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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粉奇譚(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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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忠見她飄飄然有神仙之貌,慌忙上前叩吿道:“未知仙姑下降,有失迓,請問上仙姓氏。”美婦道:“吾本帝前侍書女,某偶有小失,帝命謫蒞此土,血食一方,俗稱吾為聖姑,專在此茫茫世運中保全善類。”宋忠道:“夫人既保全善類,合該助正破,為何反要偏袒妖婦?”那知被美婦一手攬住脖兒,一手握住手兒,卻將紅馥馥香腮偎向他道:“星主,你如何一落凡劫,便昧本來?我二人思凡墮落,帝命有一段姻緣。你本當輔佐唐賽兒,以成大業;吾鎮茲土,亦所以暗護真主。功成之後,你我同返天上。如今神人雖殊,卻體魄可接,趁此良宵,快完成帝命良緣,吾當置汝真主之旁,將來富貴壽考,為蓋天一品之勳臣,且是生平意足哩。”説着一扭纖,竟自撲入懷中。

最^^新^^地^^址:^^yydstxt.org宋忠自聽美婦偏袒賽兒,便猜疑她是甚麼神妖物,今見她不但説出一席天刮地的無恥話,並勸自家輔佐妖匪,心中愈發生疑。定睛看時,又見她年甲、相貌正與賽兒相符,心中猛省,曉得遇到妖婦正身了。卻不説破,假作歡喜道:“仙姑既有此美意,小人怎敢推卻,情願伏侍夫人。”正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賽兒大喜,當下攜他轉過大殿,只見角門以外路西,單有個門兒虛掩,挨身而入,卻是三間茅屋,惟有東間明亮。二人同攜素手,共入其中。宋忠但覺異香襲人,神搖魄蕩。賽兒請他坐於榻上,取出一枚紅丸,大如慄米,含笑遞與他道:“此名回元丹,星主服之,神立復。”宋忠服之,頓時心旌搖搖,神蕩思。再看賽兒時,業已自弛褻衣,出白生生下體,含笑趨近,便與她解衣掠褲,纖纖玉手向下伸進,一陣摩。宋忠大駭,頓覺思火熾,中峯特起。原來他所服紅丸,卻是賽兒秘製的一粒藥。

賽兒見了,興大發,罷不能,隨即眸登榻,將朱裹玉莖,沒稜腦,不住咂起來。宋忠看去,那裏還有花嫣柳媚,卻似一個粉面羅剎,伏在自家肚兒上,就要飲血一般。忙道:“夫人且住,小人也有一丹,仙姑服之,可以助興。”亦從囊中取出一丸藥,遞與賽兒。賽兒情已蕩,不假思索,登時下,頓覺一股倦怠之氣由丹田而上,頃刻散入四體,一陣軟洋洋的,儼如去通身骨節。雙足一軟,跌在地上。只聽宋忠喝道:“妖婦!可識得俺宋老爺麼?”賽兒自知中計,叫道:“你這人原來這等壞心爛肺,我卻與你干休不得!”宋忠已中她妖媚之技,引動情懷,遏止不住。也不答話,當將賽兒雙手反扣,用鐵線拴在一處,壓在身底下,身大起來。又聞妖婦會採戰,便取出一數寸長的檀木在牝户裏,自家那話放入後庭花內,極力扇硼,硼得婦人股連聲響喨。此刻賽兒前門中得漲滿,後門又被滾熱的硬物出出進進,直攮得死去活來,狂呼亂叫,極盡妍媚蕩之致。多時事畢,起身一看,只見妖婦星眸半閉,檀口微張,目瞑氣息,已自暈死去了。

宋忠見她昏了,急忙整衣出門,連放數枝號箭。少刻便有無數官軍到來,將古祠團團圍住。眾士卒聚爾圍捕,皆懼其詭道異術,乃用鐵索縛之。將賽兒反剪雙臂,捆縛停當,項上帶了行枷,一條鐵練扣了她的脖兒,由宋忠拖了便走。眾軍合在一處,列隊進城。此時天已大明,賽兒悠悠醒轉,見自身披枷帶鎖,不由長吁道:“可惜我唐賽兒竟如此結果!”宋忠回頭罵道:“這都是你果報,如今悔之遲矣!”一手將賽兒拖拖拽拽,眾軍漢提劍威凜凜左右相隨,一逕地直奔藩司衙門。看得無數軍民歡呼雷動,便有頑皮小兒們各拾瓦石,單擲賽兒的前陰後,幸得兵卒向前止住。

