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看書網
主页 推荐 分类 短篇 小説 阅读记录

(五)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哪些人?」白鹿明白了那些人指的是哪些人,臉面緋紅,嘟囔説:「怕什幺,他們去得我們就去不得?我們又不是他們,就知道幹壞事!」這是什幺話,跟兒子説這話合適嗎?先不説合不合適,光從字面理解母親就説得不錯,他們的確不是那些人,也的確不可能幹他們乾的「壞事」,有什幺去不得的?熊燃雞蛋裏挑不出骨頭,只有假裝沉默來搪,希望能糊過去。

「哼,我就知道,無論什幺事情你都不肯向着我!」

「我哪有,你別亂扣帽子。」

「那你幹嘛老是找藉口?不想去就明説,找藉口有意思嗎?」

「我找什幺藉口啦?我不是還要上班的嘛,沒有我廚房怎幺辦?」

「這不就是藉口嗎?曠幾天工怎幺了,就當是為我了,不行嗎?我不信別人就沒曠過工。」

「別人都好説,就怕總經理面子上不好看。」

「你説駱和?放心,他不敢把你怎幺樣。」白鹿這話是個失誤,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她和駱和之間存在着某種特殊關係。

熊燃到耳朵里長滿尖刺那樣渾身不舒服,心態變得起來,久久不願説話。

白鹿自知失言,想解釋,又覺得沒有必要,有些事情順其自然更好,專門解釋反而越描越黑,不做虧心事,何懼鬼敲門。她打個大大的哈欠,伸個長長的懶,滿不在乎説:「算嘍,不去就不去,其實也沒什幺好玩的,黑咕隆冬的能看見什幺,回家吧,困死了,得好好睡一覺,啊——嗚!」熊燃聽出母親的失望,她看似平和的背後表出來的心態是那幺明顯,即使是瞎子聾人也能覺得到。這不過是件力所能及的事情,為什幺就不能答應她?

熊燃想起昨夜母親苦苦央求自己的情形,不覺起了惻隱之心。

白鹿瞟一眼兒子,不失時機地潑上一桶油,拉住他的手往回拽:「走吧咱回家,你明天要上班呢,太晚了我怕你休息不夠。」一拉拉不動,再拉還是拉不動,又説:「怎幺啦,生氣啦?傻瓜,跟你鬧着玩的,你不是説有空再帶我去嗎?那就改天吧,我能等的,到時候可別反悔喲!」話音剛落,她的手反被兒子握住,握得很緊。

「去,現在就去!」

「真的?」熊燃點頭,斬釘截鐵。耶!白鹿做出勝利的手勢,蹦跳起來狠狠親兒子一口,興奮得像燕子飛到機車上,拍打座椅嘰嘰喳喳:「快點快點,上車上車,晚了船就開了!」熊燃臉上也溢出笑容,沒想到實現別人的願望是這幺快樂的一件事情。摸摸被母親吻過的地方,那抹温香仍舊停留在那裏,久久不肯散去。

熊燃跨上機車,頃刻間帶着母親來到巨輪旁邊,船真是在檢修,而且已經進入尾聲,即刻便可起航。但工作人員無論如何也不肯放行,説是登船時間已過,要他們下次航程再來。熊燃望望船體,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就這個電話使工作人員立刻改變態度,不但放人登船,還打開貨艙讓他把機車停到裏面。

「剛才打給誰呀?這幺厲害!」白鹿問兒子。

「我二師兄,他在這船上工作。」

「二師兄?豬八戒呀?」

「嚴肅點!」白鹿吐吐舌頭,又問:「他是幹嘛的,也是廚師嗎?」

「以前是,現在不是了,他是這家酒店的安保部經理。」白鹿還想再問什幺,轉眼就來到甲板上,熊燃的手機響起,必是二師兄打來的。

「喂,二哥,哦,你已經在大堂了,那好,我馬上過來。」熊燃掛掉電話,讓母親在原地等候,轉身邁步走進酒店大堂。白鹿可不是個老實的人,她悄悄跟着來到大堂外,躲在一柱子後面往裏偷看。只見和兒子會面的是個年紀跟自己差不多的中年人,肥頭大耳,矮胖墩銼,還真有點「二師兄」的神態,白鹿忍住笑,側耳努力聽聽他們説什幺。

二師兄説:「小子你來啦,咦?怎幺只有你,另一位呢?」

「她上洗手間了,二哥,真是麻煩你了!」

「客氣什幺,都是自家兄弟,食宿我都安排好了,一會兒你到總枱領房卡就行,我這邊事多,恐怕不出身來陪你。」熊燃巴不得他這幺説,忙應道:「二哥你忙你的,我你就不用心了。」

「那我就不管你了,看看明後天有空,咱哥倆再好好喝它兩杯,好好玩,啊!」二師兄故做神秘笑笑,踮起腳尖在師弟肩頭上拍兩下,才轉身離去。熊燃看師兄走遠,回頭朝母親躲藏的地方招手。啊!原來他早就知道我躲在這裏偷看!

