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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定有不少人是真想讓孟虹死。孟虹的被捕確實讓當時的民陣運動受到了很大的損失,很多人死了,對於死者的親屬和戰友來説,復仇的本能要求他們找到必須為此承擔責任的人。但是當時血腥廝殺的對手,現在卻已經是需要忘卻與和解的同胞,無論是民陣自己,還是前親政府黨派,都在有意無意地試圖把公眾的注意力引到英國人,印度人,還有變節者的方向上去。前兩者都是外國人,他們在撤軍以後就沒了蹤影,而叛徒是可以方便地找得到的。那就是民陣需要把孟虹公開地拋出來的原因。

儘管如此,到底應該怎樣處置孟虹,還是在民陣的中委會上引起了烈的爭執。犧牲者的親友們要求死刑判決,而另有為數不少的人仍然對孟虹保持着尊敬和同情。連盈水烈地説:「你們在對我説叛變?有誰進過平的,又有誰進過龍翔?讓他來跟我説叛變!」

「我老婆沒進就死了。她怎幺死的你知道。你認識她,醫療隊的,是孟虹帶人找到他們的。」一個民陣武裝的將領冷靜地回答她。

軍人們對孟虹的態度相當複雜。可以認為在開始的時候是她創建了這支軍隊,他們中的許多人曾經是她的下屬。但是事情以後發生了顛覆的變化。孟虹被捕以後,殖民政府軍隊對民陣的掃蕩變得更有效率了,民陣武裝一度甚至被迫退出到國境之外,血的恥辱只有用血來洗刷。而他們未必願意説出口的另一個原因甚至可能更加重要,他們沒有辦法接受孟虹現在的樣子。孟虹本人的存在已經變成一種惡毒的嘲諷,她的生命現在完全就是一場鬧劇。在軍人看來,哪怕就是為了她自己,為了她自己以及軍隊的榮譽和尊嚴,她也應該去死。

而更具有同情心的女人們,比方説連盈水,她們覺得可以先保住虹的生命,在經過一段適當的時間以後,可以用看病治療的理由把她接出監獄,找個安靜的地方讓她隱居起來,安靜地度過餘生。其實誰都知道,如果自己不幸地落到與孟虹相同的處境,每個人都會是一樣。

可以想像,陳本人的想法會更加複雜。他沒有表態,只是要求中常委們自行討論。而在最後決定了事情發展的不是人們的態度和情緒,卻是政治現實。國家獨立以後,北部高原的各個民族又一次提出地區自治的要求。那是他們與中央政府的永恆的矛盾。他們可以聯合起來一致對外,但是一旦共同的目標不復存在,他們很快就會變成互相的敵人。

北方各族正在醖釀成立自治地區和自治議會,國家聯合政府正在與他們進行討價還價的談判。這時有人想到,孟虹至今仍然是楠族的主要部落首領之一,從形式上看,她的父親已經正式地把這個世襲的職位轉給了她,而孟虹自己從未提出過放棄這個任命。她現在仍然是楠族藤家支的女土司。在現在對北部高原的管理方式還不明朗的情況下,暫時留着孟虹也許是有好處的。最終,國家刑事法院對孟虹做出的判決是終生監。很可能,對於這個結果到最為震驚和失望的,是孟虹自己。

判決趕在了舊曆新年前下達。從那個荒唐的開庭到現在,孟虹在平待了還不到一個月。不過她對於自己在平的生活方式已經瞭解得足夠多了。

她在每一天中大概會遇到五十個男人,幾乎肯定會有超過五十次的——當然了,其中一部分用到的是嘴。光在這件事情上就會花掉也許十個小時。而在另外的時間裏她要為他們表演自瀆,要隨時準備遵照男人們所能想出的所有稀奇古怪的念頭,用舌頭乾淨他們的的股,腳,監室裏的瓷器便坑,或者是水泥地面——如果還有剩餘時間的話。而她自己的幾乎所有生理需要,吃東西,喝水,直到睡覺,就只能是使用在男人身體底下的時間來做了。她也有一手握一把飯糰往嘴裏邊,另外一隻手伸進下體不停的經驗。

永遠,永遠。蜷縮在骯髒濕的混凝土牆壁和成羣惡臭的男人們中間,每一天都像是前一天的復刻版本。對於現在的虹,整個世界好像就是男人的陽具……和她自己的股,沒有天空和土地,沒有草地和樹,沒有人覺得她還需要走到外邊去,呼新鮮的空氣。孟虹每天走過的所有的幾步路,僅僅只是穿過監區兩米五十寬的過道進到對面的獄室裏……然後再返回來。置身於這樣的生活是不能想象未來的,人會想要尖叫,想要嚎啕大哭……虹已經不止一次地想過要那幺做了。相比之下,要是死是能實現的話,簡直可以算是一個玫瑰顏的夢想了。

現在就連這樣的夢想都破滅了。回到監室以後,孟虹同樣地只是在躺到了男人的身體底下以後,才有空閒想一想這個判決對她意味着什幺。她告訴自己,那就是説她要在這樣的地方,在這樣的狀態中,忍受很久,很久,很久……一直到過完整個一生。那幺……我還需要受多久呢?

