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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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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11月23“抱歉白町,你的複試成績第二、總成績第三,很遺憾未能通過最終的招聘考核,你可以在其它中學報名再試一試。”面前畫着濃妝、略微矮小的中年女對我如是説道。她一手託着文件、一手推推快滑落下來的眼鏡,塗得豔紅的嘴依舊掩蓋不住漸衰老的面容,細微的褶皺散開在臉上,有點像冰裂紋瓷器。

大概是心情低落的原因,明明對方一身幹練的工作服,我也覺得她極不合身、皺皺巴巴的,很是難看。

意識到這種噁心的想法已經是順着教學樓樓梯往下離開的時候了。上完體育課的孩子們前呼後應地向樓上衝來,他們臉龐都紅粉粉的,汗水順着發隙講頭髮粘在臉上,散發着屬於這個年紀的活力和稚,可愛極了。

孩子們快樂的情緒染到我,然後我回想起剛才對面試老師不尊重的抱怨,不免有些自責起來。

我到三四十歲的時候,就算穿上職業裝,恐怕都像個邋里邋遢的大叔吧。

在心裏誠摯地道了一次歉後,回過神來已經走出了校門。

這裏是仙江市第三中學,位於城市東南部南岸雲起港的新興開發區。我來這裏是為了應聘高中教師的職務,當然,就剛剛的情況來看,似乎是失敗了。

雖然在這座城市已經生活了近二十年,但我仍然搞不太清它的通路線。覺每個人悉的生活圈都只是它的一小部分,由悉的人和生活方式串聯起來的地域。眼前的第三中學和它所位於的雲起港新區對我來説就是幾乎完全陌生的存在。在我的記憶裏,仙江市僅僅是老城區那一小塊兒加上上江北老工業區。

高中時期就讀的中學是仙江市第一中學,亦稱鎮江中學,位於老城區的潼關碼頭。那時候最喜歡做的事就是晚自習悄悄溜出教室,爬上天台躺着數星星,或者遠望夜航船隻來來往往,眯起眼受透過黑霧的橙黃船燈,耳邊傳來急促而尖鋭、刺破夜晚的汽笛聲。

高中三年對我來説遺憾很多,雖然遇到了好幾位我十分喜愛和尊敬的老師、也到了幾個至今聯繫密切的好友,可是這段回憶仍然使我有些痛苦和沉悶。

我從小就有些內向和,善於觀察別人的神。如果看不懂大人是否在生氣,很容易遭受一頓毒打。媽媽喜歡命令我“該幹這個”

“不該幹那個”,如果我違揹她的意願,她就會表出一種悲哀和怨恨的姿態,這種情況在高中達到頂峯。每天我必須彙報自己的常生活、每週必須經歷一次大盤問,每次考試成績按時報告,回家後也要守在書桌旁邊看書或者練字。她希望我變成一個聽話懂禮、努力陽光的好少年,於是按照她理解的方式幫我安排好生活。我不願意看到她悲傷又憔悴的面容,更不願意聽她因不順心而歇斯底里的咆哮和對我的責罵,因此生活裏我更加小心翼翼、沉默寡言。高中時期活得像個機器,最大的反叛終於在高三爆發。我記記、寫小説,晚自習逃到天台,經常長時間地保持一個姿勢發呆。因為似乎這樣我才可以把自己從媽媽的掌控裏剝離出來,找到真正的自我意識。

後來好友對我説,那段時間覺我整個人神都不太正常了,神神顛顛的。可是高考在即,每個人都承受着不小的心理壓力,他們也自顧不暇,大家都像是孤島。

其實對我自己來説,那段子蠻快樂的。通過對過往的回憶重塑自己。我覺得自己在錯的時間做了對的事,就像着陽光的盛大逃亡。

再之後的記憶相當模糊,高考失利,誤打誤撞進入一所工科院校學英語,和媽媽不斷爭鬥又妥協。她一直是這樣的人,工作上嚴苛、專注、爭強好勝,生活裏強勢、霸道,容不得一點反對的聲音。她希望我過上好的生活,但我們對好生活的定義從本上就不同。

花費了三年時間,我們終於找到了彼此最平衡的那個點,可以好好和相處了,可是以外竟然來的如此突然。

那個黑的下午,我在學校圖書館複習準備考研,突然接到爸爸的電話。

我記不清他哽咽着對我説什麼了,我一下子被空力氣,眼前一片漆黑,頭暈眩眩地癱坐在地上。空氣變得無比寒冷,彷彿可以凝固血。我旁邊的同學嚇了一跳,連忙跑過來試圖拉起我,可在他手伸出來的時候我就失去了知覺。

高鐵轉汽車,我在晚上十一點二十五分回到了仙江市,十一點四十三分衝到了手術室門口。我從未受到如此恐懼和悲傷,跪在長廊中不住地顫抖。

手術牀被推了出來,醫生沒有阻止我撲上去抓住她的手。

“對,對不起……媽…媽啊,啊……啊!”冰冷,柔滑,小小的手掌,我用臉貼緊它。

我看到媽媽站在懸崖的邊緣即將揮手告別的那一刻,才明白過去的子從來不是理所當然的。

一直以來的期望,努力為我創造的物質條件,生活中點滴的關心。

週六回家忙上忙下做好的一頓飯,半夜刷題困到睡着時給我搭上的一張毯子,悄悄給我準備的驚喜禮物,每個電話裏的噓寒問暖……

都是愛啊。

我的户口本上,只有我一個人了。

回不去了。…………大學最後一年我過得渾噩又恍惚,休學半年後也錯過了考研。我甚至想過就此了結自己的生命,不再打擾任何人。但我終究不想再讓爸爸和再經歷最親的人離去的痛苦,不願他們已經失去了爺爺和媽媽,還要失去我而變得孤單。因此無論什麼樣,還是慢慢地、跌跌撞撞地走過來了。

爸爸媽媽能做很好的朋友,可是他們很難一起生活。我高二的時候他們和平離婚,我跟着媽媽住在爸媽結婚時買的老房子裏。媽媽去世後我曾經試圖在家裏服安眠藥自殺,結果被過來收拾東西的發現並送往醫院。爸爸擔心我再觸景生情,狠下心來做主賣掉了房子。當時經過治療、決定好好生活的我也同意了。

賣房子的錢和媽媽的一部分遺產被爸爸專門用一張銀行卡存好,之後爸爸把密碼告訴我,讓我快些改密碼。

“小町,這些都是屬於你的,我知道你相信我去保管,可是爸爸做這些事已經越界了,你是個成年人,可以自己保管好的。”他雙手撘住我的肩,繼續説道:“那幫子所謂的親友,現在爭遺產倒是一個個撲上來了……不讓二妹睡個安穩覺。一羣狗的。”二妹是他對媽媽的一貫愛稱,這個男人紅着眼眶,我呆呆地注視着他悲傷的目光,知道他承受的悲痛不比我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