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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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回來了,帶着一身的疲憊,一臉的沮喪,他又輸了,這並不出我意外。
但他還帶回來一張紙,一張契約文書,還有一個人——村頭私塾的老秀才,而且他的眼睛裏第一次有了愧疚,這卻出乎我的意外。”
“而當我明白了契約上寫着什幺的時候,我撲上前去,狠狠地揍爹,把上來拉架的老秀才推到一邊差點碰破頭,而爹縮成一團,縮在牆角里,任我拳打腳踢而沒有還一下手。直到我打累了,實在沒有力氣再打下去的時候,爹才帶着一身的土,站起來,擦擦嘴角的血,走到娘面前,撲通一聲跪下去。”
“‘花,我對不住你……’他哭了,哭的好傷心好傷心。”
“老秀才開始念契約書,念得很慢,很清楚。”
“‘茲有南餘縣高甲平莊村民白清,自願將室白氏讓於同鄉王二喜為,以抵賭債大洋三十元整,空口無憑,立字為據,一式三份,立約人:白清、王二喜,中人喬佔元。’”
“娘怔怔地看着爹,臉上的表情由震驚轉成悲哀,從悲哀轉成失望,由失望轉成惑。她實在無法想象十五年的夫,當初為了愛情能夠共患難的兄妹,這樣的情,竟然最終只值三十塊大洋!那頂着世俗壓力出逃的愛情,最終只有三十塊大洋的價值!她頹然坐倒在炕上,一句話也不説,她和爹的情,在這一刻已經死亡了。老秀才見情勢尷尬,不知什幺時候走掉了。”
“老光王二喜,五十多歲,吃喝嫖賭五毒俱全,因此沒有一個女人願意嫁給他,包括那些可以搭夥計和串門門的破鞋。他已經上了歲數,一直想找個女人給他留下個一男半女。”
“爹在喬老大的賭場裏最終輸掉了他所有的一切,我不想再打他,因為他已經不是我那個高大有力的父親,而只是一個可憐蟲。他也不再是孃的漢子,因為他早已沒有能力來保護她,照顧她。當昨晚和娘共枕而眠時,我已經在心裏把自己當成了孃的漢子,我要保護娘,我不能讓王二喜來佔有她!想到這裏,我扶住娘,説道:‘娘,咱不能坐着等死,趁王二喜還沒來,咱們趕緊跑吧!’”
“話音未落,只聽外面有人説道:‘跑?跑到哪裏去?’説着,幾個人已經進了門,為首的正是王二喜。這個老傢伙黑瘦黑瘦的,尖嘴猴腮,是個無賴的主兒,任誰惹上他,他必會沒完沒了地折騰到對方徹底完蛋為止。他衝爹一拱手,道:‘白清兄弟,不是老哥哥心急,實在是怕夜長夢多,我打算把這事今天就辦了,人我都帶來了。你看行不行?’”
“爹猥猥瑣瑣地陪着笑臉道:‘行,行,咱不是都立了字據了嗎,你説咋辦就咋辦。’”
“王二喜道:”那我就讓人去準備了。
“一揮手,身後一個人上來,把一個木托盤放在炕上,揭開蒙布一看,竟然是一套紅嫁衣和幾件首飾。”
“王二喜走到娘面前,我擋上去,道:‘別碰我娘。’”
“老光嘿嘿笑幾聲,道:‘娃子,後晌還叫你去喝喜酒哩。’”
“我冷冷道:‘我不喝。’”
“老光不再理我,對着娘道:‘妹子,哥可對你是一片好心,跟了哥哥,省得在這窮家遭罪。你就把這傢什穿戴起來,後晌哥哥拿轎子來接你。’説完,他給帶來的那幾個人使了個眼,那些人便開始七手八腳地收拾起屋子來,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婆子坐到炕上,給娘喋喋不休地講起這樁喜事的好處,娘坐在炕上低着頭不説話。王二喜看了我一眼,轉身出去了。”
“我到一陣濃重的悲哀:這世上有多少孩子能親眼看着自己的母親出嫁?
剛剛還漢子氣十足,此刻卻只覺得絲毫無能為力。屋子很快收拾好了,窗紙上貼滿了喜字,那些人卻不走,我知道他們是怕娘跑了,我一個人打不倒他們這幺多人。但我也絕不能讓王二喜佔有我娘,因為她是屬於我的!”
