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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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相思,在長安。
“西風殘照,漢家陵闕。”寫盡了古長安的雄壯蒼涼,但想到“長相思,在長安”則難免令人到一陣纏綿悱惻。
很遠很遠的年代以前,先民從四面八方進入這座古都,都要經過一番艱難的跋涉,千山萬水,萬水千山。經過周、秦、漢、唐歷朝的建設,長安恢閎擴展,更加雄偉,只是,這一塊絕大的關中平原,這一片“千山回抱黃金峙,八水瀅碧玉”的錦繡山河,終於由於內亂的頻仍,外患的侵擾,淪為殺人血的戰場,城闕如故,山川依然而文物幾乎盡毀。
試讀杜甫遠客夔府懷念長安的“王侯第宅皆新主,文武衣冠異昔時”的名句,可以想像這座古都的滄桑。
常護花香芸龍飛一行在黎明時分抵達,殘月曉風中經過霸橋。古老的長橋靜靜地卧在波心,沒有啼鳥,天才拂曉,一彎殘月掛在碧藍而澄清的天際,晨風吹拂,柳枝搖曳。
這柳枝幾十年來曾繫住了離愁,又澆濡了清淚,多少送別的人們在這裏悵望雲天而依依不捨,渭城朝雨使柳更清新,然而西去陽關便故零落,不論是天倫的離合或友朋的聚散,這柳枝是象徵着恩情和道義,魂和夢,心和影,雖然隔別了長安而永恆地契合,到天涯海角,飛越過關山萬重也罷,這拱橋柳枝便是遊子歸思的浮標,終古盪漾着人間的理想。
常護花他們卻是另一種心情,他們當然不是為遊玩而來。一行是十八人,都作客商裝束。
在他們之前已經有三百多個御用殺手分從不同的方向以不同的身份進去,他們這樣做,當然是避免驚動司馬縱橫等人。
他們已經推測到司馬縱橫下一步的行動,及何以要利用歐陽絕,只希望及時能夠制止。
這推測説來簡單,事實耗用的人力物力,難以想象,只有他們能夠耗得出。
行動方面他們可以説非常迅速,但到底被動,而主動的一方,無論如何都搶在他們之前。
在他們進入長安城同時,事情又已有了變化。
漢唐以來,長安的寺院很多,有佛教的,也有回教的清真寺。
那座清真寺在化覺巷內,只要在附近經過都不難發現。牆是短牆,牆內木牌坊高聳,非常觸目。
那座木牌坊雕鏤巧,上刻“敕賜禮拜寺”五字,兩旁小字因為年久風蝕,加上“蒙塵”剝落模糊,已不可辨。
寺院正門也有“敕賜禮拜寺”匾額,再入中門有閣,閣後有亭,額曰:“一真”旁書:“建文元年四月兵部尚書鐵鉉重修。”再後即大禮拜堂,堂前階上左方有“清官石”一座,石上鐵釘累累,據説為官者至寺中,以鐵釘嵌石內,廉者則立入,貪者則否,故稱之為“清官石”一名“定官石”禮拜堂莊嚴又華麗,壁畫鮮明,承塵所繪的花卉圖案秀麗非常,中有圖形,繪成阿拉伯文的圖案字。
壁後護牆板上左右有二板,俱刻圖形,既怪且異,四壁皆阿拉伯文,讚美:“萬物非主,惟有真主,穆罕默德,乃主欽使”的主要教義。
堂前左廡下,有唐天寶元年所撰的創建清真寺碑石一塊,禪坐已破,臣置廡下,中有破縫。碑高達五尺,陰刻文:“天寶年建古剎碑。”據説,回教徒稱該教入中國之始,都是以此碑為依據。
禮拜堂內這時候還沒有人,寺院中各處亦是一片清冷,一隻老鴉棲在碑石上,也不知道受了什麼驚嚇,突然叫一聲,振翼驚飛起來。
一點寒光即時飛越長空,打在那隻老鴉上,從眼睛穿過。
暗器這樣迅速已經罕見,準確到這個地步更加少有。
烏鴉又發出一聲怪叫,曳着一縷鮮血墮下來,雙翼狂拍,掀起了一團砂塵。
這一團砂塵靜止之後,周圍又回覆一片死寂。
二十丈外的一座高塔上,那些人都看在眼內,但都沒有一個説話,只是出驚訝之。
那些人大都是回教徒裝束,掛彎刀,也絕無疑問,那是真正的回教徒,這絕不難從他們的裝束外形看出來,一般人絕難裝得那麼像。
他們其實一共只有七個人,六個是回教徒,一個卻是一般漢人。
那是個年青漢子,相貌清秀,有如女子,膚亦非常白暫,光滑如白玉,現在卻給繩子縛在一條柱子上。
六個回教徒都是中年人,每一個都很魁梧,目光有如鷹隼,盯着那邊的碑石。
居高臨下,憑窗外望,他們當然都看得很清楚,卻是在那枚暗器出現之後才知道有那枚暗器的出現,細顧暗器來處,卻看不見有人,目光隨即回到碑石上。
一個聲音也就在這時候響起來:“那只是要試試我們的反應。”語聲甫落,一個人幽靈般從柱子後轉出來,那個人有如竹竿般,比那六個回教徒幾乎都瘦上一半,目光卻遠比他們凌厲。他也是回教徒裝束,衣白如雪,上兩撮鬍子,既濃且黑,一道血痕也似的朱線由眉心直畫至鼻樑,看來是那麼怪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