話説賽兒縛到,由段公親訊。升堂一看,只見妖婦生得冰肌玉骨,皓齒朱,隆,盛修腿,姿容絕豔,活生香。端詳良久,嘆道:“有甚美者,必有甚惡,古人所言非虛哩!”分付左右拷問。

獄卒把賽兒兩腳吊在枷稍上,且顯掙揣不得,着實打了三百子。賽兒不則一聲,也不叫疼。獄卒又吆喝一聲,把夾向堂口一摜,兩個人扳翻了妖婦,把她兩隻腿套在夾裏。扯繩的用力把繩一收,只聽“肐查”一聲,那夾迸為六段。段公叫換了新夾,硃標一條封條,用了印,貼在夾上,從新再夾。那知道繩子尚未及扯,又是一聲響,那夾又斷了。一連換了三副夾,足足的迸做十八截,散了一地。賽兒只是笑,並無一句口供。段公驚道:“這廝果有術!”於是改顏温諭。賽兒雖然,卻是個英伉非常的女子,談笑自若,直認不諱。段公訊知妖婦許多兇事兒,十分慨嘆。當下叫獄卒取具大枷,將她枷了,上了鐵鐐手肘,下到死囚牢裏,牢固監候。京師得山東軍報,説是真賽兒已拿到了,盈廷官吏,相率慶賀。有詩為證:四海縱橫殺氣衝,無端女寇犯山東。

指揮一掃妖氛盡,月缺花殘送落風。

卻説段公因見妖婦異術,雖囚在牢中,恐有變異,當時申文恭請聖旨,將妖渠不待獻俘,即於本地處決。不則一,倒下聖旨來,説:“匪首逆婦唐賽兒,不合興妖惑眾,誨傷生,潛蓄異謀,犯上作亂。實屬元兇渠魁,罪大惡極。着令山東左參政段民,會同都指揮使衞青,即將妖婦就本地方凌遲示眾。剉碎其屍,傳首京師。”段參政接了聖旨,先令人將賽兒所犯過惡,寫在榜文上,滿城張掛。明早起,穿了吉服,升了公座,命人大開衙門,一任百姓觀看。那時堂下看的人,人山人海,好不熱鬧。刑房隸役,標牌呈上。段公即用硃筆標寫明白。當廳讀了朝廷明降,寫了犯由牌,判了一個剮字。隨即會同衞指揮,點起城軍和刀斧劊子手約有五百餘人,都到藩司牢門前伺候。在監中祭過牢神,着令綁起唐賽兒,推出市心,加刑示眾。

那些受賽兒煽惑的愚民,昨看了榜文,方曉得往昔信奉之佛母,竟如此爛污不堪,做下許多陰狠兇的事兒,人皆切齒,紛紛湧到街市上,要看妖婦下場。

賽兒將伏法,恬然不懼。見了劊子手,從容問道:“是甚麼人?”劊子手亦聽聞她妖法利害,不敢怠慢,向前叩頭道:“是服侍娘娘的劊子手。”賽兒道:“如此,有勞列位生受了。”劊子手道:“有個一字旗兒,稟娘娘上。”服侍賽兒問:“是個甚麼字?”眾人道:“是個剮字。”遂將招子撇在地上,把朝廷發落文書,教賽兒看了。

賽兒見了,顏不變,伸手拾起招子,自讀了一遍,徐徐説道:“恭謝天恩了。賽兒擅自稱兵,罪犯凌遲,合當賜一個剮字兒。領戴領戴。”又問:“敢問今是怎樣剮法?”劊子手道:“奉參政相公鈞旨,今剮一個‘魚鱗樣’,一片一片剮來,一齊投入火灶。”賽兒道:“剮一個‘冰紋樣’也好。”劊子手道:“此則不難,‘雪花樣’也剮得,請娘娘快隨我們到法場上去,好歹是我們服侍娘娘昇天。”當下用些膠水與她摩頭,而後鋪了篷席,擺下斬酒殺筵,一樣花茶飯。