“後晌的時候,娘似乎終於被他們説動了,換上了紅嫁衣坐在炕上。爹早已跑到了王二喜家等酒喝。雖然是改嫁,卻得像大姑娘出閣,幾個婆子給娘打扮好了沒多大工夫,外面吹鼓手的喇叭就響了起來,娘蓋好蓋頭,靜靜地坐着等王二喜來親。”
“王二喜換了一身舊黑綢衫,前披紅掛花,騎着匹大青騾子來到了我家門口,臉上喜氣洋洋,婆子們架着我娘出了門,上了紅頂小轎。王二喜看見我,笑道:‘娃子,跟你娘去喝酒吧。’我冷笑一聲,不去理他。”
“吹鼓手們一路吹吹打打,把轎子抬到了王家,我也跟----5m6m7m8m..c()m----着來到了王家。王家的破院子裏已擺好了四桌酒席。在司儀的吆喝聲中,娘和王二喜拜完了天地,被送進了房。王二喜出來陪客人們喝酒,我只喝了幾口就扣了杯子,另一桌上,爹卻喝得歡天喜地,絲毫不在乎別人對他的烏龜諷刺,只要有酒喝,他就什幺都不在乎了。四個月,僅僅四個月,一個勤勞樸實的船工,就變成了只會喝酒的窩囊廢。”
“酒一直喝到頭偏西才散場。我沒有留下來和人們一起鬧房,我不能去鬧。我就像野狼一樣在村子裏逛蕩,聽着隱隱約約的鬨笑聲從王家傳來,想了很多很多事情,回憶了很多很多事情。直到打更的敲了二更,我才又回到了王家的牆外,此時鬧房的人們也正在散去。”
“我隱藏在黑暗中,直到最後一個人離開王家,王二喜回到房,才輕手輕腳地翻過院牆,跳進院子裏。我的手伸進懷中摸了摸,那柄鋒利的殺豬刀已經被我的體温焐得熱乎乎的。”
“我摸到窗下,用手指蘸着口水在窗紙上戳了個小,湊上一隻眼睛去看。
房裏點着紅燭,供着一尊一尺多高的白玉觀音,牆上貼着大紅的喜字,娘穿着紅嫁衣坐在炕上,愁容滿面,見王二喜走過來,抬起頭驚慌道:‘別過來。’”
“王二喜早按捺不住,笑道:‘妹子,哥想你不是一天兩天了,你就看在哥想你的份上,順順當當依了我吧。’説着爬上炕去。”
“娘往炕角里縮了縮,顫聲道:‘你別過來!’王二喜慾火中燒,三把兩把光了自己的衣褲,出黑瘦的身子,下面的一條龍頭又長又,娘驚叫一聲,本能地別過臉去。王二喜着氣,牲口一樣猛撲上去,按住娘胳膊,往下就扯孃的褲子。娘哭了,哭喊着我的名字:‘寶娃!孃的寶娃!’”
“這聲音就像一針猛地紮了我一下,娘啊,你到底還是把我當做你最心愛的漢子!我本想趁他們黑了燈再進去給王二喜一刀,但眼下的情境已容不得我再等待,我不能讓娘受到一點點欺負。我出刀來,一腳踢開兩扇破木門,衝了進去。”
“炕上的兩個人一驚,回頭一看,娘驚喜得連聲音都變了調:‘寶娃,真是你,孃的寶娃!’”
“王二喜被我和我手中的殺豬刀嚇了一跳,緊接着咬牙切齒地罵道:‘王八崽子不想活了?’”
“我罵道:‘老騷,爺今天就是要來割你的雞巴腦袋的!’説着跳上炕,舉刀向王二喜猛刺過去。”
“我沒想到,王二喜居然還是個練家子,會點拳腳,我幾刀沒刺中,一不留神,反而被他打飛了刀子,他撲上來,把我按在炕上,手緊緊扼住我的脖子,兩眼血紅,罵道:‘想死,老子今天成全你!’”
“我被勒得不過氣來,眼冒金星,掙了幾掙也沒掙。忽然王二喜慘叫一聲,手上鬆了勁,我乘機抓過掉在炕上的刀子,一刀送入他的左,他又是一聲慘叫,滾落在炕上,搐了幾下,便睜着眼睛不動了。”
“我艱難地爬起來,卻看見娘手裏握着一把血淋淋的剪子,驚恐地看着自己的手,是娘剛才在王二喜背上的一剪救了我。那剪子本是她暗暗藏在身上的,如果我剛才晚進來一步,她也許就會用這把剪子自戕以保清白。”
“看見我從炕上起來,娘扔掉剪子,撲到我懷裏,哭着説道:‘寶娃,帶娘走吧,走到哪兒,娘跟你到哪兒,咱孃兒倆永遠不分開了。’我抱着娘,雖然只和娘分開了不到半天,卻彷彿已經分開了幾十年,我再也不要她從我身邊離開片刻。”
“我拍拍孃的背,説道:‘娘,咱們走,一定要趕快走。走水路,我把爹那條船到河邊了。’”
“娘擦乾眼淚,點點頭道:‘娘聽你的。’”
“我們下了炕,收拾了一些財物細軟打成包袱,剛要出門,忽然我想起了什幺,對娘説道:‘等等!’娘一怔,我説道:‘咱們還沒拜堂呢!’”
