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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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蘇韻錦走進教室,明顯能察覺自己的出現使得不少同學開始頭接耳,臉上帶着詭秘的笑意。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稍微沾染了曖昧的事在沉悶的高三更是迅速成了大家最解悶的話題。不久前就在宿舍裏,周靜便極力“誇獎”她“
擒故縱”的招數用得實在高明,蘇韻錦不和她爭,這種事越描就越黑。可説不清是心裏難受還是身體不舒服,回到宿舍之後她一直覺得渾身沒有力氣,像木偶被
走了身體內的連線。這種異樣的
覺並沒有隨着晚自習開始而好轉,沒過多久,坐在教室裏的她
到大腿間彷彿有一股熱
湧出,
腹沉沉地痛。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各種不愉快的事接踵而至,她差點就忘了已經到了每個月的“那幾天”好不容易熬到中途休息的時間,蘇韻錦從書包裏翻出一片備用的衞生巾就想往洗手間跑,偏偏周身上下的衣褲找不到一個能藏下衞生巾的口袋,她急中生智地抓起一本書,把衞生巾往書裏一夾,匆忙向教室門口跑去。
由於是低着頭,跑得又急,靠近教室門口的地方,有人忽然站在她的前面不走了,蘇韻錦來不及剎車,差點頭撞上。
“你趕去投胎嗎?”一聽到程錚的聲音,蘇韻錦覺得自己的頭都要炸開了,為什麼到哪兒都能遇到這顆魔星。
“嘖嘖,你看看你,臉慘白得像個鬼一樣,怎麼,看到我心虛了?”蘇韻錦試圖繞開他,低聲道:“可笑,我為什麼要心虛?”程錚剛想説話,身體從後面被人撞得趔趄了一下,差點整個人朝蘇韻錦傾去,蘇韻錦無路可退,本能地縮起身體,還好他很快就穩住了。只見周子翼從程錚背後的過道跑了進來,毫無誠意地為自己的衝撞道歉:“不好意思。”末了,還刻意邀功似的對程錚眨了眨眼睛。程錚哭笑不得,回過神發現蘇韻錦又在有意無意地看着周子翼,回想她剛才對自己避之唯恐不及的姿態,心裏很不是滋味,嘴上説道:“你看他也沒用,誰會看上你呀?”蘇韻錦不太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卻聽得出輕蔑的意味。可剛才一驚一乍間,她又
覺到下半身那陣熱
湧動,她不敢再耗下去了,心急如焚地從他身邊的空隙往外擠。
“麻煩讓一讓,我要去洗手間。”
“你有病,去洗手間還看書?”蘇韻錦心一慌,臉
更難看了,拿着書的手無意識地往身後藏。程錚見她表情古怪,更是狐疑,不探個究竟哪肯罷休,不由分説一把搶過她手裏的書。
“還是本《文言文簡析》?你…”話還沒説完,程錚就被欺身上前搶書的蘇韻錦嚇了一跳,他藉着身高的優勢下意識閃開。
説起來程錚也不是非要惹蘇韻錦發火不可的,只不過沒有情緒時的蘇韻錦身邊像築滿了無形的高牆,上面還寫着“謝絕參觀”他覺得她壓就沒把自己當回事,這才賭氣地故技重施,找找她的麻煩。誰知道今天的蘇韻錦渾然不似以往那般消極應對他的挑釁,她對奪回那本《文言文簡析》有着狂熱的執著。兩人一搶一躲,拉扯之間,書還高高舉在程錚手裏,可是一小片雪白的東西卻從書頁中
落,擦過他
直的鼻樑,掉在教室的地板上。
程錚盯着地上那片東西足足愣了五秒,在這期間,蘇韻錦卻忽然安靜了下來,直勾勾看着他。驚愕、羞恥、憤怒,壓抑的情緒、隱忍的委屈,連帶着父親病重帶來的不安…所有的負面情緒在她心中如洪水決堤,挾千軍萬馬之勢撲面打來,捲走一切和理智相關的東西。她俯身緩緩地撿起那片衞生巾,輕輕撣了撣上面的灰塵,然後當着眾人的面準無比地將它拍向面前那張不知所措的臉,歇斯底里地説道:“你喜歡這個是不是,那好,我就送給你!”整個教室頓時鴉雀無聲,程錚好像能夠聽到那片可憐的衞生巾從自己臉頰滑落,再次跌落在地板上的輕微聲響。在他反應過來之前,那個始作俑者已經用百米跑的速度衝出了教室。
他來不及細想,撿起那片東西追了出去。
蘇韻錦沒有往洗手間去,而是朝着女生宿舍的方向跑,程錚在教學樓和宿舍區之間那條長長的小路中段追上了她。他一把揪住她的胳膊,迫使她在短暫的掙扎後停下了腳步。她氣吁吁地仰頭看着他,頭髮凌亂,滿臉淚痕。
程錚被蘇韻錦的眼淚嚇住了,他見識過蘇韻錦的冷漠,見識過她壓抑着的憤怒,更見多了她的沉默和迴避,唯一陌生的只有她的眼淚,在白的路燈下如初融的冰雪。她以前曾説,不會在“他那樣的人”面前哭。在蘇韻錦心裏,他是個什麼樣的人,或者説,他是否存在於她的心裏?
