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羣魔亂舞草木皆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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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紅巾中的二人,首先來到那茅舍門外,叩門呼道:“裏面有人麼?請出來一下,我們有事相求。”他一連叫喊了兩聲,屋內好似起了一陣輕微的騷動,過了半晌,始自裏面慢的走出一個龍鍾老人來。
這老人手扶竹杖,滿頭銀髮,行動之間,顯得甚為呆滯遲緩。
他抬頭向竹籬外的“冷雲幫”羣豪,細細打量一番,微顯驚愕之。
老人輕咳一聲,啞着嗓子道:“門外是哪位客人,小老兒應門來遲,尚請恕罪則個…”這兩個十二紅巾,一名叫侯尉,另一人叫戴倫,二人聞言之下,不由相視一笑。
暗想道:“這荒村野老,想不到卻恁的知禮。”侯尉雙手一抱拳,説道:“老丈請了,在下等因有急事,昨宵連夜趕路,至今粒米未進,我家居停命在下前來,向老丈商議,暫借貴宅休憩一時,行時必多奉銀兩相酬…”老人呵呵笑道:“原來如此,各位快快請進,出門人誰不能行個方便,只怕蝸居狹小,有屈令居停金玉之身!”他一言未已,濮陽維已緩步行至,長揖道:“老丈言重了,小可等但求略得憩息,便即上路,實不敢過擾老丈。”説着,一行十餘人已進入竹籬之內,老人忙着搬桌移凳,端水倒茶,招待得十分殷勤。
濮陽維等人,已有一一夜未曾稍事休息,眾人一入室內,身子一坐落下來,緊張的神經已漸鬆弛,疲累的覺隨即襲來。
但是各人礙於幫主及堂主在座,不敢放肆無狀,個個勉強打起,硬撐着那重若萬鈞的眼簾,枯坐椅上。
濮陽維微微一笑説道:“各位且請休息,此時不比尋常,勿拘於虛禮。”此言一出“冷雲幫”眾人齊齊應諾一聲,齊隨身仰倒,閉目養神起來。
“粉面羅-”徐妍容功力甚高,內勁亦極為深厚,雖夜奔勞,卻仍能支撐,況且,滿室皆是須眉大漢,她一個姑娘家,也實在不好意思躺下。
濮陽維功力之深,浩若湖海,一夜來的連續劇戰,他卻毫無倦容,雙目炯然環視着室中佈置。
“七煞劍”吳南云為人最是極警絕倫,無論行至何處,他都要堪察一番,始才放心。
這時他正揹負雙手,立於這茅舍窗前,遠眺着四外景物,其實,他正在默察周遭形勢。
濮陽維端坐椅上,目注着老人忙進忙出,他不由問道:“老丈,這大清早,令郎等即已出去了麼?”老人端着一杯熱茶,顫巍巍的放在濮陽維身前。
嘆息道:“唉!小老兒十年前,老伴去世之後,便只有一個幼兒與老朽相依為命,靠那幾畝薄田,一座土山,尚可將就過活!”濮陽維嘆息了一聲,舉起茶杯,低啜了一口,又道:“老丈且請自便,這端茶洗米之事,便由小可令人代勞。”老人笑道:“無妨!小老兒這幾老骨頭倒還硬朗,犬子外出提水,想是即刻便可回來。”老人一笑之下,卻使濮陽維發現了一宗可疑之處。
原來這老人雖是滿頭銀絲,嘴上鬚髯盈寸,然而他一笑之下,額頭眼角之間,卻絲毫沒有皺紋。
濮陽維雙目一瞬,又已注意到老人雙手潔白細潤,哪像是個靠做重活為生的農人?
他雖在心中犯疑,卻毫未顯出來,緩緩起身,向廚房走去。
老人搶先兩步,極自然的回手阻道:“公子,這廚房之內,灰土油垢甚多,公子千金之體,實不宜入這污穢之處。”濮陽維微微一笑,遂停步不再前行。
他回首視察坐在椅上的各人,除了“獨臂金輪”石魯,尚在調息運氣外,其餘的各人,均已沉沉入睡,各人面前茶杯,已杯杯見底。
濮陽維嘴角一哂,心中更加疑慮,他口中朗道:“荒嶺大澤有龍蛇,窮山惡水出天!”
“七煞劍”吳南雲身軀未轉,已驚覺濮陽維言中示警之意。
他微微一笑,漫聲道:“修羅神威誰敢犯?七煞劍下星月寒。”二人相視一笑,絕不在意。
“粉面羅-”徐妍容冰雪聰明,二人如此一對一答,她也警覺眼前有變。
玉手伸處,已有意無意的,將身旁鐵琵琶拿起,錚錚的彈了起來。
老人這時,自廚房出來,手中端着一鍋熱氣騰騰的稀粥。
“粉面羅-”徐妍容柳眉凝煞,雙目垂注着手中琵琶,忽而,她以一口清脆悦耳的京片子,説道:“老人家,您腳下那雙鞋兒,可真美着哪!”濮陽維隨聲望向老人腳下,只見在他一身布衫掩遮之下,隱隱出一截金絲縷線的鞋面來。
老人身體微微一震,隨即呵呵笑道:“這位姑娘好利的眼睛!其實啊!這雙鞋還是我那蠢兒在前老朽賤辰之時,特地從城裏買來的。”一旁負手閒眺的“七煞劍”吳南雲,朗朗一笑,轉過身來,説道:“令郎確是一位孝子,想常下田做活,都是令郎一人代勞!”老人放下手中的鍋稀飯,愕然道:“這位公子,此話怎講?”吳南雲微微一笑,道:“在下乃隨意問出。因為若非令郎一人去做那活,老丈的一雙手掌,怎的會如此細潤?”吳南雲話中,如含利錐,令那老人又是一震。
他勉強笑道:“客人真會説笑,老夫這一雙手掌,生來便是一副富貴之像哩!”
“粉面羅-”徐妍容嬌軀自椅上站起,右手提着鐵琵琶,左手端起自己面前,那杯尚未飲過的清茶,嫋嫋行至老人面前。
柔聲道:“老人家,咱們來了這麼多人,累得你忙了好一陣,這杯茶請您喝了,也好坐下歇歇…”銀髮老人雙目倏然一睜,隨即面容如常的道:“好,好,謝謝這位姑娘。只是目前老朽尚要料理一下瑣碎事物,稍停再來領情。”説罷,一陣沙啞的大笑,已快步向廚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