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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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克停住腳步轉過身居高臨下地盯着布卡的雙眼:“那是因為,神歌者迪明封印了你的權力慾望吧?”
“不是。”
“他在合藩草原打敗了你,然後封印了你爭奪權力的慾望。從那以後,你就成為一個落魄的雜耍藝人,靠賣藝為生了。”
“瞎説。”維克輕聲地笑了:“那麼,是你自己主動要求迪明封印的?這兩種説法總有一個是真的吧?”
“都不是。這個世界上從來都沒有什麼封印魔法。”布卡十分誠懇地望着維克“從來、從來都沒有。”
“這麼肯定啊?”維克聳聳肩“船上有無冰湖特產的雪蝦,要不要嘗一嘗?”
“好啊。”推開樓梯盡頭的翻板走上去,一片明亮的陽光透過巨大的玻璃窗照到布卡身上。
“噢!”布卡驚歎起來。船艙設在船頭,除了靠內的那面牆,其他三面都是由玻璃構建的。人站在這裏可以看到蔚藍、廣闊的海洋,一無阻擋的視線和推船舷的覺很容易讓人產生飄浮的幻想。一時間,布卡有些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正飛翔在雲端。
維克看出他的茫,便隨着他站下來一併欣賞這裏的風景:“紅袍是個偉大的藝術家,不是麼?”
“衝上來怎麼辦?”布卡向前走到窗邊,不十分相信地用手觸摸着玻璃“打不碎麼?”
“整座船都在星辰力量的保護之下。風、,甚至冰山、礁石,都無法傷害它。”維克走到珂蕊絲的身邊坐下去。
布卡用疑惑的眼看了看維克:“真的?”
“真的。”珂蕊絲拍了拍身邊的椅子“吃飯吃飯,邊吃邊説。”
“哦。”布卡看着她身邊的紅木座椅有些遲疑,便蹲下身來對着黑雨拍了拍手。黑雨霍地從珂蕊絲的懷裏跳出來,一步便竄到布卡的面前忽悠悠地搖尾。布卡倒是被嚇了一跳:“看不出還滿忠心的。”珂蕊絲用手掃了掃粘在身上的狗,然後握住從天花板上垂下的一條華麗的長索拉兩下。一道門從布卡的身後無聲無息地滑開,穿着雪白長衫的夸父們端着各種各樣的器具走進來。四個夸父女孩按珂蕊絲的指示為維克和布卡擺放下銀盅、銀缽和銀叉,另有幾個面貌清秀的夸父男孩為珂蕊絲做着同樣的服務。布卡有些吃驚地放開黑雨抻頭瞪眼地看男服務,珂蕊絲瞪了他一眼:“我們吃的一樣,誰還能待你?”
“人族的僕從都是女。”維克輕聲地告訴妹妹。
珂蕊絲用疑惑的目光看了看哥哥:“胡説八道。女人怎麼為女人服務?難不成人族的女人都有兩傾向?”她又把臉轉過來看了看布卡“是麼?”屋子裏的夸父們全都停下手上的動作,盯着布卡等他回答。布卡不知道説什麼好,一張臉憋得紅紅的:“沒,應該沒有吧?”
“那是為什麼?”維克也很好奇“我早就覺得奇怪了,但一直沒有機會問。
你們對關於的問題似乎很拘謹,問了也不説。
““拘謹,我到沒覺得。”布卡伸手搔了搔頭“應該説是不知道該怎樣表達才恰當吧?至少我不在乎男服務還是女服務。”維克沉片刻:“風俗?”
“傳統。”布卡仔細想了想“我們的祖先對這種事情很介意,所以沒留下什麼經驗或定律教給我們。”
“不知道該怎樣表達麼?”珂蕊絲眯着眼揭開面前的銀盅看了看“蝦醉了,可以吃了。”一個夸父男孩為她揭開銀缽的蓋子,缽中盛着淡金的體。珂蕊絲將指尖伸到水中涮洗過,用手夾一隻雪蝦出來。雪蝦長約三寸,通體透明;只靠背部鱗下有一條殷紅的線,從頭通到尾。珂蕊絲用指尖掐住蝦尾,輕巧地一震,蝦殼便整個落下來。維克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用離魂術吃蝦麼?”珂蕊絲翻了翻明亮的大眼:“你管我?”然後她把蝦高高地舉過頭,仰起臉來張開嘴將蝦順下去。布卡看着她圓潤的下頜嬌地翹在眼前晃來晃去,忙低下頭看自己的盅。
“啊…”珂蕊絲咕咚一聲嚥下雪蝦,然後從中發出顫巍巍充滿了幸福的嘆息“美味。”她説道。
維克向布卡伸手做個請的姿勢,兩個男人開始嚓嚓地吃蝦。珂蕊絲看到他們兩個飢不擇食的動作,忍不住罵:“給男人吃雪蝦。”她抓起身邊的銀叉在維克和布卡的手背上一人敲一下“先洗手啊!”維克鬆開蝦把手進銀缽隨便涮了涮,布卡則是抬起頭來理直氣壯地反駁:“我剛剛洗過澡!”
