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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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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叩!”寧靜的夜裏突然傳來敲門聲,嚇了他一跳,雖然納悶這麼晚了到底是誰會來敲門,又想要做什麼,他還是起身下牀,將房門打開。

一開門,門外的小女娃隨即對他漾起大大的笑容,神似乎還非常好。

他困惑的微蹙起眉,“你怎麼還不睡,跑來敲我的房門做什麼?”安於曼也不管他到底歡不歡她,逕自走進他房裏,還幫他關起房門,像是把這裏當成自己的房間一樣,“我睡不着,你也睡不着,咱們倆正好可以作伴。”哪裏好了,他一點都不覺得好!

“你快點回你自己的房——”他都還沒吼完,就見她推開窗户,準備要爬出去。

“大哥哥,陪我出去玩。”

“什麼?現在?”他真不敢相信,外頭一片漆黑,而且他們是在山上,這個時候出去多危險啊!

“對呀,就是現在。”她不等他答應,便身手利落地率先爬出窗外,像只野猴子一樣。

“喂,等等!”他衝到窗户邊,猶豫了一下,還是擔心她的安危,只能跟着爬出去。

安於曼從小就在山裏玩耍,就算在夜裏走山路也難不倒她,不過東方毓才來沒多久,在夜裏走山路對他來説簡直就像瞎子走路,一不小心就會被地上的石子或樹給絆倒。

他辛苦的跟在她身後,本就不知道安於曼到底要去哪兒,要是此時跟丟了,他肯定會在山中路,連怎麼回去都不曉得。

他們倆在陰暗的樹林中行走,不知道走了多久,兩個人才走出樹林,來到一處開闊的高崖邊,此處沒有高大樹木的遮擋,只要抬頭仰望,便能看見滿天燦爛的星斗。

一旁還有一間小木屋,屋前放着一張長凳子,屋旁有一片竹林,竹葉上掛着為數不少的鈴鐺,輕風一吹,清脆的叮噹聲響此起彼落,替寧靜的夜增添幾許熱鬧。

安於曼率先來到凳子前,將長凳子上的灰塵拍了拍,自己先一**坐下,才朝東方毓揮揮手,“大哥哥,快來這裏坐吧。”東方毓吁吁的來到她面前,突然有股想掐住她脖子的衝動,她夜裏不睡,就這麼跑出來,難道都不曉得會有多危險嗎?

但看着她天真自然的笑靨,他真的認為她本不覺得自己這麼做有什麼問題,況且她也已經野慣了,他念她肯定沒有任何效果。

他無奈的坐到她身旁,趁機休息氣,她則興致的拉着他的衣袖,另一隻手指着夜空中的星子,“我告訴你哦,那一顆是我爹,那一顆是我娘,哥哥姐姐、祖父祖母全都在上頭。”

“什麼意思?他困惑的瞪着她,天空中那些全都是星子,哪時候變成她的家人了?

“師父説的,如果我想念爹孃,就抬頭看星子,因為他們都在上頭看着我、保護着我哦!”東方毓錯愕的一愣,馬上猜到師父為什麼會這麼説,“你的爹孃…不在了?”

“應該吧。”她笑笑的看着星空,早已不再難過。

她只知道她是被師父從山谷中抱回來養育的,師父對當年發現到她的經過,並沒有多談,只説她的家人可能是在山路中遇襲,馬車滾落山谷,他是聽到山谷中有奇怪的嬰兒哭聲,才過去查看。而那時除了尚在襁褓中的她以外,其他人都已斷氣,他只好將其他人就近掩埋,把唯一存活下來的她帶回山中養育。

“當我第一次偷跑下山,看到村子裏和我一樣大的小孩都有爹孃,就我沒有時到很難過。後來師父尋到我,我在他懷裏邊哭邊吵着説也要爹孃,但師父生不出爹孃給我,我就哭,醒來哭、吃完飯哭,哭到眼睛差點都要瞎了。”他的心隱隱盪着,他本以為她是被家人送上山習武的,沒想到她是個孤兒,連自己的親生爹孃都沒見過,境遇比他要悽慘許多,但她卻每天都能快快樂樂、無憂無慮的生活,這是為什麼?

“然後有一,師父突然把我帶來這兒,指着星空説,我的爹孃雖然不在人世,但他們卻在上頭時時刻刻保護着我,而師父終有一也會到上頭保護我,要我不必難過。我只是比他們慢一會兒上去,總有一天,我還是會上去和他們團聚的。”她依舊帶着微笑,又説道,“聽到四周叮叮噹噹的聲音了嗎?當時的我聽了就哭着説,你們都在上頭,卻連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我一個人在這裏還是很孤單、很寂寞,那怎麼辦?結果師父就在竹葉上系鈴鐺,説這些叮叮噹噹的聲響就是爹孃在和我説話,要我別難過、好好聽師父的話。”聽着聽着,她的淚漸漸停了,雖然還是無法立刻接受自己沒有爹孃的事實,但她想,她還有師父呀,她並不是一個人,還是有人疼愛她的。

後來,師父就在這裏幫她蓋了一間小屋,她每次只要難過、不開心時,就會來這裏和天上的爹孃説説話,聽着叮叮噹噹的聲響,好像真的有人在回應她,而且是很多很多人在關心她,她也就漸漸不覺得那麼孤獨了。

“所以你的爹孃也在上頭看着你哦!”她朝他甜甜笑着,“看到你這麼不開心,你在天上的爹孃也會很難過的,快快笑一個吧。”和她相比,他顯然幸福多了,雖然他一出生就沒了娘,但他還有疼愛他的爹和他一同度過了十二個年頭。但她卻出生沒多久就失去爹孃的陪伴,甚至連爹孃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

小小如她,都可以堅強面對自己是孤兒的事實,為什麼他就不行,為什麼他就是振作不起來?