眾人道:“趁早受用些。是時候了。”賽兒跪領一杯酒,謝道:“奴家所犯罪重,飲了此杯便行罷,免得誤了時候。”遂將酒一飲而盡。眾人撤去酒筵,劊子手道:“娘娘跪下。”賽兒跪下受綁。當時去了鎖枷鐐肘,洗剝乾淨,取出索子來,而縛之,背上起招子。照例以靈符貼其雙,再用銅鈴系之。兩下里一齊簇合,擁出監門。

段公分付:“有北京捎來的那驢兒,牽來與妖婦騎了去罷。”賽兒道:“法場就在雲陽市內,犯婦走了去罷。”衞指揮喝道:“好賊潑賤人!你稱兵叛逆,得罪當今聖上,與你木驢騎着哩!”吆喝一聲,眾軍漢“撲碌碌”一擁上前,將賽兒橫拖倒拽,推上木驢,擁出長街,詣市臨刑。賽兒肢體吃釘住在驢牀上,頭髮穿於驢樁鐵環中,掙扎不動,遂將雙目緊閉,聽人擺佈。只見:四道長釘釘,三條麻索縛。

兩把刀子舉,一朵紙花搖。

軍役人等,兩鼓,一聲鑼,簇擁推着賽兒,前往十字街頭示眾。當看的人壓肩疊背,只見招子上面寫得明白:“奉旨凌遲梟示,剮犯妖婦唐賽兒一口”,都道:“這正是明有刑法相系,暗有鬼神相隨。道不得個善惡到頭終有報,只爭來早與來遲。”其中一位老先生,花白鬍須,連連跌腳道:“俺活了這大年紀,今卻見了絕世人妖哩!若非妖豔絕倫,如何煽動教亂,創造這場大劫?”道猶未了,身旁一個小媳婦,將他奮力一搡道:“依奴看,你這老怪物便是人妖哩!”眾人有曉得他二人底細的,都不由掩口而笑。原來那小媳婦是個私門頭,正被那老先生包占着。

也是賽兒時衰運敗,合當捱罵出醜。木驢方至街前,忽有一個貧婆子披頭散髮,如飛跑來,不容分説,指着賽兒破口大罵。原來城內有一巨室,生平止有一個愛子,素有“璧人”之譽,卻被賽兒掠得去,生生嬲而死。巨室懷恨在心,也非一。當時見官府宣佈賽兒罪惡的招帖,張得到處皆是,卻因官文有體,不能盡情指陳,不由暗想道:“止如此宣佈妖婦罪惡,濟得甚事?須使一悍婦罵街,將這爛污貨兒生平的醜惡穢事,盡情抖擻一場,方才出得這口恨氣哩!”於是請了個能言快語的貧婆子,有名叫做“綽板婆”,若相罵起來,一連罵十來,也不口乾;專等賽兒木驢遊街時,當着滿城百姓之面,罵她出氣。

只見那綽板婆,一面跳,一面指天劃地,口似翻花,將賽兒生平通姦養漢、嬲殺孌童的惡醜事,一件件痛罵出來。少時罵得興發,竟自卻上衫,打着赤膊,手指賽兒罵道:“你這千人騎,萬人壓,亂人的賤母狗;紙花,坐木驢,挨千刀的騷花娘!如今背上明明的標着剮字,上繫着符銅鈴,赴法場餐刀。這正是你小婦兒孽慘報,端的是報應昭彰,分毫無。”一聲騷娘,一聲婦,罵不住口。

唐賽兒被她説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羞惱道:“老咬蟲、吃貧婆,怎敢罵我?我唐賽兒出世以來,還不曾被人這般當面羞辱。也罷,你也不必婦長婦短,罵不絕口,我總叫你認識我婦是了。”提起氣來,一口香唾正啐在綽板婆臉上,甚有勁道。