“跟狗一起麼?”珂蕊絲兇巴巴地瞪着布卡,惡狠狠地説。
布卡不服氣地翻了翻眼睛把手到缽裏:“抱在懷裏是心肝寶貝,放到地下就是狗了?女人。”聽到他最後的慨,維克忙把嘴裏的蝦下去應和:“這就是我正在研究的課題。這個世界上不應該分種族,只需要分男女就可以了。夸父、羽人、河洛、人族的女人都是一樣的。包括雌動物和植物。”他抓起身邊的絹擦了擦手“等一下我帶你去看我的報告。”
“不用看,我相信你。”珂蕊絲火紅的眼睛熊熊地燃燒起來,她正要説話,卻看到一列馬隊隆隆地衝上碼頭。為首的一名黑甲武士高高地舉起一個羊皮捲來:“玉萊城主有令!從今天起,裂雲城管轄內橙海海岸全線戒嚴,大小船隻一律不得出海。違令者以重罪論處!”他的話音未落,身後的銀甲武士們便策馬躍上停泊在港灣裏的船上去,監督船員們繫纜上岸。維克緩緩地離開桌邊走到大玻璃窗前向下看:“海了?”布卡掀開鍾蓋去拿第二條蝦,醉熏熏的雪蝦在他的手上懶散地舒展着:“有颱風吧?出海會有危險的。”
“裂雲城怎麼會有颱風?”珂蕊絲的聲音中充滿了疑惑。
“沒有颱風為什麼要海?”布卡把視線從雪蝦上收回來投到珂蕊絲的身上“這裏可是海濱,無風三尺,有風滔天。”
“以前是的。”維克見沒什麼其他的熱鬧,便回到桌子邊坐下“後來紅袍城主研發了一個防止颱風的裝置,在他臨終前的十幾年裏,橙海的颱風就降低到每年不足一次了。這次海應該是為了桑卡羅。”
“媽的。”布卡試圖把蝦完整地剝出來,卻只扯出尾部一點點,肥美的蝦全都卡在殼子裏面。他把可憐的一點點蝦進嘴裏才問“紅袍城主的名字不是叫桑卡羅麼?要海來紀念呀?”
“不是紀念,是防災。紅袍是世界上第一個發明防風裝置的人,所以他用自己的名字命名了那個裝置。”維克看着妹妹接過布卡手中的斷蝦併為他剝開“喂!你怎麼從來不給我剝蝦呀?我可是你的親哥哥。”
“你又沒這麼笨。”珂蕊絲白他一眼“裝置麼?我也一直以往是紅袍自己呢。”
“紅袍死了幾十年了,怎麼會是他自己?”維克見她沒有半點幫自己剝蝦的意思,只好自己拿起一隻蝦來“那東西在紅袍死後失去控制失到海面上去了,每兩三年就要回到裂雲城來。帶着颱風帶着雨,很可怕的。”
“最後玉萊城主打敗了它。”珂蕊絲堅定並且自豪地揮舞一下手臂“成為九州歷史上最偉大的女城主。”
“為此而耗盡了自己的神力。”維克聳了聳肩,出一副不以為然的表情“然後桑卡羅十年之後再來一次?愚蠢。”
“她是為了百姓能夠安居樂業。作為獸心勇士的候選人,你怎麼可以説出這種話?”珂蕊絲大聲地反駁道。
“那個裝置之所以會失控,只是因為紅袍為了炫耀自己聰明致死不肯公開製造方法,以至於桑卡羅年久失修。如果當年玉萊肯聽我們的話放桑卡羅上岸來,認真研究並修理好再放回海面,就不會有現在的災難。”維克毫不退讓“逞匹夫之勇,典型的婦人之見。”
“哦。”布卡用力點了點頭,並在臉上表出一副完全聽懂的樣子。
“哦你個頭啊。”珂蕊絲抓起勺子去敲他的頭,布卡躲開勺子,提起另一隻蝦遞過去。珂蕊絲接過蝦尾輕輕一震,布卡把手縮回來,蝦果然完整地從殼上剝離了:“那東西為什麼要回到裂雲城來?”布卡呆呆地在船橋站了很久,呸地將一口痰吐到清澈的海水裏:“還支持我追你妹妹呢。鬼扯。”遙遠的海面上飄浮着一朵巨大的白雲,雲高高低低地錯落,綿綿地延伸。頭上的天是蔚藍的,正午的光芒明亮地照着蔚藍的海、金黃的沙灘。一身淡粉鎧甲的珂蕊絲站在人羣當中倒提着一隻與她差不多一般高的亮銀梭,梭的兩端打磨鋒利,閃爍着耀眼的光芒。她見布卡走進場地便提起銀梭來耍了個圈,紅紅的短髮隨風飛舞,健美的身形矯若遊龍。