“‘拜堂?’娘愣住了。”
“‘對,拜堂,這裏有現成的,咱們就在這裏拜了堂,結了夫,以後,生生世世都做夫!’”
“娘本已擦乾的眼淚又了出來,‘生生世世,都做夫,也做母子!’”
“我拉着娘,到觀音面前跪下。觀音面前的紅燭還沒有熄滅,映出她慈祥的面容。我望着觀音,祝禱道:‘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我白寶兒今和我娘白氏結為夫,從今以後生生世世永不分離,菩薩若有怪罪,我白寶兒獨自承擔,菩薩若不怪罪,保佑我夫兒孫滿堂,得享天年。’説罷,和娘一起向觀音深深磕了三個頭,站起身來。娘撲進我懷裏,伏在我膛上輕輕地啜泣着。”
“‘寶娃,’娘叫了我一聲,我打斷孃的話頭,説道:‘以後別叫我寶娃,我已經是你漢子了,不能再這幺叫了。以後,你叫我孩他爹,我叫你孩他娘,好不好?’”
“娘撲哧破涕為笑,我已經很久沒有看見她的笑容,此刻穿着紅衣的娘笑起來就好象一朵牡丹,紅衣,紅燭,映得她的臉也紅豔豔的。娘笑着説:“連孩子也還沒有呢,叫什幺孩他爹,孩他孃的啊。’”
“我湊上去親了她的嘴一下,悄聲説道:‘這不就快有了嗎?’孃的臉這次真的紅了,羞得紅通通的,把臉別過去,推了我一下。我説道:‘要不這樣,你還叫我寶娃,我可不能叫你娘了,叫你的小名花兒,好不好?’娘紅着臉,輕輕點了點頭。”
“我們沿着山路藉着月光來到了黃河邊上,月光下的黃河銀波粼粼。我解開船,跳上去,把娘也拉了上來。竹篙一點,小船就離開了岸邊,順着黃河水向下游漂去。我望着那片隱沒了山村的黑暗,心底湧起莫名的憂傷:別了,我的老家。”
“我決定讓船自己漂,把我們帶到哪裏我們就在哪裏安家。打定主意後,我放下竹篙,鑽進破席片船艙裏。娘已經把船艙裏原有的舊老羊皮襖鋪上,我們相擁着躺在船上,聽着船底的水聲。漸漸地,我有點糊了,娘把我搖醒,説道:‘寶娃,先別睡,咱們還有正事沒幹呢。’”
“‘正事?’我摸不着頭腦,問道:‘什幺正事?’”
“孃的臉上又飛起兩朵紅暈,聲音也變得像蚊子哼一樣:’剛才咱們臨走前幹什幺來着?’”
“‘拜堂啊。’我説。”
“‘那拜完堂該幹什幺?’”
“‘入房啊。’説到這裏我忽然明白了,是的,我怎幺把這幺重要的事情給忘了呢?今晚是我和孃的新婚之夜,這船就是我們的房,我怎幺能不和娘房呢?我一下子緊緊抱住了娘。”
“娘像個新媳婦樣羞澀地低下了頭,和我們昨晚第一次時的神情完全兩樣。
我不再猴急,輕輕地在娘額頭上吻了吻,把她的髮髻打開,披下她美麗的長髮,撫摩着。娘軟綿綿地靠在我懷裏,閉着眼睛,手卻勾着我的脖子。”
“衣服一件件被解開,我們終於又一次用最真實的身體彼此相對。昨天還很生澀的進程,今天卻無比順暢,幾乎沒遇到什幺阻力,我們就順利地融為一體。
不再瘋狂猛烈地進攻,而是像小砂鍋燉一樣,慢慢地,盡情地享受彼此體的每一寸肌膚,直到香氣漸濃。四野一片寂靜,蛉蟲也不叫了,在深邃的夜空下,只有這條河,這條船和船上的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