當時看的眾人,也有哂笑的,也有驚詫的,也有咂得嘴兒怪響的,也有微微嘆息的,紛紛不一。正鼓譟議論間,忽見賽兒粉面通紅,香腮帶,星眸半閉,檀口微張,變聲顫,態畢現。原來段公曉得賽兒教徒眾多,雖做下許多兇事體,然眾不可户説,張掛榜文,總不若目見為真。故使人將一枝圓頭木杵,約一尺長短,上下細,置於驢牀背上,卻是可上可下的。賽兒綁跨木驢,只一推動,那杵便鼓動起來。賽兒素蕩,自被擒下獄之後,未得半點雲雨,已是久曠之人,如何敵得過?直搗得花心碎,歡叫迭迭,口中聲褻語,無般不喊出來。嬌軀亂顛亂顫,搖得驢牀“格吱吱”響,又聽銅鈴撞個不休。少時一陣昏津溢下,竟軟癱熱化在木驢之上。良久方醒,也不覺羞了,嬌聲嘆道:“死我哩,卻也好個利!真個受用!能這般盡興,就萬剮我,亦所甘心哩!”眾人先前聽那綽板婆一番痛罵,還在將信將疑間,而今見着賽兒這番醜態,不由的羣情鼎沸起來。當下各拾磚頭瓦塊,望賽兒身上亂打將來,皆言自作之罪,應當自受。一時間詈辱之聲,響振雲霄。賽兒受萬人唾罵,猶面帶,俊目四瞟,只有微微嬌籲,任人推着往法場去了。但見:犯由前引,刀劍後隨。前街後巷,這番過後幾時回?把眼睜開,今始知天報近。正是:但存夫子三分禮,不犯蕭何六尺條。

當時來到十字街心,圍住法場,單等午時三刻開刀。只見地方夫已據地搭廠,幡竿下立標為罰。法場當中立起犯由牌來,廠內坐着是段參政、衞指揮。少停,行刑之役俱提一小筐,筐內俱藏貯鐵鈎與利刃,時出其刀與鈎穎,以砂石磨礪之。辰巳二刻,人集如山,屋皆人覆,聲亦嘈雜殊甚。一隊旗軍在前開路,逐趕閒人,將賽兒從人叢中牽之而入。

賽兒遙望幡竿,問左右道:“此即我懸首處?”來至法場中間,左首放着筐籃木桶,右首生着火盆烙鐵。賽兒問道:“這是何説者?”劊子手道:“國法凌遲,劊子手割一刀,監刑指揮報一刀,每刀用火烙燙焦不血,再下刀。盡了,刮骨湊成刀數。這零碎骨,盛在筐籃,撇去曠野中餵豬狗。首級裝入木桶,號令城門。”賽兒道:“是這樣處我才盡法哩。”目猶灼灼而四顧,連詞於極鼎沸中。

午時三刻,監斬官宣讀聖旨,結句聲高:“照律應剮三千六百刀。”劊子百人,羣而和之,如雷震然,人盡股慄也。霎時間,炮聲震天,畫角齊鳴。炮聲響後,人皆跂足引領,頓高尺許,擁擠之極,亦原無所見。劊子手取了招子上來。段公用硃筆一勾,望案台之下,丟將下來,一面傳令開刀。監刑指揮手執一面紅旗,到法場喝一聲:“剮!”劊子手見了行刑牌,叫起惡殺都來,齊掣出柳葉尖刀。眾人動手碎剮,先以利刃截妖婦手足。誰知純鋼硬鐵,反不及玉臂蓮鈎,刀鋒已缺,手足依然,刃不得入。眾皆大驚,一齊發聲道:“自古至今,不曾見有這般奇異的怪事!”好場熱鬧。監刑指揮無計可施,連忙奔至廠前,稟知段公。

段參政見説,大驚,親至樁前來看。只見賽兒綁在樁橛之上,顏不少懾,而刃皆不得入。段公教劊子手換執大斧,照她當剁去,亦不能傷損一毫。槍刺劍刳,莫想傷及其身。分付放火煨燒,真可作怪:一時間天昏天黑,無光,狂風大作,飛沙走石,播土揚泥,你我不能相顧。看的人驚得四分五落,魄散魂飄。少頃,風息天明。段參政驚得麻木,不得已,復將賽兒下獄,依舊三木被體,鐵鈕系足,俄皆自解。獄卒恐其遁去,干係非輕,乃遣幾個官媒貼身看護,一頭使人飛報段公。

段公親到監中,只見賽兒一絲不掛,坐在籠中。看見段公進來,忽將雙目一斜;段公的心裏,竟不能自主,心猿意馬起來。左右急將一塊穢布,向她頭上頂去,又命官媒與她穿衣。豈知妖婦只把雙目一注官媒臉上,便個個滿面通紅,大現態起來。段公無計,乃令嚴加桎梏,把她嬌怯身軀,概用鐵索纏住,然後置入囚車。頭上抹了紅絹,一個紙旗,上寫着:“卸石寨逆首妖婦唐賽兒”。差遣得力人員,監押囚車。並帶二三百軍漢,各執着纓槍下都帶短刀利劍,簇擁着車子,解送京師。

