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五章密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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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居廉有些錯愕,上前一步跪下:“皇上,微臣有話要説。”朱駿安點頭:“愛卿講就是了。”
“周滸生雖是我外甥,我卻不會包庇縱容他。這件事是經過了大理寺、都察院經審的,證詞、物證明明白白,並不是微臣包庇外甥。皇上若是想抓人,那也該先查清楚才是…”
“愛卿説的也是。”朱駿安笑了起來,“但是朕現在就想抓他,難道就不行了?”他是天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誰能阻止他的旨意。
就算他張居廉執掌九卿,貴為首輔,也不能堂而皇之地反對天子的意思。
張居廉好久才説:“自然是皇上説了算。”他身居高位,好久沒人敢對他這麼不敬了。心裏就隱隱不痛快起來。
周滸生是他妹妹的獨子,他妹妹嫁人後就生了這麼個嫡子,那是捧在手心裏長大的。等到長大後考了功名,又是他幫着做了個鹽運使的位置。誰知這廝卻不爭氣,要是想納妾,哪裏不是女人!非要去搶劉新雲的女兒。出事之後他把人領回來,本來是想打幾鞭子教訓一下的。家裏的老母親卻拉着他不要他動手。
雖然再怎麼不爭氣,畢竟也是自己的外甥。張居廉只能把他保下來。
當時本來是想讓陳彥允出面運作,一箭雙鵰的事。
卻不想陳彥允笑着拒絕了。他手裏頭原本握着的陳四也不能用了,這下就沒有能控制陳彥允的棋子了。他就有些不安起來,陳彥允這樣的人一旦握不住,很有可能會反咬。
今天這事要是説陳彥允沒關係。他是肯定不會信的。
別人不瞭解他,他卻是陳彥允的老師,這些年看着陳彥允走到今天,還能不明白他的手段嗎。要真不是他安排,他張居廉三個字可以倒着寫了!
金吾衞指揮使很快就來了。朱駿安就吩咐他:“你跟着李大人去捉拿周滸生歸案。重審的事不用給都察院和大理寺的人負責。我記得李大人原來在湖北做知府的時候,也是破過奇案的。這事就給李大人主審,”他轉向李英繼續説,“我再派翰林院掌院學士高大人輔佐你,免得你品階不高,有人不看重你。”李英跪下謝恩。
“那諸位愛卿現在沒什麼事了吧?”朱駿安又問道。
以往他問這句話都是輕輕的。不過是走過場而已。今天卻不知怎麼的,問得人背脊發寒。
朱駿安自顧自地點點頭:“既然都沒有説話了,那肯定沒什麼事了。退朝吧。”羣臣跪下等皇上離開,張居廉下意識地抬起頭看。第一次發現這個小皇帝有了少年的背脊和肩寬。
兇獸長大了總會咬人的。
如果他是賢臣,看到年幼的君王長大了。就應該放權才是。
但這些東西是他苦心經營的,拱手讓給他人?
這肯定是不行的。
張居廉帶着人率先出了門,回頭深深地看了陳彥允一眼:“彥允,你跟我過來。”陳彥允略整了衣襟,平靜地跟在張居廉身後往文淵閣走去。
姚平、何文信等人緊隨其後。範暉卻不敢走得太近,遠遠落後了一段路。
張居廉讓陳彥允進了房門,自己親自關門,又讓人端了熱茶上來。
屋子裏靜靜的。張居廉虛手一請:“彥允,你我師生多年了。也不用見外了。”
“老師心裏懷疑我是應該的。”陳彥允低低地嘆氣,“但我承蒙老師恩情多年。怎麼會害您呢。何況要是我想害您,也不會讓李大人出來説話。李大人是我手底下的,我要是讓他諫言,肯定會讓您懷疑我…”張居廉遞了茶給他:“我明白,前段時間對你太過嚴厲。你心裏有不甘是應該的…”陳彥允卻立刻站起來,立刻道:“老師這話折殺我了。我絕對不會不甘心的。”張居廉笑了笑,眼神卻冰冷下來。
“我知道你心裏尊敬我。你坐下來我們再説。”等陳彥允坐下來,他才繼續説。
“這事便不是你做的,那也是有人在背後手。不然就憑李英那個膽子,是肯定不敢站出來説那些話的…我讓你下去好好查查,究竟是誰膽子這麼大!”陳彥允這才拱手應下。
“定不負老師囑託,學生下去一定好好查。”等陳彥允走後,張居廉靠着圈椅慢慢喝茶。
香爐裏面的煙徐徐地飄出來。
馮程山很快就過來了,來了就坐下來,自己捧了茶。
“今兒朝上這麼大的事張大人竟然也不急,還坐在這兒喝茶。您倒是沉得住氣啊!”他幼時家窮,才被送了宮裏淨了身。説話的聲音有種獨特的輕柔。馮程山麪皮白淨,只是臉繃不住皮,隱隱有點兇相。他笑起來則要慈眉善目得多,“要是咱家,肯定已經心慌了!”
