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應許之地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三人沉默地相對。
沉默裏,空空的聖特古斯大教堂寂靜如死,只有不知何來的風盤旋在廊道和室內,彷彿黑暗裏幽靈的竊竊笑語。
那一瞬的相對長得彷彿一個世紀。
遙遙的只聽到鐘樓上鐘聲敲響,連綿不斷的迴盪在翡冷翠上空,宛如滾滾雷,將所有人的心神重新驚醒。
“殿下,”許久,彷彿不能再承受少女那樣空的眼神。費迪南伯爵灼傷般地轉開了視線,喃喃“你…真殘忍。”
“不,”西澤爾走過去,攬住了妹妹的肩膀,俯身親吻她純金的長髮“我只是想讓阿黛爾知道,在這個世上。沒有人比我更愛她。”阿黛爾彷彿怕冷似地蜷縮着,不停微微顫慄,宛如嬰兒一樣地茫然看着這兩個人。直到哥哥的手臂回過來,穩定而牢固地將她圍繞,她才發出了一聲嘆息,將身子緊緊地靠了上去,彷彿一個回到了母親子宮裏的嬰兒。
“你是魔鬼的孩子,阿黛爾。”西澤爾低聲耳語:“除了我,沒有人會真的愛你。”阿黛爾公主的第三次婚約在沒有正式成立的時候便夭折了。
在公主一年的守喪期還沒有滿的時候,教皇聖格里高利二世便私下許諾。試圖將女兒第三次許配給雷帝歐斯·費迪南伯爵——而後者即將繼承卡斯提亞公國下一任大公的位置,年輕英俊,是社界著名的倜儻公子,無數貴族少女的夢中情人。
這本來是一門看上去非常相配的婚姻。然而教皇在太陽宮召見女兒,私下徵詢她的意見時,卻遭到了出乎意料的烈反抗——一直以來温順聽話的阿黛爾公主沒有回答父親,只是直接揚起了手,出劍割破了自己的手腕!
那個深陷在高椅內的老人看着她,眼神冷亮。
她臉蒼白的提起染滿血的裙裾,行了一個屈膝禮:“父親,我已經想好了:我再也不願意嫁人——明年三月,等守喪期一滿,我就進聖特古斯大教堂當修女去!”
“請您成全我。”
“否則,就讓馬車載着我的屍體去異國和親吧!”阿黛爾公主發願要成為修女的事情。在一週之內震驚了整個翡冷翠。
雖然還有幾個月才守喪期滿,但是聖特古斯大教堂的修女院裏已經為她騰出了房間。在那期間,公主獨自居住在鏡宮的最高一層裏,曾經連接舉辦過盛大舞會的宮殿如今門庭冷落,再也沒有車水馬龍、賓客雲集的景象——這一切讓翡冷翠的從貴族到平民都議論紛紛,覺得不可思議。
有人説公主是在過了多年的放蕩生活之後,幡然悔悟,成為了女神忠實的僕人;有人説公主是因為幾次出嫁都害死了丈夫,覺得罪孽深重,乾脆捨身成了修女;而另外也有人説,是因為教皇非常不滿女兒的荒唐,為了保持教廷的顏面,所以秘密下令強迫她出家。
沒有人知道她的處境,除了每晚造訪高樓的風。
夕照下的翡冷翠莊嚴而美麗,這座聖城被鍍上了一層金邊,散發出神諭般的光輝。
聖特古斯大教堂裏傳出佈道和讚美詩的聲音,神父的聲音在召喚着途的羔羊,鐘聲迴盪在蒼茫的天宇。一羣羣灰白的鴿子在天宇裏飛翔,彷彿被一無形的繩索繫着,不停地繞着尖頂的教堂,一圈又一圈,從起點一次次的回到終點,永無休止,永無解。
她獨自坐在玫瑰,窗前,怔怔地看着身外的一切,淚水漸漸盈滿了眼睛。
“女神啊,祈求您賜與我平靜安寧…”她握緊了前的純金神像,喃喃。
“愚蠢。你以為逃到修道院裏,就能得到解了麼?”忽然間,一個聲音響起在暮的窗外。
那個聲音是如此的悉,令她止不住的打了個冷顫,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伸出手壓在了嘴上,阻止了那一聲逃逸出的驚呼。一個穿着夜禮服的男子悄無聲息地落在了窗台上,正在靜靜凝視着她。
那是一個英俊的貴族公子,倜儻灑,衣着華美,修長的手指上戴着象徵皇室徽章的黃金戒指,本該是舞會沙龍上的寵兒,此刻卻成了不告而入秘訪者。夕陽映在他蒼白的肌膚上,煥發出冰雪一樣的光澤,然而他的眼睛卻亮如黑暗裏的鷹隼。
阿黛爾看着他,眼裏掠過複雜的神,轉過了頭去。
“不要走。公主,”他察覺了她的意圖,連忙道“我只是來和你告別。”她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看他。
“三天前,我的叔父終於病逝了,教皇以瀆神的名義剝奪了他兒子的繼承權,在太陽宮替我加冕。”費迪南伯爵微笑。
“你看,這隻終在黑暗裏飛舞的蒼蠅,終於達成了他的夢想。”阿黛爾沉默許久,只是低微地説了一聲:“恭喜。”
“不和我告別麼?公主?”他嘆息“或許這是我們一生中最後一次見面。”她遲疑了一下,終於轉過頭來看着他,眼裏滿含着淚水——那一瞬,他從窗台上躍入了室內,伸出手臂將她擁入懷裏。
“不,伯爵。”她阻止了他,只是將手遞給了他,手心裏託着那隻褪下來的求婚戒指。
費迪南伯爵全身一震,無言地握起那隻纖細潔白的手,輕輕湊到了邊——她的手和他的一樣冰冷,毫無温度,彷彿怕冷似地在微微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