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的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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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中的動,往往就在不經意間。
引起心靈震撼,撥動心絃迴音的,未必都在轟轟烈烈的展之中,風化雨或者斜陽共度的意境,往往更具耐人尋味的魅力。就像風雨中有人為你撐起的一把雨傘,晨曦裏慢慢走過的一對相互攙扶的老人,疲憊時孩子輕輕敲打在你後背上的小拳頭,不經意間收到遠方友人的一聲輕輕問候,父母新添的一絲白髮或是那深深眷顧的眼神,常常讓我陷入動之中…
曾於一陽光明媚天氣身着華麗旗袍回鄉下老家,返回候車途中,突然陰雲密佈狂風大作,頃刻之間大雨傾盆,讓人沒有躲避之機。情急中,慌忙拿出包中不曾開過張的太陽傘,竟一時無法打開。為了扯下被風掀到大腿的旗袍,任由滂沱大雨貫身而下,狼狽窘迫之中竟不知所措。這時,一中年男子撐過自己的傘,為保持距離,自己的半個身體落在大雨之中。風雨頓時被隔在了另一個世界,一方温暖的天空就這樣被撐起。他默默地為我打開傘後,未等我言謝,便急急衝入茫茫雨霧之中。遠遠望見的只有那寬闊的後背及穩健的步伐。生命中最原始的那份動,便在那一刻悄然升騰,莫名的動似乎把我裹在一個温暖的世界中,而這個世界竟是由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撐起。耳畔是雨點舞蹈的聲音,眼前是一串串晶瑩的雨珠落在寬闊的路面上綻成朵朵潔白的花,一層層水霧在恣意瀰漫,羽化了心情,滌盪了靈魂。
來無痕,夏至已熱,常於慵懶的午後,捧一杯香茗,佇立窗前,聽蟬鳴聲聲。
“我能想到最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老。”趙詠華幽幽唱時,常讓我懷想起那對耋耄之年尚能攜手於夕陽下的老人,那被金黃的餘暉拉長的蹣跚身影,那被鍍上一層金邊的銀絲,那種美侖美奐的、只應存在於詩人眼中畫家筆下的夕陽晚照畫卷,似一粒飛入眼角的沙子,而濕的便不只是眼睛了。
初的早晚,在料峭的風中總能看到一對老人,男人個子不高,在他稜角分明的臉上分明留下道道歲月蒼桑的痕跡,花白相間的頭髮清晰可見。他跛着一條腿,並不寬闊的肩膀上卻依着一個面無血的女人,深紫絨線帽遮住了她整個額頭,一件灰大衣裹在她的身上,越發顯出生命的虛弱、蒼涼和無助,生命的活力已蕩然無存。她像個蹣跚學步的孩子,面無表情地任由男人牽着她的手,茫無目的地向前走着。一陣強風吹起了她的圍巾,男人急忙為她繫好,爾後又哆嗦着雙手,從口袋裏掏出一方雪白的手帕,為她小心擦拭溢出嘴角的口水,二人不置一詞,只是彼此相望着,所有的喜怒哀樂都在這一望中被幻化為寧靜超然,生生死死,花開花落,情似乎經過了漂洗,沉靜得不再能掀起任何波瀾。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而今,他們能相攜走過風雨幾十載,這該是多少年才能修來的一份緣份啊。
世間事物也許就是如此吧,視便也無睹了,漸漸地習慣了上下班途中與這道獨特的風景相伴。然一天突然發現,這道風景變了:一對老人不再站成一排,女人坐進了輪椅,而男人仍然一如既往地呵護着她。每天他都會高一腳低一腳地推着輪椅,上坡時脊背彎成了一張弓,下坡時板成了一座山。風吹來,他搶先擋在她前面,任風吹打着他的後背;雨落下,他為她撐起那把古老的雨傘,任雨水肆在他的面龐髮間。我為這樣的情景唏噓不已,動的心讓我下決心要走進他們的世界時,卻無處尋覓他們的蹤影了,直到現在。
我不知道他們現在在哪裏,也不知道他們好不好,更無從知曉他們是否曾擁有過一個漫的邂逅,也許他們不曾擁有漫,不曾演繹完美,也許他們過着平淡如水的生活,但他們卻平凡而真摯地演繹了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千古名言。所有曾經的歡樂與痛苦,甜與憂傷,在佈滿皺紋的笑靨裏,在斜陽晚照下,展為人世間最動人的情書。
“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暉。”早在三四歲剛開萌的時候,就跟着鄰家老師搖頭晃腦地結識了這位唐朝母親,雖然不懂其中意味,但也能囫圇棗,倒背如。後來進了學校,才知道這是一位母親正在為遠行的兒子縫製寒衣的情景。後來每每看到燈下為我們縫補衣裳的母親,看到在田間勞作不輟的母親,也常仿古人報三之暉,在母親結實的後背上捶打,那時母親黑紅的臉膛上總掛着那種説不出的笑,雖然讀不懂那種笑意,但卻能從母親給我的一次又一次親吻中受到母親對我小手的認可。現在當我痠背痛時,小女也會用她結實的小拳頭在我後背上敲打着,這時,我便有了跟母親當年一樣的笑意。恍惚間,父母新添的那一縷白髮便豁然映入眼簾,為了孩子,他們就像那辛勤栽種樹木的農夫,施肥、鋤草、打蟲、剪枝,心甘情願地付出,卻從不求任何回報;而對於我們這些未曾秀於林的“木”來説,卻從未對空氣陽光般瀰漫在我們周圍的親情認認真真悟過,是習以為常?或是視無睹,還是麻木不仁?自問可曾關注過他們新添的一縷白髮嗎?展讀過他們深深眷顧的眼神嗎?滿心羞愧之餘,惟有汗顏再汗顏。
久囿於鋼筋水泥構築的森林間,走在湧動的人中,我常懷疑自己的執著,懷疑自己脆弱的神經是否能受這個紛擾雜亂的城市脈搏了。五彩繽紛的城市永遠是一條動的長河,但卻逐漸固化了我們的覺,麻木了我們的神經,我們已經不會動了。烈的競爭改變了我們的生活和生存狀態,荒漠了我們的心靈,因而我們已經沒有機會和時間來悸動那曾有的情懷了,似乎再也無法放慢我們匆匆的腳步,心中充滿了莫名的但永遠也無法滿足的慾望和躁動;似乎已經忘記我們是情動物了,似乎真的成了逐水草而生、弱強食的遷徙動物了,我們還會進化到什麼地方呢?不經意間的動還會澆綠我們心頭那曾經鬱鬱葱葱的綠洲嗎?
此時正值夏夜,一縷清風吹過,陽台上的風鈴叮噹作響,百合花的餘香充盈整個小屋,窗外有蛙鼓聲,有月淌聲,窗內有我心不經意的顫動聲。在這樣如水的夜裏,提一盞小小的荷花燈,於清新婉約的音樂中,細細品讀我們的生活,悟我們的生命。其實生活遠沒有我們想像的那般複雜,我們只需學會接受那不可接受的,放棄那不可放棄的,容忍那不可容忍的,善於收集那些不屑於被收集的,生命便會常常被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