行到半途,天光漸黑。賽兒坐檻車,行採補,伺機遁去,乃語解者曰:“此去京師,必死無疑。前路漫漫,幸賜我片刻雲雨之歡,以解乾渴。”護解者見她一個妖媚絕世的婦人,繩纏索捆,鎖在囚籠,勝似海棠醉,宛如梨花帶雨,一時興暴起,按納不住,遂與眾軍漢一齊打開車輛,取出賽兒,爭與行。賽兒赤玉體,滿面光,直舒雙足,馬伏在下。眾人見了,興發如狂,乃三四個一夥,與她輪番媾。夜不息,達三。賽兒每每夜,上下口並用,翻雲覆雨,如醉如痴。

賽兒足陽,正坐“鬼抬轎”逃。驀見一個紅臉虯髯的大漢從天而降,使一條紅絨套索將她栓牢,牽着便走。賽兒身不由己,隨他縹縹渺渺,來至一座法台。只見台下祥雲縹緲,瑞氣繽紛,法台當中,端坐着一位真人,周圍排列着天兵神將。賽兒看見如此神威,不覺心中畏懼,不敢仰視。大漢將她牽至台前,大聲叱道:“妖婦!還不與我跪下。”賽兒登時嚇得去了筋骨一般,不由自主,跪伏在地,連動也不敢動。只聽大漢稟道:“奉着仙公鈞旨,已將盜習天書的妖婦拿到,請上仙發落便了。”那真人聽了,用手一指,説道:“你這妖婦,盜習天書,無故興,採陽補陰,傷害人命,自犯天誅,罪在不赦。如今人主訴於天庭,要拿你正法。你的惡處一言難盡,自古及今,殺人者償命,你既犯了這人命關天的殺戒重情,實是非同小可,便應授首伏誅。”分付大漢:“就將這妖婦綁赴斬仙亭上,碎剁其屍,殺壞了罷。”賽兒聽説,唬得兩淚待分辯,卻是口不能言,只得叩首如搗蒜。眾神將上前,將她夾起,推推搡搡擁至斬仙亭內,細細密密縛於亭柱之上。只見那個紅臉虯髯的大漢,雙目裏出兩道火光,揮刀盡力殺來。賽兒自覺頭隨刀落,一腔熱血迸出,鬧得淋漓滿身。血到處,猶如火燒一般,熱得手足亂舞。當時奮力一掙,跌撲於地。

賽兒心中一驚,猛然醒轉,張眼一望,只見幾個軍漢伏在自家身上,兀自聳動不已,竟是一場噩夢。賽兒此時但覺渾身火熱,兩耳雷鳴,登時變了顏,叫一聲:“不好了,我要死。”只見陰狂瀉而出,人即癱軟下去,目閉口張,只出冷氣。軍漢這才丟開,將她抬到車上。捱到半夜,忽然大叫了兩聲,氣絕而亡。眾人看時,只見身體乾枯,竟是一個人臘。原來陰盡,破了她的命門,竟將一個妖法婦人,活活死。解者恐上官查問之,遂棄其屍於荒澗。此乃賽兒貪縱慾的現報,可為妖術殺身之鑑。有詩為證:早通武藝殺親夫,反獲天書起異圖。

攪亂青州旋被戮,福兮禍伏理難誣。

且説解者回報段參政,皆稱妖婦遁去。段公沒奈何,也只得據實覆奏。朝廷一班官吏,方聞妖婦解京,都想前去驗視,至段公奏至,愈發詫為奇事。惟成祖默然無言。當夜卧於龍榻,正若有所思,忽見一對青衣童子執幢幡、寶蓋,高叫道:“閻王有請。”成祖魂靈逕出,隨他縹緲而去,不多時,便至森羅寶殿。只見十殿閻王降階而至,控背躬身,迓成祖。成祖入森羅殿上,與十王禮畢,分賓主坐定。