他努力的想揚起嘴角,但他發現自己還是做不到,他的心還是很沉、很悶、很難受,“但我很難過,我笑不出來。”她偏頭想了想,才回答,“那就先把難過哭出來,之後就可以笑了呀。”他本想説他也哭不出來,但她卻先一步有了動作,輕抱住他,用小小的手在他的背上輕拍,小大人似的説着,“哭完了,難過也離開了,你不是一個人,還有師父,還有我哦…”他沒料到她會有這種舉動,一時間反應不過來,錯愕的呆愣着,任由她環住他,她小小的身子輕靠在他膛上,給了他屬於她的温暖。頓時之間,他心口的鬱悶高牆像是被融化了一角,再也壓抑不了這段時以來的難過與悲痛,一次全都爆發出來。

他靠在她纖瘦的肩上,先是默默的着淚,之後淚水越掉越急,終於忍不住抱着她痛哭,無所顧忌的好好哭個夠。

他不該再難過下去了,他必須堅強起來,今晚就讓他好好的大哭一場,哭完之後,他就會振作起來了。

他會讓在天上的爹孃不再擔心他,就算只剩下他一個人,他也會好好的活下去。

況且他現在不是一個人,他還有師父,還有她!

她繼續在他耳邊説着,一遍又一遍,直到他停止哭泣為止,“你聽,叮叮噹噹,很熱鬧的,咱們並不孤單,有許多人陪伴哦…”輕風繼續吹,鈴鐺聲不絕於耳,天上的星子仍在閃爍,那一閃一閃的樣子像是在對他們微笑,默默的守護着他們。

暗中跟來的安塵子始終隱身在竹林裏,在聽到東方毓的哭盧之後,他終於舒展雙眉,心中的大石也跟着放下了。

他不動聲的轉身離去,就讓這兩個小傢伙盡情的在這小火地裏釋放情緒,相信等哭完之後,從明起,就是個全新的開始.不會再被過往所羈絆了。

一早,安塵子起牀之後,逐一推開兩個孩子的房門,卻赫然發現房裏空蕩蕩的,他們倆居然徹夜未歸,難道在山裏路了?

不可能,小曼那個丫頭從小在山裏亂跑,是不可能會路的,他本以為他們倆在那一處小木屋發完情緒就會回來,便放心入睡,沒想到他失算了。

難道他們在山中突然遇到什麼無法預料的危險?越想越擔心、越想越不對勁,他趕緊往崖邊的木屋尋去,希望那兩個小傢伙千萬不要有事才好。

結果他一路擔心的來到崖邊小屋,在看到木屋前的景象時,忍不住錯愕的瞪大雙眼,簡直不敢相信。

這兩個小傢伙居然並肩坐在長凳上,背靠着木屋牆壁,頭互相依靠在一起,就這麼睡在户外,連天亮了都不知道。

他真不知該氣還是該笑,這樣也能睡,還真是服了他們了!

“小傢伙,該醒來了!”

“嗯…”兩個小傢伙糊糊的半睜開眼,還搞不清楚到底發生什麼事,只覺得好累,全身痠痛。

“快起來、快起來,睡在户外,也不怕受寒嗎?後面的屋子是做什麼用的,讓你們好看的嗎?”安塵子好氣又好笑的道,他可不想一次照顧兩個病娃娃,那肯定麻煩死了。

兩個人慢的站起來,哈欠連連,終於想起昨晚東方毓哭完之後,他們就天南地北的聊着天,聊着聊着就不小心睡着了。

“哈啾!”安於曼率先打了一個大噴嚏,鼻水都出來了。

“哈啾!”東方毓也跟着打噴嚏,頭有點暈暈的,該不會真的受寒了吧?

一聽到兩個小傢伙一前一後打噴嚏,安塵子就頭皮發麻,不希望惡夢成真,真得照顧兩個病懨懨小傢伙,“快,回去了,真受不了你們,回去之後我趕緊煎藥給你們喝了祛寒:下回別再做這種蠢事了!”

“喔…”他們倆乖乖的邁開步伐,跟在安塵子身後離開崖邊小屋。

原本走在前頭的安於曼,突然轉身朝東方毓伸出手,還漾起燦爛的笑容,經過一夜暢談,他們倆的情已經變得不一樣,原本的隔閡也解開了。

她雖然叫安塵子師父,但她本就沒有拜師學藝,只是因為安塵子不想被她叫爹,所以才要她喚他師父。

但既然東方毓要拜師學藝,她也要,兩個人一起學比較有伴,他們倆已經説好了,她當師妹,他當師兄,要開開心心的一同努力。

東方毓瞧着她小小的掌心,終於揚起久違的笑容,毫不猶豫地握住她的手,對她敞開心防,很開心能有她相伴。

和她握的掌心傳來一陣舒服的暖意,温暖着他的手,也温暖了他原本孤獨寂寞的心,讓他永難忘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