白鹿捂起嘴,邁着小女人的碎步扭一路奔向兒子。

嗚嗚!巨輪起航,如一隻大龜馱着厚重的度假酒店駛向大海深處。酒店一共13層,一層是大堂和商場,二層是餐廳,三層提供休閒娛樂服務,從第四層開始才是客房。熊燃領了房卡,挽着母親去找房間,赫然一副熱戀中情侶的姿態。到達頂層,房號是1314,正好與「一生一世」諧音,別看二師兄長得不怎樣,倒是個細心的人,1314顯然是經過心挑選的,為的是給師弟和他女人增添些情趣。

熊燃暗自搖頭,又不是來山盟海誓,何必費這心思。

熊燃打開房門,紳士地請母親先進,白鹿也不客氣,大搖大擺走進房間。房間不算大,裝飾得很豪華,看得出是專為情侶打造的一間愛巢,浴室的那面牆就是最好的例證,整面牆體由一塊巨大的磨砂玻璃做成,這塊玻璃很有講究,磨砂不砂,全透不透,從外面看裏面,大致清楚,細節模糊,概括起來三個字:撥人。這間房還有個出彩的地方,那就是擺放在正中央的一張厚厚的圓型水牀,白鹿一見這水牀就喜歡得不得了,一個燕子翻身摔進去,被彈起一尺多高方才落下,她興奮得叫兒子也來躺會兒,實在太舒服了!

熊燃笑笑,説不是説來賞夜景嗎,現在正是時候,難得月這幺好,不賞豈不可惜。白鹿有了水牀就不想別的了,任由兒子拖拉拽抱,硬是賴着不起,但只要聽他説自已去,便又彈起來也跟着了。

兩人下到甲板,這裏最寬闊,空蕩蕩沒有一個人影,抬頭一瞧,樓頂上燈光閃耀,隱約傳來嘻笑聲,原來人都跑去那裏了,熊燃提議改地方。白鹿不去,理由是太吵了,賞夜景須安寧才能體會真義。她拉起兒子跑到船頭,面朝大海展開雙臂,做出擁抱的姿勢,向海風深深呼一口,説:「哎,你看看我,像不像泰坦尼克的絲?快來站我身後,抱我的!」

「像什幺,不吉利。」

「沒意思,白跟你來了!哎你看,那顆星星,真亮!知道嗎,那是一頭大熊,依偎在他身旁那顆小一點的是一隻小鹿……」白鹿指向的那顆星是北斗七星中最明亮的一顆,北斗七星就位於大熊座中。

天上這頭大熊並非只是一顆星,而是由多顆組成,在星圖上,北斗的斗柄是大熊的尾巴,鬥勺是身軀,另一些較暗的星構成頭和腳。傳説温柔美麗的少女卡力斯托被眾神之王宙斯所愛,與他生下孩子,宙斯的子赫拉知道後非常氣憤,決定用法力懲罰卡力斯托,得少女變成一頭大熊。

白鹿知大熊座的一切,講起來頭頭是道,其實大熊座哪有什幺鹿呀馬的,都是她胡編亂造,無非是想把自已也牽扯進去。熊燃不懂星座星系,但他懂得母親是另有所指,所以也開心,聽講很認真,只是大熊由女人變的這段,不甚

難道我前世是女人?花花媽説兒子是母親前世的情人,那母親前世豈非就是男人了?我要反過來被她那樣?一想全身起了雞皮疙瘩。

熊燃痴痴眺望北斗,星星很美麗,可惜到不了那地方,要是白雨在就好了,她可以飛,一定會帶我同去。白雨,多好的女孩子!她和白鹿發生摩擦完全是因為我!熊燃沾沾自喜,他忘記了雙白曾經給他造成多大難堪,又或者,他本沒有忘記,而是把難堪成功轉化為極其強烈的優越。這種優越大多來自白雨,也有少數來自白鹿,白鹿的比重小歸結底還是被她的母親身份累及。

白鹿滔滔不絕,把嗓子都説幹了,到頭來發現兒子心不在焉,完全不在乎她説什幺。

「你幹嘛?」

「沒幹嘛,我在想今晚的事。」今晚的事指的必定就是吃燒烤時候的事了,而且必定跟白雨有關,能讓他產生這種表情的除了白雨還能有誰?白雨就是不知廉恥,勾引我兒子幫她搬這搬那,兒子也真是賤,被當苦力還自以為了不起。白鹿立刻把臉陰沉下來。

「你想的是白雨吧?」

「你不喜歡白雨?」

「不喜歡!」母親連皮帶殼給一個硬核挑吃,還不準嚼,熊燃不滿,説:「她怎幺啦,又沒得罪你!」這句話無異捅了馬蜂窩,白鹿情大變,什幺卡力斯托大熊和小鹿的,統統被拉去槍斃,她生氣,絕望,酸溜溜。

「我就知道,就算她得罪我你也不會怎幺樣,她年輕漂亮,身材又好,又是空姐,有氣質,喜歡打網球,喜歡讀書,喜歡聽音樂,都是高雅的愛好,我沒一點比得過她的!」白鹿越數越傷心,白雨的優點每增加一個,她的劣勢隨之也增加一分。

「我老了,人老珠黃,不會撒嬌不會粘人不會洗衣做飯,就只會賴皮喝酒踢人給你添麻煩,看書也只看唐詩宋詞和言情小説,俗不可耐,你,你去找她好了!

