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梅傑·梅傑·梅傑少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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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軍銜或許是比我高但我畢竟還是你的指軍官。因此你最好按我的吩咐去做長官不然你會倒黴的。到醫院去告訴他們説你身體不舒服長官。你就留在那兒等拿到制服津貼有錢買幾件制服後你再回來。”
“是長官。”
“還有幾雙鞋子長官。一有機會你就先買幾雙鞋子長官。”
“是長官。我一定買長官。”
“謝謝你長官。”在梅傑少校軍校生活和以前那麼多年的生活沒有什麼差別。
不管他跟誰呆在一塊兒那人總想把他攆走希望他跟別的什麼人呆在一起。每到一個階段教官們就給他優待為的是讓他趕快結束訓練期好儘早打他離開軍校。梅傑少校幾乎沒用多長時間便訓練合格獲得了空軍飛行章於是即刻被遣往海外。到了海外一切突然好轉了起來。對梅傑少校來説被別人當做自己人是他這輩子夢寐以求的事情。到了皮亞諾薩島沒過多久他的願望最終成了現實。軍銜在投身作戰行動的軍人眼裏實在是毫無半點價值軍官和兵士間的關係無拘無束輕鬆自在。有些人儘管梅傑少校連名字都不知道卻跟他招呼一聲“喂”邀請他一起游泳或是打籃球。他每天最暢快的時刻便是耗在一場場從早到晚的籃球比賽上誰都不在乎輸贏也從不記錄比分每場球賽的人數不等多則三十五人少則一人。梅傑少校先前從未打過籃球也不曾玩過別的什麼球不過他身材高大上竄下跳再加上着了魔似的興致倒是彌補了他天生的笨拙和缺乏經驗的不足。在那方傾斜的籃球場地上和那些差不多成了他朋友的官兵一起玩球梅傑少校尋到了真正的快樂。賽球既然沒有贏家自然也就無所謂輸家了。梅傑少校又是蹦又是跳每一刻他玩得都十分盡興。直到杜魯斯少校死後的一天卡思卡特上校坐了吉普車轟隆隆地開進營地從此梅傑少校便再也不可能在籃球場上盡情地打籃球了。
“你現在是新任的中隊長啦”卡思卡特上校隔着鐵路壕溝衝着梅傑少校很魯地喊道“不過別以為這有什麼了不起因為這本就算不得什麼只不過表明你是新任的中隊長而已。”好長一段時間來卡思卡特上校對梅傑少校一直抱有很深的積怨。梅傑少校是他花名冊上一個多餘的少校這意味着人員編制相當混亂無疑成了第二十七空軍司令部的那些人——卡思卡特上校堅信是他的敵人和競爭對手——攻擊自己的把柄。卡思卡特上校一直在祈禱希望能碰上像杜魯斯少校的死這樣的好運。花名冊上多餘了一名少校實在令他很苦惱。可這會兒他又有了個少校的空缺。他任命了梅傑少校為中隊長於是便坐上吉普車來也突然去也突然地在馬達的吼叫聲中開走了。
這在梅傑少校便是就此結束球賽。他滿臉通紅覺很不自在兩腿像生了似地一動不動。這時雨雲又在他頭頂上方集結起來。他朝球友們轉過身去一個個臉上掛着好奇的思索神又用含着沮喪和深不可測的敵意的眼神木然地注視着他。他深羞恥渾身不住一陣寒戰。球賽繼續進行可是不再有任何的趣味。
他運球時沒人想上前阻攔;他一喊傳球不管誰掌握着球必定把球傳給他;即便他投籃不中也沒人上前跟他爭搶籃板球。球場上只聽得見他一個人的聲音。第二天還是這樣第三天他便不再來球場打球了。
差不多就在這個時候全中隊上下不再有人跟他説話每個人都盯着他看。梅傑少校天天都低垂雙眼兩頰**辣的在忐忑不安之中度。所到之處他便是眾矢之的受人蔑視、嫉妒、猜疑、怨恨以及含沙影地惡意誹謗。有些人先前不曾怎麼注意他酷像亨利·方達這下可好竟沒完沒了地議論起這事來了。甚至有人心懷叵測地暗示梅傑少校所以被提升為中隊長就是因為他長得像亨利·方達。就説布萊克上尉吧他本人便一向覬覦中隊長這個職位因此他堅信梅傑少校的確是亨利·方達;可他實在是沒有種不敢啓口承認。