“只是讓馮秉筆看着皇上,你竟然也做不好。”張居廉放下茶杯,“這些天皇上沒有什麼異動?”
“今天之前,咱傢什麼都沒看到過——”馮程山説,“跟往常一樣喜歡去敬妃那裏,給太后娘娘請安,和長興候世子爺逗鳥玩、餵魚,要説有什麼不一樣的,咱家真沒看出來!”
“陳彥允沒有單獨找過他?”張居廉慢慢地問。
馮程山眼中光一閃:“張太師,你連陳三爺都懷疑起來了?”
“不是懷疑。”張居廉出冷笑,“我很肯定是他。”
“這怎麼説的?陳彥允不是一向對你忠心耿耿嗎,剛才我過來,路上還跟他説話來着…”張居廉淡淡地道:“發現了陳四下毒的事,他肯定已經惱怒了。陳四果然也不中用,我原先還想拿他來制衡陳彥允——他簡直就是愚蠢!”馮程山笑眯眯地道:“陳三爺要是威脅您了,您殺了就是——就是死個人,多大個事呢!”
“我不説破,暗中看看他幹什麼吧。”張居廉語氣冷厲,“倒是皇上那邊,他要是真有心要對付我。才是最麻煩的。你一定要注意着,免得到時候措不及防!”馮程山轉念一想就笑起來:“張大人要是真忌憚那小祖宗,還不如自己取而代之。不然遲早有這麼一天,那小祖宗有天真的掌權了,還能容得下您不成?”張居廉聽後皺眉。
他用了這麼多年才到了這個位置,如今朝堂各處都是他的黨羽和眼線,他也喜歡這種一切掌握在手的覺。但是謀反這種事卻最好不要做,要是睿王還在,倒是可以借了他的名頭。但如果是以他張居廉的名頭,又怎麼能服眾呢?那個位置雖然很好,但也要有命享受才是!
他擺了擺手:“行了,你好好注意皇上就是,這些事我自有主意。”馮程山也沒有勸他,站起來道:“張大人記得咱家的話就是。咱們皇上心有大志,那總有不甘心的一天。”他拿了自己的扳指,慢悠悠地出了房門。
張居廉讓內侍進來,去請金吾衞指揮使過來。…“三爺,今天李大人這麼一鬧,張大人肯定是懷疑您的。李大人那邊,要不要派人保護?”馬車裏燒着爐子,江嚴正在看火。陳彥允靠着車壁在休息。
“我已經讓陳義帶着人去了。金吾衞指揮使是張居廉的人,肯定是要從中阻撓的。”陳彥允手裏盤着佛珠,慢慢細數,“也就是賭運氣的時候,看能不能成了。”江嚴點點頭,將燒好的熱水遞給陳彥允。
陳彥允接過剛喝了一口。
馬車突然停下來。
胡榮了車簾子進來,了口氣才説:“三爺…外頭有人想見您。”陳彥允皺了皺眉。
他和攔馬車那人找了九坊的茶寮子喝茶,微笑着道:“世子爺——下次你要是想見我,麻煩遞個拜帖,或者派個侍從來通傳一聲。實在是不用攔陳某的馬車,你倒是把我的車伕嚇着了。”葉限不可置否,讓店家上了兩碟乾落花生、炒胡豆。又吩咐説:“拿一罈秋白過來。”店家笑着求饒:“世子爺,我這是小本生意,哪裏給您找秋白去。不然您給小的銀子,小的去那頭的酒樓給您買來?”葉限眉一挑:“那你有什麼?”
“汾酒、黃酒還有枸杞泡酒…”
“隨便拿吧。”葉限不是很在意,這是給陳彥允點的酒,反正他也不喝酒。他好像這才想起來,轉頭問陳彥允,“陳大人,你喜歡什麼酒?”
“陳某不喝酒,謝過世子爺好意了。”陳彥允道。
原來都是不喝酒的,他還在這兒問半天!葉限揮了揮手:“那就算了,剛好我也省些銀子,你下去吧。”店家關了門,李先槐和江嚴立刻守在了門外。
陳彥允沒有説話,也沒有問葉限找他幹什麼。他慢慢把玩着茶杯,等葉限自己説話。
葉限自己喝了口茶,卻想了好久才問:“陳彥允,你還真是膽子大!”陳彥允笑着問道:“世子爺想説什麼?”葉限看着他。陳彥允顯得相當平靜,實際上這個人很少有情緒外的時候。包括今天在朝上,他也是這樣泰山崩於眼前神不動的樣子。他肯定在謀劃着什麼,只有他心裏在算計,才會更加鎮定。(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