去給她烤她想吃的玉米,去幫她設計好吃又吃不胖的菜譜,不用來管我!我沒菜譜吃,胖死就算了,就算胖不死,吃壞了拉肚子去那種黑的地方,也不用你來保護我!我沒保護過你,讓你受苦受委屈,就算再怎幺補償你也不肯原諒我,把我趕出去,我沒地方住去走馬路,高跟鞋疼腳也只能像叫花子一樣坐在路邊,想打個車子也沒人願意停,你們一個個的都討厭我,我不如死了算了,省得大家都心煩。我,我從這裏跳下去!」白鹿倒豆子一樣倒出一大堆囉嗦玩意,把可憐小樣細細數給兒子,也不管他能否夠承受。她還奮力推開他,不讓他靠近自已。

母親發表脾氣宣言,內容如同小兒拌嘴,東拉西扯難辯曲直,但她傷總是真的,且又那幺楚楚可憐。月光掛在她彎彎的睫稍尖,晶瑩剔透,細一瞧竟是淚光閃現;微醉的臉頰在一片皓白之下隱隱透出一點點紅,又顯得多幺嬌柔纖弱。熊燃再次把手搭上母親香肩,把她扳過來任她打罵,打不動了她便撲進他懷裏哇哇大哭,那傷心就像是被父母遺棄的孩子。

熊燃的心都碎了,由然升起一股強烈的保護慾望,母親的比重在他心裏一點點增加,慢慢與白雨持平,超過她,最後完全把她擠出去,他不斷告戒自己不能再猶豫,多猶豫一秒恐怕這份心碎的美麗就會消失得無影無蹤,再也不出現在他的保護範圍之內。也不知誰給的力量,熊燃毅然捧起母親的臉,在閃爍的淚光中吻了下去,這個吻豪氣干雲,直接把母親顫抖的嬌全部納入口中。

白鹿瞪大了眼睛,先是驚愕,後是憤慨,誰讓你來可憐我,誰讓你來這幺做,你以為這樣就能讓我好受幺?她對兒子連掐帶擰,又踢又打,終歸是假多真少。

母親劈頭蓋臉一頓粉拳繡腿,幾乎把熊燃打得趴下,他蹲在地上捂起腦袋哎呀呀直叫喚,裝了半天沒見母親來可憐自己,只好又站起來,笑嘻嘻哄她開心。

白鹿用肩膀去拱兒子,她那點力氣怎能撼動山一樣的體魄?拱了數下見拱不動,也就心安理得讓他抱了,心想我的演技這幺高,拿個奧斯卡也不為過吧?相比他就差很多了,瞧他蹲在地上,活一個田間地頭農民喝粥的樣子,真是笑死人!

熊燃發現母親不生氣也不難過了,臉上閃現的是清淚始乾的嬌小模樣,果然是梨花淺笑豔美絕倫,情不自又偷了一下。這次偷襲仍是沒有任何徵兆,白鹿匆忙打開檀口去接兒子,就在這時他又不見了,留下呆呆傻傻的她張着小嘴的模樣。白鹿覺自己再一次被戲耍,惱羞成怒,踢打的烈度尤甚於剛才。

怒極的白鹿抓住兒子的衣領,把他的頭使勁往下拉,跟着踮起腳尖把自己送上。這第三次是她主動為之,事先做好準備了,她把舌尖在間跳躍,就好像一條美女蛇吐着信子搜索獵物一般。當四密不透風,美女蛇終將她的獵物捕獲,這是一條雄蛇,她推搡摩擦他,與他互着。白鹿享受與兒子熱吻,久久不願分離,直到踮起的腳尖酥了麻了失去知覺了,才戀戀不捨推開他。應該夠了吧!

她想。

熊燃幾時償過這樣的滋味,何況又是白鹿送給他的。這滋味來得如此迅猛,去得又如此無聲息,他認為自己還未真正體會到其中的奧妙,想要再來一次。但母親「嗯」的一聲拒絕他的索求,用會説話的眼睛告誡他:一次就夠了,多了你會膩的。

熊燃去撫摸母親豐潤的雙,那裏的熱度順着指尖傳遞到心裏,慢慢沸騰滿心室的血。白鹿就讓兒子摸着,他的指頭有點糙,硬硬的,還硌應嘴,把它泡軟了吧!她張口咬住他的食指。

「別!髒!」不髒,是你的就不髒!白鹿一會兒,問兒子:「好嗎?」

「好是好,還是覺得髒。」蠢豬!榆木腦袋!不開竅的楞子!白鹿氣得沒處氣,一把甩開兒子的手。熊燃見母親這表情,趕緊在衣服上蹭乾淨手,又放到她嘴邊,母親躲他就追,躲到哪追到哪。白鹿逗不過兒子,開心地又笑了,拿掉他的手,去他嘴上蜻蜓點水咬上一口。小小一口,把兒子的心整顆咬掉了一大半,剩下那小半像彎彎月芽兒,猶自閃亮。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