銀梭帶起亮亮的光芒漂潑般地灑在圍觀的人羣當中,夸父、漁夫和封海的武士們都嘩啦嘩啦地鼓起掌來。布卡把鞘戳進沙裏,輕輕地出長刀,用雙手抱住刀鄂,將刀攬在懷裏深深地鞠了一躬。盤坐在地下的夸父長老莊嚴地舉起右手:“這是一場在雙方自願的前提下舉行的公平決鬥,任何人不得在決鬥之後,因一方死亡或受傷而向另一方追究、追討或追殺。”説完,他的手從空中落下來“開始!”珂蕊絲一抬手,銀梭的尖端帶着淒厲的呼嘯聲從地下掀起大片的黃沙兜頭灑向布卡,晴朗的天空竟然被滾滾的沙塵淹沒下去。觀眾們驚叫着向兩邊退讓、躲閃,珂蕊絲卻在砂土的掩映下直撲過去,亮銀梭無聲地裹挾在沙塵中直取布卡的咽喉。布卡高舉長刀直劈而下,翻飛在空中的沙塵被他從中分做兩半,並被剛猛的刀風壓得噗啦一聲全摔回到地面上去,漫天的塵煙便那般地沒了。珂蕊絲將銀梭向懷中一帶,雙臂高高地舉起來,鎧與護臂之間驟然張開兩片薄薄的翅,並趁着布卡收刀時帶出的勁風霍地飄揚,晃動間躲過布卡的刀鋒。然後,她的臂向回收,從高空帶着亮銀梭一撲而下。豔紅的發、粉的鎧,銀的梭從空中帶着雷霆之勢壓迫而至便如一隻巨大的紅蜂。布卡揮臂揚刀,鋒利的刃撕裂海濱的長風和裹挾在風中的腥鹹啪地一聲擊在銀梭的側面,珂蕊絲飛降的身影只一頓便被擊回空中去。火光電石般的錯落,珂蕊絲凌厲的進攻停滯下來,從新翱翔在空中尋找進攻的焦點。布卡舒展開雙臂,用刀斜指沙灘向空中凝神觀看,發現珂蕊絲的薄翼是鎧甲的一部分,她只是作着左右滑翔,卻不能飛舞。
珂蕊絲一聳肩,滑翔翼便縮回到護肩裏去。失去助翼託力的她氣收腹,整個人蜷做小小的一團直直地從天上掉下來。布卡閃身後退卻沒能躲出珂蕊絲的攻擊範圍,她在布卡的頭頂猛然張開身體,銀梭藉着下墜的重力和伸展的張力嘭地彈出來重重地打向布卡的下頜。布卡因無法判斷她進攻的時機而倉促合刀,卻沒能擋住銀梭彈開的力量,長刀啪地一聲被打飛在空中,人也向後倒下去。珂蕊絲腳未沾地人便撲過來,以梭做攜風雷之勢直劈布卡的頂門。布卡舉臂上去,觀眾們不知道他要拼些什麼,驚叫着向前踏出一步。在臂與梭相的瞬間,珂蕊絲吐氣開聲地大喝,海岸的沙受到她的氣息嘭地一震。布卡卻是肩向後沉,以微弱的距離躲開了最猛烈的進攻,然後他的手腕一轉,一汪深藍的盾啪地接住了銀梭,珂蕊絲用盡力量向下壓,梭杆卻嵌在盾中無法再向前近一寸的距離。布卡大吼一聲空拳擊出,珂蕊絲識得厲害嗖地躲閃出去,拳風將沙灘打出一條尺寬的深印,兩個人霍又分開了。
“幽冥之盾?”維克在布卡的身後吃驚地問“怎麼是長條形,不是圓的麼?”布卡伸手握住刀柄將長刀嚓地出來:“被謝小雨斬碎了。”
“你不是在開玩笑?”布卡呸地啐了一口:“我***真有心情逗你玩笑,你妹妹要殺我呢。”
“哦。”維克若無其事地點了點頭“有件事不知道我告訴你了沒有,你在夸父族的名聲不太好。大家都説你野心、陰險狡詐,善於利用、欺騙並矇蔽不知情的人。總之,就是在西陸政變沒能成功,但因為沒被朝廷抓到把柄而被非正式放逐的陰險份子。”維克停了停繼續説“大家都認為,殺死你就是為世界除害。”
“你妹妹對要死的人還滿温柔的呢。”布卡將長刀在左手上緊了一緊。
“胡説八道,我妹妹才沒那麼變態呢。她是為了麻痹你。好,是每一個魔王的弱點。”
“我才不好呢!”布卡憤怒地轉過頭,憤怒地瞪了維克一眼。
“好好好。”維克隨口應付着“快過去吧,不然她攻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