只見秦廣王拱手曰:“陛下前所訴妖婦,已由純陽帝君正法,如今魂魄拿到地府,特邀陛下親來判斷。”成祖聞言,躬身稱謝。閻君便命速帶鬼犯上來。只見兩旁馬面牛頭,高聲惡氣,將一條臂膊的鐵索牽着賽兒鬼魂,鋼叉護送,鐵鞭頻打,拖至殿前跪下。掌簿判官將善惡簿子呈上御覽。成祖看罷,怒道:“你這惡婦,在陽間貪作孽,無度。嬲殺幼童,滅人宗嗣,罪大莫赦!合當遍歷地獄受罪,而後發到枉死城中,永世不得超生!”閻君聽罷,傳下令來:“快叫眾鬼司來,盡把地獄所有種種極刑,一一與那惡婦受用些!”當下有夜叉小鬼過來,持錘向賽兒一槌打將下來,那槌竟有千萬斤,將她打成餅。一時痛極難熬,呼呼喊饒。又來一個鬼役,青面獠牙,相貌古怪,好不害怕。手拿一碗清水,對着一口噴去,那賽兒幽幽醒轉。

鬼役又立一銅柱於殿下,其中飛紅炭火,燒得通身滾燙。將賽兒用鐵練盤於銅柱之上。一時間,燙得身上漿大泡。勝比滾油煎心,疼痛難熬。好不苦殺人也。在這銅柱之上燒了一回,竟周身如同紅炭,寸俱已燒焦。放她下來。又來一個鬼卒,拿了一碗清水,對她一噴,又成原體。將她綁在一柱上道:“她在陽世,良心不好,做了這許多大冤大孽之事,故剜她心肝出來。”一個鬼卒,手持一柄明亮的尖刀,走上前來,向她心上一刀戳將進去,將心肝剜了出來,丟在地上。那邊來了兩隻惡狗,搶去你拖我拽,不過拖拽一回,狗都不要吃的。

賽兒怕又受苦,轉身逃。那裏逃得去?被個鬼卒看見,手中一把長柄鐵勾,照她心窩一勾,勾倒在地。賽兒一時痛不可當,渾身的筋骨,盡被她勾將出來。又見牛頭馬面下來,手持虎頭牌,説道:“奉了玉旨,送她遍歷一十八重地獄受罪。”那鬼卒領了文牒,一把將賽兒扯起,牽了練條,拖到刀山地獄來。賽兒膽戰心驚,口叫饒命。不料那鬼卒將她一推,跌將下來。剛剛跌在尖刃之上,把她身體戳住,竟於肚腹對穿,好不疼痛。連忙叫喊饒赦。可憐喊破喉嚨,也無人答應,只好仰面困於山上。動也不能動,直僵僵卧在刀刃之上。鮮血淋淋,腥臭異常。如此七七夜,方才將她放出。

閻王差兩個鬼卒,押解賽兒逐殿遊獄,逢地獄經過,每受七七夜,絲毫不許放鬆。那賽兒走一步扒一步呼天叫地,拳也打足也踢好不悲傷。每裏扒刀山騎木驢咬牙切齒,卸八塊剁手足鮮血洋洋。這是她為妖匪陰果惡報,到陰曹受苦刑分毫無。待諸獄遊遍,到了第十殿下,押到望鄉台上。那鬼卒將她望台下一推,跌將下去。有萬丈之高,飄飄蕩蕩跌將下來。一看下面便是枉死城中,那城中有無數鬼魂,上前來將她你拖我拽,都是要與她討命的。那林三領着一眾童子也來了,將她一把拖住,拖到酆都府裏。此時賽兒在陽世,做過這些罪情,盡行明明白白,懊悔已遲。當下發到枉死城中,囚她在那黑暗牢裏,永不許出來。此等陰曹之事,不在話下。

卻説十閻王見成祖發落了賽兒,便差崔判官送他還魂。成祖出了森羅殿,相揖而別。崔判官執一首引魂旛,在前引路,直送至超生貴道門前。成祖了陰司,逕回陽世。醒來看時,天已大明。心知妖婦已囚酆都地獄,遂命將所拘尼媪,一律放還,連柳總兵亦釋出獄中。又着畫工將唐賽兒頭帶紙花,背上着招子,釘上了木驢,押到十字街頭受剮的情形,繪成圖像,榜示天下。其一掛在卧內,以供夕觀賞。各處百姓,看了賽兒獄詞及處決圖,無不稱頌天子神威,彼此勉勵,俱為安分良民。從此內外安謐,天下太平。詩云:天命從來自有真,豈容術恣紛紜?

黃巾張角徒生亂,大寶何曾到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