,以後行事就方便多了。”楊凌想了想,搖頭道:“此人…也未必便是我們的人”成綺韻一聽急了,口道:“甚麼?這怎麼可以?一朝權在手,他若野心和我們爭權怎麼辦?大人應該將司禮監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是”楊凌翻了翻眼睛道:“那除非本座立即揮刀自宮。”成綺韻雖是生冷不忌,聽了也有點訕訕的不好意思,她紅着臉道:“卑職是説…大人應該將司禮監在一個肯聽你的話的人手中”楊凌嘆笑道:“我還不明白這個道理麼?可是內監中我本就不認得幾個人,隨便提出一個人來,你以為皇上就肯讓他擔任這麼重要的職務?權力留出空白,皇上這幾個近侍必定要補充進去的,與其爭權奪利,讓他們知道我在戒備他們,不如故示大方”成綺韻默然,半晌才道:“大人進京後似乎周思詳慮,對計劃又做了些變動,團營和京營呢?也不在大人絕對控制得住的人手中了?”楊凌聽出她語氣中微帶嗔意,不説道:“這些人目前至少是不會與我們為難的,將來説不定也會起大作用,我不是不想控制,而是本沒有合適的人來舉薦”他輕輕一嘆,悠悠説道:“當本官和皇上計議起這些人選時,我才猛然想到我本沒有那麼多人可用,我升遷的太快了,就象一棵長得飛快的樹。

這麼短的時間,我本來不及建立自己的人脈,我的系太淺,還抓不住士壤,我的枝幹也太細了,還經不得風,如果把所有的權力全抓在自己手中,今的無限風光用不了幾就會成為加頸的鋼刀”他目光閃動,輕輕地道:“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把這些人提起來形成一片林子,我們才能安全地藏在其中,慢慢壯大。”楊凌説完,見黛樓兒一言不發,不扭頭瞧了她一眼,只見她正用有趣的眼神望着自己,不問道:“你看什麼?”黛樓兒嫣然一笑,用糯甜的聲調説道:“大人説的是呢,過了年您才及冠,子還長得很吶,卑職…不該那麼心急的”楊凌很久沒聽到她用這麼膩的聲調説話了,也不明白她在説些什麼。

他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忽又想起自己現在也搞不清楚的那個一年之期,不又嘆了口氣。

楊凌嘆聲方落,黛樓兒的螓首已貼到了他肩頭,呵久一聲,輕輕地道:“大人,卑職也倦得很了,借您的肩膀一用”電腦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