接任中隊長後梅傑少校在昏亂中接二連三地遇上了令人難堪的倒黴事。陶軍士事前沒徵得他的同意便擅自差人把他的東西搬進了杜魯斯少校生前獨自佔用的那間寬敞的拖車式活動房裏。當梅傑少校一路急跑上氣不接下氣地衝進中隊辦公室報告自己的東西遭竊一事時裏邊的那個年輕下士一見他進來忙跳起身大喊道:“立正!”險些沒把他嚇死。梅傑少校同辦公室裏所有的人一起啪的一聲立正心想不知是哪個要人跟在他身後走了進來。
好幾分鐘過去了房間裏鴉雀無聲。要不是二十分鐘後丹比少校從大隊部順道過來向梅傑少校賀喜讓他們放鬆下來或許他們全都得在那兒畢恭畢敬地直站到世界未。
在食堂梅傑少校遭遇的事更令人心酸。米洛滿面笑容地在食堂恭候梅傑少校的光臨巴望着洋洋自得地領他到前面一張由他親自擺好的小餐桌旁。桌上鋪一方繡花枱布擱一隻粉紅雕花玻璃花瓶裏邊了一束鮮花。梅傑少校畏縮不前可眾目睽睽之下他又不敢拒絕入座。甚至連哈弗邁耶也抬起頭離開正在用餐的盤子昂起松垂的大下巴吃驚地盯着他。米洛又拖又拉梅傑少校只得乖乖就範深恥辱地蜷縮在自己私用的餐桌旁好不容易才把這頓飯吃完。飯到嘴裏像是灰末無滋無味可他還是一口一口地嚥了下去他生怕得罪了那些為他準備這頓飯的人。後來跟米洛單獨在一起的時候梅傑少校第一次覺得該説説自己的意見了。他告訴米洛説他還是喜歡像往常一樣跟其他軍官一起就餐。米洛對他説這無論如何不行。
“我看不出有什麼不行的”梅傑少校爭辯道“以前可從未出過這種事。”
“以前您可從未做過中隊長。”
“以前杜魯斯少校是中隊長可他一直是跟其他軍官同桌就餐的。”
“這跟杜魯斯少校可不同長官。”
“跟杜魯斯少校有什麼不同?”
“我希望您別問我這個問題長官”米洛説。
“是不是因為我像亨利·方達?”梅傑少校鼓足了勇氣問道。
“有人説您就是亨利·方達”米洛回答説。
“哎我不是亨利·方達”梅傑少校大聲嚷道氣得連説話的聲音都抖了。
“我跟他沒一點相像。即便我的確長得很像亨利·方達這又有什麼關係呢?”
“什麼關係也沒有。我想跟您説的也就是這個長官。只是您跟杜魯斯的情況不一樣。”確實就是不一樣。下一頓用餐時梅傑少校取了飯菜離開食品櫃枱走過去準備跟其他人一起坐在普通餐桌旁就餐。不料他們一個個猛抬起頭滿臉敵意彷彿有一道不可越過的屏障梅傑少校當即給嚇呆了殭屍般地站在那裏手裏的托盤抖個不停。直到米洛悄悄地走過去引他乖乖地到他獨用的餐桌旁這才替他解了圍。此後梅傑少校便斷了和其他軍官同桌用餐的念頭一直是一個人背對着大夥坐在自己的餐桌旁獨自用膳。他很清楚他們恨他就因為他是中隊長了似乎高人一等不便跟他們同桌就餐。只要有梅傑少校在食堂裏就從來沒有人説話聊天。他意識到其他軍官都想方設法避開跟他在同一個時間吃飯。後來梅傑少校再也不上食堂了就在自己的活動房裏用餐大夥這才覺到了徹底的解。
一天中隊第一次來了個刑事調查部的工作人員訊問梅傑少校有關醫院裏有人在公文上假冒籤華盛頓·歐文的姓名一事。這下那個假冒簽名的傢伙反倒提醒了梅傑少校。於是他第二天就開始在公文上假冒簽上了華盛頓·歐文的姓名。對自己剛接替的新職位他實在是厭倦透頂極為不滿。他被任命為中隊長但作為中隊長該做些什麼他一無所知。他只曉得自己該做的事情就是躲在中隊辦公室帳篷後面自己的那間小辦公室裏在公文上假冒簽上華盛頓·歐文的姓名諦聽窗外德·科弗利少校擲馬蹄鐵落地時出孤寂的丁當聲和嘭嘭聲。他老是心神不寧總覺得有什麼極其重要的任務還沒完成於是便整天無所事事空等着任務哪一天突然從天而降。