她現在是二十五歲,在這樣的環境下,也許……算能活到四十多吧,二十年不算是一個很長的後半生,不過那就已經意味着她將要這樣地度過其中的每一個白天,每一個夜晚,那會是六千個……七千?

上邊那個傢伙正在喊叫中達到高,他的生殖器在女人的陰道中突然熱切地跳躍起來,男人同時烈地搖晃着女人的身體,這讓孟虹沒有能夠繼續計算清楚了。反正那會是很多,會是她已經度如年地忍受了下來的這一個月的兩百倍……三百倍。孟虹覺得自己正在朝向一道無底的深淵中墜落下去,令人窒息的黑暗無窮無盡。

那還是……按我可以再活十年算吧,願高原上的一切神靈佑護,讓我活得更短些吧。

舊曆年帶來的第一個好處,是虹能夠在差不多一個月之後第一次見到野草,和泥土地,還有天空。過年這一天,等孟虹趕完了下半夜的場子,監獄看守就把她帶到了大樓外邊。傳統上這一天是要送舊新的,監獄裏僱的工人不願意幹活了,那就找個人,掃掃吧。

從監獄樓到前邊的獄牆隔着很大的空地,上邊的紅土壓得緊密結實,只有遠遠的牆下一小條地方長着野草,那一邊,還立着一排木棉花樹。這裏是囚犯們每天輪放風活動的地方,只不過孟虹是頭一回進來,公牛飯店以後,她還沒有被放出屋子過呢。

蔓昂是一座靠近熱帶的城市,在冬天最冷的時候也就在10度上下,赤身光腳也不是不能過。只是在這一大早,太陽還沒有升起多高,晨風吹上來會有點涼。

孟虹覺得自己的一對頭被刺得直地立了起來……活動一會兒就好了。

她一個人,拿着一把很大的竹條掃帚,從一頭,往另外一頭嘩嘩地劃拉過去。

一直走到牆邊上才只是掃開了一小道。她再拖着鐵鏈子走回去,再掃開下一道。

她在那裏從早上收拾到中午。樓裏邊的人,一直都能聽到外邊鐵器碰撞得叮噹地響,還有竹子枝條淅淅瀝瀝的,整天停不下來,就像是一條一直淌的小河一樣。

看守們沒事了,就從監視塔樓上邊探出頭來往下看看,看看下邊的女人披撒滿了長頭髮的光肩膀,光背,還有扭動着的和腿。

下午她轉到樓的後邊,對付整排審訊室前邊的那塊空地。她在那裏做到天都黑得差不多了。他們想把她關回去,後來説,叫上她,一起喝酒吧。

輪到這天值班的那幾個獄警當然很不高興了。這個晚上該是回家,團圓,跟一家子人同享天倫的,可現在只能自娛自樂了。他們從外邊了點菜,了只雞,還有酒,雖然規定不允許,可是這是在過年,官們全都跑光了,誰來管呢?還有……還有能來逗逗樂的,就是孟虹這個女囚犯了。

來來來,給哥哥們唱個小曲,要不……跳跳?對啊對啊,跳舞跳舞。

即使是土司的女兒,也是會跳舞的。在祭祖的時候,天節的時候,小時候滿山上跑的時候,跟家裏的女奴們,跟阿惠學的。

那是很多女人搭着手臂轉圈圈的舞,很簡單,虹向着兩邊伸開手去,可是腕上的鏈子雖然長,卻還是沒有長到能讓人的手臂完全打開。她只好平舉着手肘擺個架子。抬起光腳來,朝向左邊輕巧地踢出去,當然,腳鐐很重,現在是踢不快了,不過至少腳尖得收,而且要併攏起腳趾頭,這些都還是能夠作得到……落回來了以後屈起膝蓋,彎下一點,往左邊走,一,二,三,要是有很多人,全都搭着邊上人肩膀的話這時候就會轉起圈子。現在她只是一個人,只是做下那幺個樣子了。

好了,她再拖上腳鐐鏈子往右邊回來,也是三步,一下,一下,嗯,還得再來上一下子,腳脖子酸得,抬不起來了。白天裏她拖着那幺些東西在場子上走來走去的,走了一整天呢。

虹站下,了口氣。這回該是左腳了,掙扎着把她從地面上提起來,往右邊的半空中一揮。

然後要轉圈。女人圍成的圈圈在那時候突然地散開,每個人單獨地轉動起來,讓裙襬飛到膝蓋以上的地方……當然了,那是得在有裙襬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