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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葱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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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的意思是…不強求他娶顧錦朝了?

紀堯一時不知該説些什麼,知道不用娶顧錦朝了,他心裏不是喜悦,反倒有些失望。

他明白紀吳氏的手段,其實在此之前他心裏已經想好了。除了顧錦朝,紀吳氏是不會讓他娶別的人了。他甚至還想過要怎麼娶她,自己要是去顧家提親,顧錦朝會高興嗎?她應該會同意嫁給自己吧?

兩個人就住同一個院子好了,一個睡東梢間,一個睡西梢間。西梢間裏要陰冷一些,就由他睡。即便是不喜歡,相處起來也應該沒有問題吧。

顧錦朝是個温和又喜歡安靜的人,但是喜歡養花,她原先在紀家的時候,還特別喜歡撫琴。她的琴就放在自己的書房裏好了,靠着窗放,窗扇外種着一株西府海棠,她撫琴的時候就能夠看到了。她原來好像不喜歡身邊人少了,總是要一大羣丫頭婆子圍着。那就多安排幾個丫頭伺候,熱熱鬧鬧的。

紀堯有些時候就想這些事,想着想着,他覺得好像娶顧錦朝也不是什麼難事。説不定還會很好玩,她曾經在暖閣裏,給祖母烤蟹殼黃燒餅呢。他後來又吃了一次,但都不如她做的好吃…

紀堯頓了頓,説:“祖母…我並不是想拒絕這門親事。”紀吳氏擺擺手,無奈地笑着:“原先是我這個老太婆自私了,總不能為了外孫女,就罔顧我親生孫子的意思…你也不必顧及着我。要是不喜歡就直接説了,也免得祖母白費了心思。”紀堯一時間不知道該説什麼,又怕紀吳氏真的就把這件事給否了。他站起身來,聲音緊緊的:“孫兒也沒有不喜歡她,您上次問我。我也是考慮過的…總之您就放心了,等過了四弟的喜宴,我即刻就來告訴您!”他這次連告退都沒有。快步走出了西次間。

紀吳氏看着紀堯的背影,嘴角卻漸漸浮出笑容。

宋媽媽在一旁看着。也笑着道:“咱們二少爺,對錶小姐也是有情誼的。平裏多守禮的人,這連告退都忘了。二少爺又向來在各大掌櫃面前説一不二,什麼都難不倒他,竟然也被您得啞口無言…還是太夫人高明。”紀吳氏撫着手上一串菩提珠,慢慢説:“他就是這樣的子,巴着他的東西不想要,什麼東西不屬於他了。偏偏就開始喜歡得不得了。倒也不是我他,他從小和錦朝一起長大,總是有情分的。我還有不知道的…明兒讓紀粲跟着紀堯去寶坻一次,總要幫着看他房裏添置的東西。錦朝也隨着一起去吧。你下去挨個説一聲。”宋媽媽應諾下去。

錦朝睡了一會兒起來,竟然看到槅扇外的天已經黑了,叫了青蒲進來問時辰,又説:“…怎麼也不叫我…這都該過飯點了吧?”採芙應道:“已經過戌時了,宋媽媽來了一次,見您睡着。就讓我們不要叫您起來。小廚房都備下吃食了,都是些您喜歡的。水碟、紅燒鱸魚、燒香菇還有拌黃瓜絲…”錦朝道:“我可吃不下這些,端一碗白粥即可。”採芙應諾出去。青蒲則伺候錦朝起牀,幫她披了一件斗篷。跟她説宋媽媽傳的話:“您就在炕上坐着…奴婢跟您説一聲,宋媽媽過來説,要您明陪四表少爺去寶坻…您整在紀家待著也不好,不如去寶坻轉轉。這還能陪四表少爺去參謀參謀,也是不錯的。”錦朝聽説紀堯也要去,就明白紀吳氏的主意了。

錦朝有些哭笑不得,這是白費她老人家的力氣了。

或者她該和外祖母説一聲,總不能一直拖累着人家紀堯,他如今虛歲都十九了。

第二一早。紀吳氏就親自過來叫錦朝起牀。

錦朝看到紀吳氏拿起一支金步搖蝶戀花的簪子看,嚇得忙道:“外祖母。我正在守制呢!”紀吳氏笑她:“急什麼,像要吃了你似的!外祖母還能不知道你在守制…”把那隻金步搖放下。又選了一對玉蓮瓣花給錦朝簪了,再配上牙白菱花紋緞襖,石青八幅月華裙,鵝黃纏枝紋革帶,一隻繡八吉紋綴藍紫蘇的荷包。這樣打扮,顏即淡雅又相宜,還在守制之內。

左看右看差不多了,紀吳氏才讓錦朝帶着青蒲出門。

紀堯、紀粲兩人都在等着她了,紀粲正低聲和紀堯説話,看到顧錦朝過來後便和她説:“…表妹來得正好,咱們去寶坻,還能在安松巷子喝鹹豆漿呢!”紀堯説他:“還敢去安松巷子呢,我記得祥源樓家的公子就是住在那裏的。你那次和他鬥雞,不是輸了三百多兩銀子嗎…”紀粲小聲道:“你還説我呢,自己那次還不是隨着他壓了一百兩,我那錢倒是贏到你那兒去了…”紀堯上次和紀粲去安松巷子看鬥雞的場子,耐不住祥源樓公子攛掇,隨手跟他壓了一百兩。賠率一賠三,正好贏了三百兩。

