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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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下,她居然笑得出來,不得不佩服這個女人的膽識。
她把硬物從我的口撤走,另一隻手也鬆開了我的喉嚨,輕聲説道:“你看,我沒什麼刀子。你也別想起歪心,我有很多辦法制服你。”説完,她打開手機手電筒,黑暗中刺眼的光照着我的臉,仔細端詳着我。透過漫的微光,我也能模模糊糊地看到她的輪廓。是一個看上去很年輕的女人,個子比我稍矮,黑暗中看不清容貌,卻能覺到她很秀氣。
她用手機電筒照着她握着硬物的手,那是一隻很漂亮的白白淨淨的手,五個指頭修長,指甲修剪得很整齊,手指微微地抖動顯示她有點緊張。那把所謂的刀原來一個盒子,頂着我口的是盒子尖尖的一個角。我心裏有點發笑,剛才讓我驚懼的東西原來就是這東西,怪不得她比我更緊張。
她放開了對我的控制,已經相信我和山谷裏的那些人不是一夥的,但依然沒有排除對我的戒心,“你到底是誰?這個季節沒人會在山裏採藥。這個時候來這個地方,你很可疑!”
“這也是我想説的,你也很可疑啊!這個時間點同樣不會有一個獨身女人在這裏玩攝影藝術。”女人聽了,忍不住“噗呲”一聲笑了出來,“確實不會有,哈哈!”兩個奇怪的人,在一個奇怪的時間,出現在一個奇怪的地點,一起經歷着一個不同尋常的事件。這麼多的巧合只能有一個合理的解釋,那就是這兩個人都在撒謊。
從下面的山谷傳上來的聲音在山裏顯得小了很多,但槍聲卻越來越密,隨着一串“嗒嗒嗒”的聲音想起,瞬間傳來了一陣哭泣和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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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確了她不是特務後,我現在只想快點擺她,急切地想看看此刻那地獄般的山谷裏的究竟。
“我不是下面那些人。我們應該不是敵人,現在我想看看下面到底發生了什麼。”她“嗯……”了聲表示贊同。在這樣壓抑到令人窒息、恐懼的空氣中,有一個不是敵人的人在身邊,一定程度上,可以互相壯一下膽,萬一出事也有個照應。我竟然覺得她就像是我的一個好朋友。
“你真的要看?下面在殺人,殺很多人,聽着聲音我都發抖。”她説話的聲音確實在微微顫動。是的,叫一個弱女子獨自去面對這些,簡直太殘酷了。
我走到山的盡頭,我記得那裏有一條約一人寬的石縫,從石縫中遠眺,可以看到對面正下方的山谷。此時,外面已經是風雪加,凜冽的北風從石縫裏鑽進來,讓這個濕的小更加寒冷。不過,當我想到山下那些降兵的慘遇時,寒冷又算得了什麼呢?山谷裏的人們大概早已無暇顧及寒冷帶來的痛苦了,風雪帶來的冷凍可能已經是他們在受這人間難得的最後知了。
對他們來説,面對着劊子手的屠刀和即將到來的死亡,人世間,還有什麼可在意的呢?
