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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閲讀1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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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錢在,吳雩就還沒走。

他可以毫不猶豫跟步重華一刀兩斷,但他肯定會回來拿錢。

——吳雩現在會去哪裏?

步重華靠着牆慢慢坐在地上,突然發現自己其實並不瞭解吳雩這個人。他不知道吳雩平時喜歡點哪家外賣,去哪裏閒逛,會不會去附近的圖書館或籃球場;他不知道吳雩的父母是做什麼的,是否曾經擁有過愛人或朋友,省吃儉用攢下這些錢到底是為了換取什麼樣的東西,或者是完成什麼樣的夢想。

他每天一聲聲叫着吳雩,卻連那個人的真名實姓都不知道叫什麼。

偌大的津海,他還有什麼地方可以去?

“……我不知道,也不太想知道,你父母的事不用告訴我……”

“我跟你不是一個世界裏的人,對不起讓你失望了……有時候我對自己也很失望。”步重華望着空氣中灰的浮塵,看見陰霾天幕下那踉蹌退後的身影,脊背險些撞到墓碑,然後就索靠在墓碑邊笑了起來,用一手深深捂着臉,連都彎了下去。

但當時他被暴怒炙烤着,聽不出一聲聲大笑中充滿了無法言説的悲哀和自嘲。

“……我只是個普通的小碎催,只想躲到老死,”他就這麼笑着説,“至少能比你父母活得久一點。”彷彿一道閃光穿過千頭萬緒,照亮渾渾噩噩的腦海,步重華眼神慢慢變了——有沒有可能,吳雩獨自一人回去了那裏呢?

如果那個在火場中咬牙推着治安主任跳窗的吳雩是真的,如果那個在豐源村暴亂中咬牙聽從命令把砍刀扔給自己的吳雩是真的,如果曾經孤注一擲的信任、絕望之中的求援、深夜隱秘的依偎與親吻都是真的……

步重華在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情況下搖搖晃晃站起身,覺在冰冷窒息的河水裏抓住了一救命浮木,接下來把全部賭注都押在了上面。

——他想賭吳雩確實去了那裏。

他想賭吳雩確實還是自己所認識的人。

步重華抓起車鑰匙,踉蹌奔出屋,上車一腳油門踩下去。本不需要設置導航,這麼多年來他非常清楚從這座城市每一個角落通往烈士陵園的方向,很快下高架橋上高速,通過悉的城郊曠野,停在了昨天剛剛來到的公墓大門前——津海市烈士陵園。

這時天已經非常昏暗了,一層層石階並不好走,步重華毫不猶豫穿着西褲皮鞋踩在蓬鬆的泥土地上,三步並作兩步直奔東南角,轉過無數排林立墓碑,一眼瞥見了那無比悉的角落——下一秒,他的心直直沉了下去。

沒人。

刻着他父母姓名的那塊石碑前空空蕩蕩,遠方最後一抹餘暉隱沒,晚風拂過城市上空,呼嘯直上天際。

步重華心臟終於撞進了深淵之底,耳邊轟然重響,站在那裏一時竟反應不過來。

就在這時手機在褲兜裏震起,足足震了十多秒,他才下意識地摸出來看了眼,來電顯示不是宋平或許局——竟然是林炡。

步重華的第一反應是直接按掉,但整整十來秒後,最後一點理智還是讓他強迫自己接了起來,沙啞道:“……喂?”

“喂步支隊,我剛從分局出來,聽説你今天下午發了內部協查找吳雩?”步重華內心已經隱隱有了預:“你找到他了?”市中心永利大街,華燈霓彩已經早早亮了起來,酒吧裏隱約傳出動人心的電子鼓點。林炡站在馬路邊煙,回頭看了眼人頭聳動的鐵血酒吧:“不,雖然我不知道他現在在哪,但我知道他待會要去哪。”

“……”

“把你的人撤回去吧。”林炡的聲音還是很温和,説:“這件事暫時不用你手了。”步重華僵立在原地,電話已經被掛斷了。

失重般的空虛從腳底蔓延上頭頂,步重華慢慢垂下手,退後兩步靠在樹幹上,重重吐出一口氣,壓下心裏一波比一波更加沸騰的酸熱。

他賭輸了。

僅僅24小時以前,他還以為自己擁有那個人所有的信任和親暱,轉眼間冰冷的事實就證明了那一切不過是單方面的一廂情願。

林炡比他更瞭解吳雩,自始至終他不過是個外人。

步重華抬起頭,他幾乎是用全身力量才強迫自己站直脊背,慢慢順着來路往陵園大門走。草叢在腳下悉悉索索,一級級石階漫長得沒有盡頭,曠野在暮中只剩下青灰的輪廓;他茫然望着前方,想起昨天這個時候吳雩就這麼一級級走出去的,那平時總彎縮背的一個人,穿過這無數烈士墓碑時脊背卻得那麼直,像是有某種孤獨而蒼涼的力量強行撐在骨頭裏一樣。

他當時在想什麼呢?

他向自己惋惜而憐憫的那一笑,轉身之後還在嗎?

步重華腳步一停,腔起伏數下,就像不相信開盤結果的賭徒,突然回頭望向原處。

灰藍涼風拂過草叢,泛出海般擴散的漣漪。緊接着,彷彿夢境突然在眼前化作現實,步重華的瞳孔微微張大了——一道身影出現在林立墓碑盡頭,低頭踽踽獨行,走到刻着步同光與曾微烈士的墓碑前,彎放下了懷裏的一捧野花。

是吳雩!

“——抱歉了,啊。”吳雩拍拍手,把掌的泥土往褲子上一蹭,望着墓碑上陳舊的黑白照片:“門口賣的花太貴,就在路上拽了幾朵,將就看吧,不要嫌棄。”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