明明也是賭博的事,紀堯卻眉一抬,一本正經地説紀粲:“我鬥雞,那不過是要和祥源樓的公子處情,你呢?是要和那隻雞處情嗎?”顧錦朝在一旁看着,覺得這兩兄弟十分有意思。

紀粲則急得跳腳:“二哥,不帶你這樣作踐弟弟的!”他又説不過紀堯,只能轉過頭先囑咐了錦朝:“…表妹可別説給祖母聽了。你要是幫我瞞下來,你那碗鹹豆漿的錢我幫你付了!”錦朝暗自發笑,一碗鹹豆漿不過兩個銅板的事,倒是顯得他給了多大的好處是的。她一本正經地點點頭:“四表哥如此收買,錦朝怎麼能和祖母説了。等新嫂嫂進門,我説給新嫂嫂聽去!”紀粲瞪了她一眼:“…跟着二哥學得牙尖嘴利的,我倒説不過你們了!”氣得先上了馬車。

紀堯則讓小廝抬了轎凳過來,等顧錦朝上了馬車,他才上去。

馬車裏面很寬鬆。還鋪着寶藍繡纏枝紋的軟緞,掛着秋香細布的簾子,佈置得十分舒適。馬車駛出了紀家。一路朝着寶坻去。寶坻和三河相去不遠,再遠些就是武清了。和顧漪定親的杜家公子就是武清人。

寶坻是通州最繁華的一處地界,官道修得又寬又平整,兩旁林立着各種店鋪、廟宇和歇腳的茶寮。這是新皇剛登基的時候,街市上人攢動。挑腳伕、叫賣的小販、穿着褐短衣的農夫,還有挎了竹籃的農婦,衣着樸素的小姑娘…

錦朝挑開一條縫隙看着外面。她上次來寶坻還是十二歲的時候。但那是前世的十二歲,如今是模糊不清了。她隱約記得這條道過去就是運河,運河十分繁榮。碼頭停靠着很多船隻。卸貨的夥計、記賬的先生,人來往多得數不清,而旁邊就是紀家最大的一個貨行。從船上卸下了的貨物,就進了這個貨行裏。

那條拱形的石橋上,有賣剪刀的、賣麪人兒的、賣卯榫籮筐兒的,還有一個做葱糖的。

錦朝就和紀粲説話:“…我還記得小時候,四表哥偷偷帶我來寶坻,吃了一包葱糖。”紀粲想了想,就笑着説:“表妹這是記岔了,帶你來的可不是我。是二哥。那次你們一個下人都沒帶,就從家裏溜出來。祖母聽説後就要急死了,派人到處找。等二哥帶你回去。祖母就哄着你睡下,二哥就被罰跪了兩天的祠堂。”錦朝只記得有個孩子,牽着她一直走在橋上。兩個孩子熱熱鬧鬧的。但是究竟是誰,她卻一點都不記得了。她問紀堯:“二表哥,我還連累你被罰跪了?”紀堯搖頭,笑了笑道:“是我帶你出去的,怎麼會是你連累我呢。”他一直記得這件事。

那是錦朝才五歲的時候,她長得白白的,又梳着丫髻。像觀音坐下的童子一樣可人。小錦朝聽身邊的丫頭説了葱糖製作如何好玩,心裏想極了。非要親自去看看。她那個時候跟着紀堯一起讀書,揪着紀堯的衣袖就不放手。非要着他帶自己去看。

紀堯被她説暈了頭,就只帶着她和錢袋,從偏門溜了出去。

他要帶她去看做葱糖的手藝人,他信誓旦旦的。

紀堯那個時候也才七歲多,兩個孩子在通州亂轉,竟然也沒被人牙子給拐去了。走累了就坐在運河邊,看着船來來往往的,紀堯有點怕了,但是小錦朝還很開心,她覺得很新奇,一點都不怕。

紀堯在橋上找到了賣葱糖的手藝人,他們就從頭到尾看了一遍,熬糖漿,拉糖絲,切糖塊。紀堯買了一包給小錦朝,她吃了,覺得特別好,一塊都沒有給他。

紀堯帶着她一邊往家裏走,一邊問她究竟是什麼味道。小錦朝吃完了最後一塊,連話都沒跟紀堯説。

兩人回到紀家後,才發現家裏面已經亂成一片了,到處找他們。紀吳氏沉着臉哄了小錦朝回去睡覺,然後親自拿過藤條了紀堯一頓,趕他去祠堂罰跪。紀堯一直跪得很委屈,他不是想出去的那個,他還不是吃糖的那個,但他就是被打、被罰跪的那個。他在祠堂裏跪了小半天,卻倔強得一滴眼淚都沒掉。

紀堯那個時候就開始不喜歡顧錦朝了,他覺得這個表妹又霸道又討人厭。

如今再想兒時的事,他倒是不討厭顧錦朝了。他從來沒做過這麼大膽的事,帶着顧錦朝從紀家裏溜出來,他似乎還能記得,兩個孩子手牽着手,晃晃悠悠走在橋上的場景。(未完待續)ps:謝~甜甜~、fjfzcy、雲清一親的粉紅,zhuxyhh01、言果qq、小院子親的打賞,統統大麼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