強忍着內心巨大的恐懼,我鼓起勇氣端起望遠鏡準備往石縫下張望。這時,不知何時已尾隨而來的女人,扯了扯我的衣服,顫聲説道:“望遠鏡,注意別對着光,會有反光。”我馬上驚覺,要小心別被特務發現了。她的這個提醒讓我到自已彷彿就處於山谷的中央,緊張的氣氛一下子在這個伸手不見五指的石裏瀰漫開。我退後了一步,避開從外直進來的光線,端起望遠鏡調着焦距。
她説:“你先看,等會給我也看看,我要拍幾張相片。”她蜷縮在我身後的石壁邊,雖然我看不到她,卻能覺到她把一隻腳貼在我的腳外側,我們通過這樣微妙的身體接觸讓彼此的心靈建立溝通,分攤着山谷下傳來的巨大恐懼。此時此刻,這個才認識幾分鐘的女人就像我的親人或情人,我們相依為命,共同度過這可能會影響我們一生的這個下午。
我用望遠鏡開始對梅頭坳進行搜索,鏡頭裏的影像隨着焦距的調整慢慢清晰起來。
梅頭坳谷底很寬敞,中間有一條十幾米寬的小溪,小溪一直往東淌,溪水匯到山邊的驚龍潭,驚龍潭水再往山下去,在後山形成一條瀑布,就是當地著名的景點小龍鬚瀑布了。
四萬人在這個山谷中並不是一個小數目,沒費太多周章,這個屠宰場的全貌基本就收於眼底。驚龍潭與山腳之間有一排石楠林,積雪壓蓋下的茂密樹林中,可以看到林中黑壓壓攢動的人影,周圍到處站着荷槍實彈身着黑軍服的士兵。這些士兵兩手端着步槍,緊張地盯着林中的這些戰俘,他們全身着黑,看上去就像一羣不祥的烏鴉。
我繼續調近焦距,看到小樹林中被押着的全是男子,每個人的手都被反綁在背後,他們臉上寫滿了驚恐。在明白自已接下來的命運後,有些人直接嚇得癱倒在地上,還有的人眼神呆滯地坐在地上,穿着烏黑軍服的士兵用腳狠命踢着、用槍托砸着,嘴巴里罵罵咧咧地他們站起來。一些同樣一身黑衣的女軍官帶着大檐軍帽,穿着黑的短裙和長筒高跟靴,間別着手槍,在人羣的外層踱步,不斷呵斥叫罵、用一米多長的直鞭打着這些可憐的戰俘,使喚着士兵們維持着秩序。
視角從樹林開始沿着山腳逆時針轉出,映入我眼簾的是西邊山腳下一排被綁着手腳連成一串的男子,他們被兩名全身穿着黑軍服的持槍士兵連拉帶踹往前驅趕到已經挖好的一個長條深坑中,然後一個個被強迫着跪倒在坑中。我知道下面要發生什麼,就不忍再看下去,於是又調整了一下角度,往山谷的另一個地方看去。這樣已經挖好的深坑還有十來個,在旁邊一些地方,還有士兵用鐵鍬和鐵鎬持續在挖坑中,而被連成一串串的戰俘也不斷地從樹林裏被牽出。
士兵們全部穿着深黑的軍服,這是特務局的標準制服,黑的鋼盔上帶着的詭異蛇形徽章是特務局的標誌,仔細看一定還會看到徽章中的骷髏圖案,我很難想通一個國家的情報機構怎麼會選用這麼猙獰可怖的徽章構圖,透出令人極為厭惡的陰黑暗。
特務局的行動隊還被人叫做黑衫軍,厭惡的人會暗地裏稱他們為骷髏局或者毒蛇局。特務局成立時間並不久,他們行事隱秘,神秘莫測,平時很少有人能看到他們,今天是我第一次這麼細緻地近距離觀察到這麼多特務。雖然見到的特務不多,聽得卻不少,我不僅聽了坊間很多關於他們殘暴無道的傳言,更是從歸檔的卷宗裏瞭解到很多他們無法啓齒的齷齪勾當。
他們就像一羣地獄來的妖魔,令我十分厭惡,同時,我對他們隱隱地恐懼也從心底升起。望遠鏡裏出現這些黑衣特務的時候我儘量快速躲開,我只關心那些在待宰等死的可憐俘虜們悲慘的命運。
我要儘量多看一點,把他們焦灼絕望的眼神記在心裏,據這些見聞寫一份詳實的報告,等待一個成的機會公佈出來。