非萬不得已他極少出門因為他受不了眾人瞪眼看他。間或這種乏味的生活也會被打斷。陶軍士因為解決不了某樁事情就讓某個軍官或士兵來找梅傑少校請示該作何處理可梅傑少校也無能為力便又馬上讓來人回去見陶軍士由他妥善處理。他身為中隊長該由他做的事情全都給辦妥了但顯然他沒有派上絲毫用場。他變得鬱鬱寡歡沮喪消沉。有時他經過一番認真考慮準備去拜見隨軍牧師傾吐自己滿腹的苦水但隨軍牧師自己似乎也是苦難重重所以梅傑少校又不願給他再添什麼煩惱。再説他也實在沒什麼把握隨軍牧師是不是也替中隊長服務。
對德·科弗利少校他也向來沒什麼把握。德·科弗利少校不是出去租借公寓或誘拐外國勞工就是擲馬蹄鐵除此之外便再沒什麼更要緊的事情可做了。梅傑少校經常細心觀察馬蹄鐵如何輕聲墜地或邊滾邊碰撞地上的小鋼樁。他又時常一連好幾個小時朝外偷看德·科弗利少校心中不由驚奇這麼威風的一個人竟沒有什麼更重要的事情可做。他常常極想跟德·科弗利少校一塊擲馬蹄鐵、可一天到晚擲馬蹄鐵差不多跟在公文上籤署“梅傑·梅傑·梅傑”一樣乏味無聊。而且德·科利弗少校面容嚴峻實在令梅傑少獻望而生畏不敢接近。
梅傑少校頗是懷疑自己跟德·科弗利少校的關係或是德·科弗利少校跟自己的關係。他知道德·科弗利少校是他的主任參謀可他不清楚這主任參謀究竟是怎麼回事。有德·科弗利少校在身邊他是有幸得到了一位寬厚的上司還是不幸碰上了一個失職的部下對此他實在無法斷定。他不想問陶軍士因為心裏懼怕他此外也就沒有別的什麼人可以問了德·科弗利少校更是不用説了。不管出什麼事幾乎沒人敢去請教德·科弗利少校。唯獨一個軍官很蠢竟敢擲了德·科弗利少校的一塊馬蹄鐵不料第二天便染上了最奇怪的皮亞諾薩怪病就連格斯和韋斯甚至丹尼卡醫生都不曾見過或聽説過。所有的人都斷定是德·科弗利少校為了報復才讓那可憐的軍官染上這種怪病的可是究竟怎麼讓他染上的誰也説不準。
送至梅傑少校案頭的公文多數與他無關。其中的絕大部分公文內容涉及他接任前的一些文牘是他從未見過聽過的。這些文牘本就無需查閲因為每一份的批示總是老一套否定前一份的內容。因此梅傑少校每一分鐘的效率都極高可以簽署二十份公文——每一份都建議他絲毫不必理會其他公文。每天都要接到由設在大6的佩克姆將軍辦公室送來的冗長簡報標題通常是一些樂觀的道德説教諸如“因循拖延即是偷盜時間的竊賊”
“愛清潔僅次於愛上帝”讀了佩克姆將軍那些關於清潔和因循拖延的公文梅傑少校深覺自己就像是一個既啊邋遢又拖拉的傢伙。因此他總是儘快地送走那些公文。唯一能提起他興趣的就是偶爾送來的有關一個少尉的那些公文。這傢伙實在是倒黴透頂來皮亞諾薩島還不足兩個小時就在奧爾維耶託上空送了命才打開了一半的行李包至今還留在約連的帳篷裏。由於那個倒黴的少尉沒去中隊辦公室報到而是去作戰室報到所以陶軍士決定萬無一失的辦法就是向上級報告説他本沒到中隊報到。偶爾送來的涉及這個少尉的那些公文都談到了一個事實即他似乎已消失得無影無蹤。這就某種意義而言也正是他的結局。至於梅傑少校他對送至自己案頭的那些公文頗為因為終坐辦公室簽署公文較之一天到晚閒坐辦公室實在要強得多。有了那些公文他也就有了事情可做。
梅傑少校簽署的每一份公文照例過了二至十天的時間必定退還給他不過附上了一頁空白紙要求他再籤個字。退還的公文總比原來厚了許多因為他上次簽字的紙和供他再簽字的附加紙中間添進了不少張紙全都是散駐各處的所有其他軍官新近才籤的字。那些軍官也是一天到晚忙着在同一份公文上簽字。看着簡單的公文愈積愈厚最終積成大本大本的手稿梅傑少校好不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