凐沒的光芒-序卷（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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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5月19六·血奴市場「看來你已經習慣新家了，還有心情和鄰居一起享用晚餐。」

「……如果你的肚子到了餓得想要把自己吃掉時，你也會這麼做的。」沒有理會青年的奚落，雙手和雙腳都被綁在一起的少女將頭埋入食槽，用舌頭撈起幾粒生黃豆捲入口中。小心地用齒除去上面的土屑與碎石，剔除不能下嚥的豆衣，嚼碎的大豆散發出了蛋白質的香味。

對於這傢伙的到來，她並不到意外。就像烏鴉不會放棄腐一樣，半知不解的神秘情報對間諜有着致命的引力。

的臭味沒有在乾涸之後完全消散，但伊比斯完全沒有出不適的神情。

他將一段雜草編成的繩結拴在馬棚的頂板邊沿，上面鑲嵌的魔晶黯淡地照耀了漆黑的馬棚，隨後就像自來的客人一般坐在了食槽邊。

「我有事情要拜託你去做。」居然是這個前天晚上還一副愛理不理樣子的女孩先發制人。伊比斯眯起眼，重新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除了身上被拷打的傷口更加嚴重了以外，並沒有什麼顯而易見的變化，為何她今天突然轉了子呢？

「好啊，和昨晚的規則一樣，如果你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麼……」

「我會告訴你那個工匠的名字。如果條件滿足了，『儀式』的秘密也不是不可以透給你。」已經完全不是情大變的範疇了，他甚至要懷疑眼前的白魔女是被替身調包的假貨。這反而讓伊比斯越發對她興趣起來。她不再是那副茫待宰的模樣，而是真正下定決定要行動起來做些什麼了。白天究竟發生了什麼？

換位思考，以她現在的狀況，打破僵局的突破口在哪裏呢？其中之一，就在與主帥不和的自己身上，所以她才會主動提出進行易。但易的關鍵是雙方的價格，不知道她的要求能否匹配那個秘密的價值。

「你大膽地説吧。我已經架好削音的護符了，不用擔心被第三個人聽見。等你説完要求了，我會考慮是否幫助你的。」

「是嗎？好。」瞟了一眼頂檐邊的護符，少女縮起身體靠着食槽坐了下來。

馬廄地面的碎石子都已經被她小心地撿走，柔軟的泥土對部的傷害減輕不少。

「我要你殺一個人。」

「如果是那個人類女奴埃斯特蕾的話，目前的報酬可還不夠。她現在是凱魯特身邊的紅人，偽造意外死亡的現場非常麻煩。」

「不是她。」少女搖了搖頭，「是一個對你來説舉手之勞的小人物，某個被你利用過後拋在一邊的殘渣。」

「唔，有趣，你先別急着説名字，讓我想想。」伊比斯很喜歡這種思考的覺，尤其是這種簡單的選擇題。能夠被兩人的關係網所覆蓋，還滿足仇恨與利用的條件的人——「是嘛，你要用那個打開城門的內應的腦袋，來祭奠死去的市民們。」他一下就找到了最合適的人選，「原來是這樣，凱魯特今天帶你去了布萊丹，想用慘狀擊垮你的意志，似乎起到了完全相反的作用。也難怪我的線人告訴我，他會氣得在就寢前待女奴們來發。」

「…你把線人安在了他的寢房裏？」少女忍不住出聲吐槽。

「是啊，對於這種無法雨均霑還非要廣開後宮的早男，挖起牆角來不用太簡單。」青年一點都不覺得私通他人的女奴是什麼不光彩的事，「言歸正傳，我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處理掉那個內應，但我得糾正一點——不是我在利用他，而是他和我互相勾結，各取所需，就像咱們兩個現在在做的那樣。」

「我不明白。」

「是啊，你不明白，為什麼你這樣熱心平等地對待了士兵們，給予了他們足夠的薪酬與地位，卻還是遭到了無情的背叛。不過這也不怪你，那個叫穆恩的傢伙早就瘋了，要的只是把這座城市和你一道毀滅而已。」

「為什麼？」少女偏過頭，眼裏滿是震驚與不解，「他為什麼寧可把同胞送入死地，也要勾結間諜來背叛我？」

「很簡單。上一次圍城的時候，你們為了生存，毫無愧疚地吃了人對吧。雖然只有最後的幾天，殺死的也是活不下去而自願獻身的老人與重傷員，但總有心存正義的人無法接受。」那是再也不願意想起的黑暗過去，少女扶住自己的右臂，悲傷地顫抖着。

「真是個孝子，一直在食人的異類間蟄伏到最合適的時機，然後暴起葬送了整整幾萬人來為老母陪葬。除了對於自相戕害的人類的恨意，我想他也許看到了更加醜惡的東西，比如説，命令平民們啃食同類，自己卻安然享用正常美食的上層……」

「你錯了。」她的聲音沙啞而低沉。

「沒有那種事。作出決定的雖然是全體議員的投票表決，但第一個開始吃人的——是我。老人的酸得噁心，吃起來的口柴得難以下嚥，但我當着眾人的面把那些吃得一乾二淨，就連骨髓都敲出來乾……」即使見過無數荒誕靡的貴族生活，伊比斯還是第一次到了噁心反胃的覺。

「城裏的居民起碼有三成覺得我瘋了。但是我不後悔那麼做，所有的糧食儲備都已耗盡，刨地三尺都找不出一粒麥子，城裏連樹皮草都沒了，如果沒有我的威望來帶頭，用政令與示範裹挾議員和市民們加入，恐怕替代這份有序的自願犧牲的會是更加混亂的私下屠殺。」她歪過頭，臉上出自嘲似的笑容，「有理智的生物是不會瘋到食用同類的。但我這個存在，只要解釋了充足的理由説服理，就能旁觀體自己動起來，腦袋空空地去把論證完畢的目標自行完成。」伊比斯被繞暈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這句話的意思。為了保護心智，所以將行為與思考割裂開來，把體化為執行命令的器具。這是無比適合殺手的天賦。

而她能夠在凱魯特的待下撐到現在，恐怕靠的就是這樣的能力。

「…你沒有瘋，瘋的是戰爭。」連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出聲安，或許只是希望少女能保持堅定，繼續給凱魯特添亂罷了。

「真意外，你這樣的混蛋也能説出這種話。」

「我最大的願望就是躺着啥也不用幹，就會有源源不斷的奴和美食送上門來。如果不是因為我只是個繼子，我才懶得參和該死的戰爭。」青年聳了聳肩，「好吧，穆恩就在奴隸軍的兵營裏。我會把他的頭顱埋到布萊丹的城門下。沒有人會注意到垃圾堆裏消失掉的渣滓。」他站起身準備離去。少女驚訝了一瞬，出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