從沒見過殺人,今天卻把幾輩子的份都補上了。又一陣槍聲在山谷中響起,接着是有人紛紛倒下的聲音,然後樹林中響起了一陣騷動,這個過程在這個冬的雪天中不斷重複上演,這樣的屠殺小組還有十幾隊,分佈在山谷的各處。
梅頭坳裏的溪水泛着紅光,驚龍潭本來墨綠的水,現在也被鮮血染紅,呈現一種非常污濁的彩。我彷彿看到了山谷中飄蕩着很多靈魂,他們在和飛雪共舞。人的生命在這裏分文不值,就像一堆垃圾似的被隨意遺棄,靈魂就這樣與體分離。
我的心情寒冷如冰,淚水不掛滿了臉頰,熱淚過冰冷的皮膚然後迅速地變成一串冰渣子掛在下巴上。
這令人髮指的屠戮讓我悲憤得發抖。
用腳勾着我的女人彷彿也受到了我的悲傷,在一邊嗚咽起來,她哭得越來越悲痛,讓我到更加心酸了。
“不要哭了……”我想安她,卻不知道用什麼言語,而我自己的眼淚卻無法控制地暢快地淌着。由於眼淚和鼻涕住了鼻孔,説話變得含糊不清。
“嗯。”她慢慢安靜下來,然後站了起來,走到我身邊。
“別傷心了……”她用衣袖擦着我臉頰上的眼淚,然後恨恨地説:“這羣禽獸,我們要記錄下來,遲早要他們算帳。”除了石縫外漏進來的幾束光,內一片漆黑,雖然我看不見女人的樣子,內心卻覺得和她十分親近,我甚至連她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
“會的,他們一定要付出代價。”女人把身體貼在我的背上,我們就像一對情侶相依相成,在患難中無言地着心聲。雖然,我們認識才不到半小時,彼此不瞭解對方,甚至連長相都沒看清,此刻兩顆心卻是在一起的。
梅頭坳已裹上銀妝。厚厚的濁雲隙縫裏漏下冬天的光,東北風嗚嗚地吼叫,夾着鵝大雪在曠野裏肆、奔跑,彷彿是飛舞的鋭利的劍氣,刺穿了在雪天裏蜷曲着的愁眉緊鎖的人們稀薄的單衣,他們暴在衣服外的糙臉皮被它劃了一刀又一刀,難熬的疼痛,但對於即將來臨的死亡,那又算得了什麼呢?相對於人生最可怕的死亡而言,等待它的過程可能更加折磨人。
對這些安坐待斃的人來説,哪怕看到只有螢火蟲般暗淡的火星都足以成為他們心中的希望。現在的我,可能就是身後緊緊貼在我的背上體如篩糠似的女人的心裏依託。她似乎忘記了我們彼此之間甚至連姓名都還沒通報,連來到這裏的理由都夾雜着滿口的謊言。我覺得背後貼得越來越緊了,對我來説這同樣是心理的一個寬,一定程度上舒緩了我緊張的心境。
我想轉過身抱住她,讓她停止戰慄,讓波濤中顛簸的這葉小舟停靠在我的港灣中,但我忍住了沒有這麼做。
“等下我能用你的相機拍些照片麼?我想留點證據。”我語氣變得堅定。在一個弱女子前我需要讓自己變得更加堅強。
她沉了幾秒鐘,似乎才醒過來,輕輕地道:“是的,要拍些的。我不敢拍,你來吧。”我接過她從後面遞過來的攝影機掛在脖子上,説:“我要再看看,選幾個合適的角度,拍一些清楚的。這些人一定要付出代價,要送這些劊子手上斷頭台。”我有些咬牙切齒。
“你要快一點,我擔心這裏不安全。拍好後我們趕緊離開。”她停頓了一下,繼續説道:“今天幸虧有你在,真好!我不敢看下面,不敢拍。”她言又止。
一個女攝影師在這樣的大雪天獨自跑到深山老林裏搞藝術創作,恰巧遇上一場幾乎不可能遇到的屠殺事件,這種故事只能出現在玄幻的小説中,我是不會相信的。這個女人顯見不簡單,甚至她可能早就知道在梅頭坳會發生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用相機記錄下這個事件是她的任務。我不能對她沒有戒心,我提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