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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陳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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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曦十五歲那年,定陽候家請了媒人,為他們世子上門求親。

陳老夫人很高興,請了媒人在次間裏説話。顧錦朝也覺得這是門好親事,和陳三爺商量過了,又來和她商量。

“…明兒個你父親就請世子爺上門,藉以説話的名義。你到時候躲在帷幕裏看一看,好不好?”陳曦有點不好意思:“那豈不是太…”顧錦朝笑着安她:“這又有什麼呢!我記得我妹妹要定親那會兒。我們姐妹幾個一起躲帷幕裏,看人家男兒郎長什麼模樣。這事一定要看準,要是你不喜歡的話還可以商量。”陳曦知道母親是為她好。

她親生母親在她五歲那年就死了,她對親生母親的印象反倒是不深刻。顧錦朝陪她長大,名義上説是繼母,其實更像是她的長姐。穿什麼衣裳、配什麼首飾,都是她教她的。

“那明再看看吧。”陳曦説。

伺候她的嬤嬤聽了也很高興,晚上要給她打扮。陳曦搖了搖頭,“嬤嬤,就算我去看了,人家也見不到我的!”

“你還小,懂什麼。”嬤嬤笑眯眯地拿了件織金妝花褙子給她看:“這是夫人今年剛給您做的,我看花也不錯。你膚白個高,穿什麼都好看。”陳曦卻怔怔地看着鏡子。

“嬤嬤,大家都説我長得像我母親,真的像嗎?”細長清亮的鳳眸,瘦削的下巴,嘴的顏淡淡的。雖然不是難看,但是就不如陳昭長得柔媚。

嬤嬤説:“像得很。就是前夫人更像你外祖母些。你要更像三老爺一些。”陳曦又不説話了,看着鏡子裏的那張臉不知道在想什麼。

嬤嬤從揀妝盒子裏拿了個嵌黃碧璽的綠蘇寶結,“我聽説那定陽候世子,才貌一等的好。現在在五城兵馬司謀了職,也不是一般那等無能的世子…咱們四小姐樣貌秀雅。必得要用鮮豔的顏來襯,才好看。”她已經繫好了寶結,果然襯得好看。

“能有多好呢…”陳曦喃喃地説,“比得過七哥、九哥嗎?”嬤嬤沒有懂她的意思,陳曦卻笑了笑不再説話了。

少年探花,能比得過七哥的人只有父親。

她小時候就很喜歡七哥。七哥待人温文爾雅,又十分的聰慧,為官清廉,兩袖清風。她也一直以七哥為傲,七哥待她也很好。畢竟兩人是嫡親的兄妹。

只是九哥…陳曦卻不知道該怎麼説這個人。

因為她覺得這個人實在是太捉摸不透,太複雜了。

“別的不説,九少爺卻馬上要回來了。”嬤嬤笑着説,“您小的時候,和九少爺玩得特別好。那時候九少爺的病還沒有好,您還喜歡把自己的玩具給九少爺玩…只是九少爺這從陝西回來,身份就不太一樣了啊。”陳曦卻記不太清楚小時候的事了。

大致還有一些,坐在母親的羅漢牀上。兩個人緊緊挨着吃栗子,母親坐在旁邊笑着看他們。

陳曦要拿那塊最大的吃,陳玄越卻拍拍她的手:“你吃了好多。積食了怎麼辦?”然後他又接了句:“不像個姑娘家。”陳曦那時候大概已經懂一點事了,被人説能吃,她臉有些發熱。辯解説:“是母親的糕點做得好吃。”陳玄越好像不想跟她爭辯了,就隨口説:“好好,隨你吃吧,當我沒説過。”陳曦還記得母親説了他一句什麼。但是具體是什麼,她不記得了。然後陳玄越第二天送了個小玩意給她。以表示道歉。

她小時候好像是很喜歡和陳玄越玩,其實他並不太愛理會她。但是她就是喜歡粘着他。

他在看母親給他的幾本書。她過去找他玩。

陳玄越就對照顧他的婆子説:“帶四小姐去外面院子裏玩。”可能覺得這樣敷衍地應付她不太好,又接了一句,“外頭的臘梅開花了,你讓嬤嬤給你折一些,回去在你書房的梅瓶裏。”她認真地聽了,選了好多枝半開的臘梅。大大的一捧,香味清幽。

母親第二天看到了,就笑着説:“咱們院子裏沒有種臘梅啊,你從哪裏剪來的,開得這麼香。”她記得自己連忙回答母親:“是九哥送給我的!”母親就開玩笑問陳玄越:“怎麼也沒有給我剪一束來?”陳玄越對着母親就特別的有耐心,笑着道:“哪裏是我送給她的,她自己剪的!”雖然是這麼説,第二天他就送了一束臘梅到母親那裏。

她記得自己看到了就覺得特別難過,也不知道在難過什麼。

她就好幾天沒有理他。

陳玄越自己發現了,第二天送了一籃子她喜歡吃的粽子糖過來。看她還是悶悶的不説話,就説:“你怎麼跟個小孩子一樣,動不動就使小子!”陳曦想自己本來就是個小孩子,怎麼他説話像大人一樣教訓自己。

但是卻沒有再生他的氣了。

但好像也不僅僅是這樣的,他在面對母親的時候就不會這樣。她記得西南匪患頻發的時候,陳玄越就認真地和母親分析:“雖説這些年西北、西南都不太平。但是西北是馬背上的民族,驍勇善戰是一定的,所以才多年剿殺不盡。但是西南不過是天災地貧,匪患都是烏合之眾,朝廷一旦圍剿他們就沒有活路了。”母親卻説:“西南之地頗有奇兵,你看長興候手底下有多少西南之地的人,卻也不算烏合之眾吧?”陳玄越搖搖頭:“長興候手底下的是奇人異士,和民是不一樣的。”陳曦原來一直覺得,九哥就是存在在生活裏,一個對她有點不耐煩的哥哥。

但是他好像有很多她不明白的東西。像包裹着層層的謎團。

他好像懂很多她不知道的東西,兩個人的世界沒有重疊,的確隔得很遠。

他對她不耐煩那也是應該的,誰會看重一個什麼都不懂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