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遲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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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老餘頭抱到輪椅上，順便拿過一條毯子蓋在老爺子身上，雖然老爺子穿的已經夠多了，但為了以防萬一，還是保險起見的好。

輕輕推着輪椅進了電梯，順着電梯慢慢下去。由於附一醫的名聲，因此醫院附近吵鬧的很，於是謝嘯天便推着老爺子向市圖書館方向走去，那邊相對來説寧靜一些，也適合散步。

冬的晝總是拗不過夜，就像患有管嚴的男子一般，早早的便被夜這個老婆趕了下去，天漸漸泛黑，但天際總算還有一絲亮光在，因此視線倒還算不錯。

市圖書館附近環境清幽，路旁的萬年青絲毫沒有受到季節的影響，依然我行我素，給寒冷的冬季添上一抹靚麗的綠。

老爺子身體虛弱，雖然大部分時間都躺在牀上，可是沒想到這當口出來之時卻也微微打着瞌睡。年老衰的臉上更是沉積着那些揮之不去的老年斑，皺巴巴的皮膚更是耷拉在一塊兒，頭髮也已掉的稀稀疏疏。謝嘯天看的黯然不已。

一直走到一個花壇附近，謝嘯天這才停了下來，伸手將老爺子身上悄然滑落的毯子又往上拉了拉，沒想到如此輕微的動作倒是驚醒了老爺子。

老餘頭睜着渾濁泛黃的雙眼，眼神中還有一絲茫，過了好一會兒這才漸漸的恢復清明。他的嘴微微抖動，像是要説話。謝嘯天趕緊半跪在老爺子身前，側耳傾聽。

乾枯如樹皮的手顫顫悠悠的撫上謝嘯天的臉，動作無力卻温柔，此時的老餘頭眼中泛出的也盡是柔光，只見他虛弱的問道:“你！茫了嗎？”謝嘯天一愣，搞不清楚老爺子為何會有這麼一問。

我茫嗎？

謝嘯天不知道，不知道便是茫。他點了點頭。

老餘頭盡力想笑，可是臉上的肌沒動彈一下似乎都要耗費他大量能量，因此他的嘴角並沒有擴展到適合的弧度，此時看上去頗為怪異，他只好作罷。復又將枯瘦的手掌放在謝嘯天頭上，輕輕着“孩子，不要想太多，你不適合多想，心中想什麼就做什麼吧，將優柔寡斷都拋擲腦後吧。”謝嘯天若有所思，他也知道自己有這個病，可是正所謂旁觀者清當局者，他雖然隱隱有所察覺，可是事情發生之時卻總是忘卻，因此做起事來也多有舉棋不定失自我之時。如今聽老餘頭這麼一講，雖然幡然醒悟，可是想要在行動上做到卻是頗有難度。

老餘頭揮揮手“不要想了，這種事情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夠解決的，你只要記住我的話就行了！我的時間也不多了…”

“不會的，不會的，乾爹一定會長命百歲的！”謝嘯天的眼睛有些婆娑。

倒是老餘頭顯得有些灑，並不是很將生死放在心上“傻孩子！”爺倆兩個自然又是一陣沉默。

見兩人之間氣氛有些沉重，老餘頭也不想多呆“孩子，我累了，咱們回去吧！”謝嘯天不發一言，推着老餘頭就往醫院回，一路上心中卻是沉甸甸的。

老餘頭的生命力在逝，明眼人一瞧便知，謝嘯天從來沒有哪次這般害怕死亡，就連自己出於生死邊緣時他也照樣是瀟灑無比，可是看着親人一步一步的邁向死亡，他突然生出一種無力，一種人力無法撼天的無力。

回道醫院，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重新將老餘頭抱回牀人，老爺子看了一會兒電視便又沉沉睡去。

那名余姓的藍衣天使又走了進來，謝嘯天現在心情很亂，單手託着腦袋揮揮手“小余，你今天先回去休息吧，這裏有我就夠了！”

“恩！謝先生，如果您有什麼事的話就按牀邊那個紅按鈕，醫生很快便會過來。”小余走後，謝嘯天靠在牀邊盯着老餘頭看了一會兒，越看竟覺得越委屈，眼中淚花隱現。

這時門又開了，謝嘯天連忙將頭側過一旁，不讓進來之人看到自己這般脆弱的一面，他口中不滿的説道:“不是説了讓你回去嗎，不要來煩我！”胡晶晶楞在門口，她知道謝嘯天這話肯定不是針對她的，可是她卻從來沒有見過謝嘯天這般煩躁，以往的謝嘯天總是給人一種温文爾雅斯文書生的覺，今竟是完全相反，顯得煩躁暴戾。

胡晶晶頗為關心，將雞湯放到桌上後，走到謝嘯天身旁關切的問道:“怎麼拉，嘯天？”謝嘯天抬頭忘了一眼，眼中淚花仍在，一見是胡晶晶，他的心也鬆了下來，忽的像個脆弱的孩童一般撲到胡晶晶懷中，失聲大哭“為什麼我會這般沒用，為什麼我會這般沒用，如果我早點帶乾爹來體檢也許就不會發生這種事，為什麼…為什麼…”胡晶晶默然不語，謝嘯天哭，她也哭，謝嘯天哭自己的沒用，她卻是因為謝嘯天哭這才哭。無聲的着淚，她的手撫上謝嘯天的頭，一手環抱着他的頭，一手輕輕拍打着他的背。

謝嘯天的哭聲漸消，胡晶晶的外套也變得濕嗒嗒的，謝嘯天依然沒有鬆開胡晶晶，坐在凳子上雙手死死的抱着她的肢，頭深深埋在衣服中，隱隱發出鼻子的聲音卻是證明他已經苦累了。

謝嘯天坐着抱着胡晶晶，胡晶晶站着抱着謝嘯天，兩人就這般維持這個姿勢足足有一刻鐘左右，誰也沒有出聲，誰也沒有打破這片寧靜，靜靜的享受着這一刻對方身上的温暖。

“出去透透氣吧！”謝嘯天將頭從胡晶晶的衣服中抬了出來，聲音有些沙啞哽咽。

走廊裏，謝嘯天經過剛才那般發，心情總算是好了許多，他就這般斜靠在牆上，而胡晶晶則是站在他身旁挽着他的手臂，頭側靠在他身上。

謝嘯天問道:“這麼晚你怎麼來了？”

“白天有點小事耽擱了，所以來晚了！”胡晶晶似乎很享受現在這一刻，説話也是柔柔的。

“哦！”謝嘯天應了一聲，卻是突然發現沒了什麼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