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閲讀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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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悉的氣息、生動的表情，像動在血脈裏的血，滾燙又熱烈，奔騰而過，浸潤了枯竭多年、死氣沉沉的軀體。

他覺得自己又活過來了。

來之前有多大的怨氣與怒氣，見到了朝思暮想的人，便都雲煙般散了。

紛亂的念頭似濺濕了枯地的雨點，滋潤得沉寂的心海又翻騰活躍起來，孟鳴朝朝前走了兩步，小心地牽住方拾遺的袖子，像小時候犯了錯那樣，出討好的笑容:“太想師兄了，走着走着，忽然就進來了。”方拾遺被他一扯袖子，怒火頓時搖搖墜，再一對上那雙漂亮的瞳仁，怒火就很沒骨氣地散了。

分隔幾年，到底有些許生疏，他遲疑着抬起手，後知後覺孟鳴朝只比他矮一點了，神一陣恍惚，還在猶疑還能不能像年少那般隨意摸，孟鳴朝已經靠過來，乖巧地低下頭在他手心裏蹭了蹭，像只覓到了主人的貓兒，攤開肚皮撒嬌。

細軟的髮絲蹭在掌心裏，方拾遺的心軟得一塌糊塗，忍不住伸手一把將少年攬進了懷裏，使勁抱了抱，嘆着氣説:“真是……拿你沒辦法。”孟鳴朝悄然彎了眼角。

抱了會兒，方拾遺放開孟鳴朝，這回打量得仔細了點。

小孩兒風長大，不似他擔憂的那樣成個矮豆丁，他身形拔，像山海柱上一棵秀的青松，被烈風吹出獨特的風姿，已是個端端正正的少年模樣。

都這麼大了。

這真的是他從綠水鎮那口棺材裏抱出來的孩子嗎？

心緒複雜起來，方拾遺一時説不出話，只能又了孟鳴朝的頭髮，輕輕吐出口氣。

孟鳴朝享受了温存，眼底的冰霜都化盡了，對這危險的地方也毫不在意，略遲疑了下，沒有告訴方拾遺他見到那黑袍人時，心裏湧起股奇怪的覺。

厭惡，痛恨，排斥，不安……還有絲絲的彷彿牽扯於靈魂上的共。

“此地不宜久留。”方拾遺沒注意孟鳴朝奇怪的神，閉眼仔細受了下血契的聯繫，“有個與我同行的藥宗弟子走散了，先去尋他，再找方法出去。”孟鳴朝沒有異議，笑眯眯地伸出手，要方拾遺牽着走。

這孩子小時候就黏人，長大了……也沒好多少。

方拾遺心裏直犯嘀咕，琢磨是不是自己把他養得太過嬌氣，不過還是握住他微涼的手，裹得緊了緊，眉頭蹙起:“怎麼這麼涼。”再一看孟鳴朝的臉，分明是棵風搖曳的病松，衣袍空蕩蕩地披在身上，還當真是弱不勝衣。

方拾遺看得心驚膽戰，把孟鳴朝當了泡沫人，唯恐風吹一下他就散了，不由分説地下外袍給他裹上，還是不放心，又把出城前摸出的黃符分了一半他懷裏，這才解了結界、收了陣棋，一手執劍，一手拉着孟鳴朝，錯開一步，走在前頭，擋着孟鳴朝，朝前開路。

孟鳴朝故意落後兩步，走在方拾遺身後，看着方拾遺的背影，眼底含着笑，另一隻手卻毫不留情地朝旁邊的野花叢裏一伸，“咔嚓”一聲輕微骨裂聲響起，方拾遺地回過頭，孟鳴朝無辜地看着他，手從野花叢裏伸出來，揪了朵淡紫的小花，遞給方拾遺。

方拾遺納悶地掃了眼身後，沒看見什麼影子，也沒覺到殺氣妖氣，揣摩可能是自己太緊張幻聽了，於是放下心來，欣然接過那朵小花，俯身進孟鳴朝烏黑的鬢髮裏:“少拈花惹草。”孟鳴朝乖乖的“哦”了聲。

兩人繼續一前一後，循着與鳴鳴的那點聯繫穿梭在密林裏。孟鳴朝這次含蓄文雅了許多，指尖吐着金的劍芒，長長的眼睫一闔，便往後彈去幾道。

方拾遺已經做好了三兩步就遇到只妖族的準備，豈料此前還嚷嚷着要吃了他的妖族一隻也沒蹦出來，滿頭霧水地揣測了半晌，懷疑可能是有什麼要緊事，那些妖族離開了。

密林裏的濃霧快散完了。

孟鳴朝收回了手——那隻手修長、乾淨，泛着玉石般的澤，瞧着孱弱又無害，鑽回寬大的袖下，不出分毫端倪。

方拾遺忽然開了腔:“小鳴朝，這幾年怎麼過的？”一直是他往山海門遞傳音符，他飄忽不定，孟鳴朝沒有回過。

冷不丁聽方拾遺開口，孟鳴朝嚇了一跳，還以為被發現了，一道金芒從袖中彈出來，穿破了袖子。他委屈地攏了攏袖口，小聲説:“練劍，畫符，佈陣，想師兄。”最後三個字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咬得很重。方拾遺一陣牙酸，胡亂撓撓頭，乾笑道:“師兄也很想你。”小美人上前兩步，與他並肩，默默橫過來一眼，含怒帶怨。

當初下山之時，信誓旦旦地説幾月回一次的是他，傳回傳音符後，無數次許諾過幾就回的也是他。

方拾遺臉皮再厚，被這麼一橫，也不心虛起來，讓望舒自個兒轉悠着護在他們身周，摸出破扇子，蓋彌彰地扇扇風，帶着點妥協意味的笑:“往後不會了，真的不會了，師兄一直陪着你，好不好？”

“師兄嘴裏沒一句真話，還是我自己討吧。”孟鳴朝的目光在他開開闔闔、形狀優美的薄上轉了一圈，慢慢收回目光，不經意地了下角。

方拾遺的腳步忽然一頓。

話音未落，前方傳來陣雞飛狗跳的怒叱，隨即是一連串的“啾啾啾”，間或夾雜着傻鳥驚慌或憤怒時才會暴出來的“嘰嘰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