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閲讀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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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生而卑賤,註定在泥塘中掙扎求生,譬如次迦。但有些人截然不同,本就不該淪陷在輝月行宮。
次迦決心幫一回那名關內男人,半是出於私心,半是為報復赫連歸雁。
次迦在想,如若自己出生高貴,是不是會同蕭玉山一般倨傲而出眾?相貌相似乃是緣分,他希望蕭玉山能掙扎出去,遠離這荒誕無比的鬧劇。
在蕭玉山逃離輝月行宮翌,赫連歸雁便已發覺,怒不可遏,命人捉了次迦來盤問。
次迦跪在地上,淡然得很,既不辯解,也不哀求。
赫連歸雁坐在他跟前,冷眼睥着他:“誰給你的膽子?”
“殿下應曉得,蕭公子那種人,與我等佞幸之不同。”次迦彷彿並未察覺赫連歸雁怒意,淡然説道,“輝月行宮困不住他。”
“困不困得住,哪容得你來置喙?”赫連歸雁起身,走中把玩玉雕擺件,緩緩走到次迦跟前,“你是什麼東西?”次迦聽得此話,只略略皺了皺眉,坦然答道:“小人什麼也不是。”這麼冷冷淡淡一句話傳入耳中,赫連歸雁當真是怒髮衝冠,拽住次迦長髮,迫他抬起臉來:“賤人。”次迦望着他,碧藍眼眸中毫無波瀾,恍如一片死水。
赫連歸雁想着,哪怕他出一絲半點羞憤之
也好。只可惜,次迦便這麼疏離而淡然地接受了,不反駁,不抗爭。
但這又並非逆來順受,赫連歸雁最厭惡他這幅模樣不過,眼下尤甚。
求一對雛鷹是為何?難道不是也希望,有朝一能翱翔於天上嗎?可是,又為何將自己當做一件死物,任人欺侮擺
?
其實,如果他真心實意地順從,赫連歸雁不介意給他一次機會,助他展翅高飛,扶搖而上。
赫連歸雁也不明白,他對次迦究竟懷着怎樣的情愫,若説單單隻為尋個替代品,也不盡然。但若説心懷情意……笑話,他又怎會對這種腌臢不堪之人動情?
赫連歸雁搖着頭嗤笑出聲,放開次迦,負手轉身而去:“你這麼做,就不怕本王殺了你?”
“怕。”次迦跪在地上,凝望着赫連歸雁的背影,幽幽説道,“可是殿下,我早已死了啊——”在很久以前,他淪為臠寵的時候,就已心如死灰。
“那輝月行宮又是什麼?”赫連歸雁猝然駐足,儼然怒極,回身望向他,“你的墓室棺槨?”次迦回望過去,毫無懼,堪稱“誠懇”地糾正道:“是煉獄。”
“你!”赫連歸雁反手一擲,便將一直在手中把玩的玉石雕件扔出去,正好砸在次迦額角。
一時間,血如注,順着蒼白麪頰滴落,在次迦掌心彙集成一汪水塘。
次迦卻似毫不知痛覺,還能穩穩當當接住玉雕,垂眼細瞧。
縱使玉雕之上已染了點滴血跡,他也能看出,這是蕭玉山的面貌。他這才察覺到痛楚,卻並非額頭上那處,而是心頭。
赫連歸雁蹙眉,驀然喝問四下:“愣着做什麼,還不快送他去醫治?”護衞本以為,赫連王子今定要奪去此人
命,誰知到頭來,還是下不得殺手。
頓時,宮室之內忙亂起來,有人送次迦離去,有人進來擦去地上血跡,還有人奔走着去尋大夫。
赫連歸雁撿起地上玉雕,拇指抹去血跡,冷哼一聲,自言自語道:“算了,不過是個小玩意兒,不值一提。”自此以後,次迦一病不起,調理了許多時,才能勉強下地。
===大漠黃沙萬里,連風都分外灼熱,吹拂在人身上,恍如被一層棉被裹挾着,實在不利。
赫連歸雁自望月邊城歸來,很是不悦,有臠寵上前獻殷勤,都碰了好一鼻子灰。
赫連歸雁走在前頭,將罩衫衣袍摘了,順手撇給隨從,方走三五步,驀然駐足:“次迦人在何處?”
“次迦病了許久,許是在後面小憩,殿下若是想傳他,這便命人帶過來。”赫連歸雁點頭:“也好。”誰知僕從尚未遠去,赫連歸雁又將人喚住,思忖片刻,才説道:“罷了,不必傳喚,任他去吧。”
“是。”此時此刻,次迦並不在房中,而是去了後園。他尋一處樹蔭坐下,看着一對雛鷹兀自出神。
不同於剛被送來之時,這對雛鷹羽翼已生得豐滿,如若破開樊籠,必能翱翔於天際。
次迦思忖良久,起身上前,卸去雛鷹腳上枷鎖。只聽聞一聲長鳴,一對鳥兒展翅高飛,只在天上稍作盤桓,便飛得無影無蹤。
赫連歸雁恰巧瞧見此情此景,冷聲問他:“你在做什麼?”
“小人瞧着雛鷹已厭倦此處,故而開籠放鳥。”次迦將此話説得理所當然,似乎並不知曉,此舉已冒犯了赫連歸雁。
“厭倦?”赫連歸雁哪能聽不出弦外之音,快步走上前去,視着次迦,“養在樊籠中的畜生,也敢説厭倦。”次迦躬身一拜,轉身而去:“殿下説的極是。”
“次迦!”赫連歸雁總能被他這漠然疏離之狀惹怒,手中一發力,便將人拽回來,“是不是我饒你不死,你就自鳴得意起來?”次迦啓,只説了一個字:“是。”至於真假,便不得而知了。
次迦望着赫連歸雁,藍眸之中,如月夜湖面般泛起微光:“小人仗着自己與那位蕭公子有幾分相似,自鳴得意也在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