一路追過來,程錚腦子裏都是空白的,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跟着她,只是直覺不能再讓就這麼跑開。他心中有一種陌生的東西,如呼一般急切,比心跳更熱切,那是什麼,他説不上來,卻再也沒法隱藏下去,他想讓她看見!
然而,現在蘇韻錦就站在距離他不到十釐米的地方,着眼淚,眼睛裏滿是傷心和茫然。她一直有雙漂亮的眼睛,烏黑深秀,可是就是這雙眼睛,此刻近在咫尺,卻什麼都看不見。他第一次發現自己原來是這樣沒用,完全不知道要表達什麼,憋了許久才喏喏地擠出一句:“…那個…我聽説,聽説你們女生這幾天劇烈跑動肚子會痛。”蘇韻錦駭然搖了搖頭,像看一個瘋子,眼淚更加急速地湧出。
“程錚,如果我哪裏得罪了你,不管是因為什麼,我道歉行不行?”
“我哪裏不如他?”他情急之下早已忘了自己引以為傲的所謂邏輯,想到什麼就説什麼,簡直口不擇言。
“哪個他,我都不知道你説什麼?”
“你説,明明那天你在走廊上撞到我,為什麼後來裝做不認識我的樣子,你那天回頭的時候看的到底是我還是他?”他怎麼也忘不了高二期末的那個晚上,他和周子翼在走廊上説笑,她就這麼撞了上來,最後居然把他像障礙物一樣撥開。同伴們都拿這個來笑話他,這也就罷了,過了一會兒她返回,竟然還挑釁地回頭看了他一眼。他起初只是覺得莫名其妙,但那時她的表情是那麼特別,緊緊抿着嘴,白皙的面龐漲着奇異的嫣紅,明明文文靜靜的樣子,眼睛卻好像有兩簇火在燒。就是這雙眼睛反覆灼烤着他,讓他在懵懂間有了男孩的第一個秘密。他一直憑藉着心中的本能想要靠近她,她卻只想把他當成陌生人。難道一直以來都是自己會錯了意,從始至終,蘇韻錦眼裏的人不是他,而是一直伴在他身邊,比他更會討女孩子喜歡的周子翼?
蘇韻錦淚道:“我什麼時候看過你,在分班以前我
本不認識你。”程錚不願意相信,可眼前她的樣子卻絕不像撒謊。為什麼會這樣,你對一個人記憶如此深刻,那個人卻可以毫無
覺。他沒有遇到過這種事,力的作用都是相互的,化學式也講究對等,能量不都應該是守恆的嗎?憑什麼她把他的世界燒得烈火燎原,自己卻波瀾不驚。
“程錚,我求你了,我什麼都不是,什麼都不能跟你比,你還嫌我不夠可笑?你告訴我,到底要怎樣才肯罷休,説出來好給我個痛快!”此刻的蘇韻錦已經沒有先前的衝動,淚出來,話説出口之後,她只覺得有一種疲憊的釋然。
程錚卻得不到解,他心裏的那種陌生的
覺蠢蠢
動,困在一顆心和一張嘴之間,讓他如熱鍋上的螞蟻,只苦於不能從
腔裏掏出來呈給她看。
由於是晚自習的時間,這條小路上除了他們空無一人,慘白的路燈將他們的身影拉成兩個糾纏的影子,不時有微微的夜風劃過,帶動路邊的樹葉發出細碎的聲響,像在一次次地代人追問:“到底要怎麼樣?到底要怎麼樣…”程錚也反覆問過自己同樣的問題,甚至比她更想要個痛快。在大腦得出答案之前,他的嘴出其不意地落在了蘇韻錦的眼睛上,涼涼的,帶着苦澀的鹹味,那是她的眼淚。
蘇韻錦徹底懵了,整個人僵在那兒,只餘一雙手本能地抵在他的前負隅頑抗。然而就在她的手掌貼上程錚
膛的瞬間,程錚心中那種陌生的
覺彷彿找到了答案和歸宿,突然撥雲見
般澄明一片。他的
離開了她的眼睛,落到她的
上,生澀地輾轉,欣喜而急切。原來…原來如此!
直到小腿脛骨受到一陣劇痛,程錚才吃痛地放鬆了她。蘇韻錦得以掙
,哆嗦地退了兩步,用力拿手在自己嘴
上抹了一把,卻抹不去滿臉的震驚和尷尬,失魂落魄地掉頭就跑。
這一次程錚沒有追上去,他面朝她的背影大聲説道:“蘇韻錦,我…我喜歡你,就是這樣!”程錚也不知道她聽到沒有,心中的苦悶一掃而空,那些困惑的陰霾也隨之煙消雲散。蘇韻錦的人早就看不見了,他還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忽然一道手電筒的光明晃晃打在他的臉上。
“你是哪個班的,沒聽見上課鈴響?”巡邏的值班老師狐疑問道。
“哦…老師,我剛才東西掉了,這就回去。”程錚一手遮住扁線回答説。
值班老師嘀咕:“掉了東西你笑什麼?”
“啊?”程錚莫名地摸了把自己的臉,驚愕地發現自己此前竟然一直帶着詭異的傻笑“我又把它撿回來了,那…我回去了。”
“你別跟我裝。”周子翼這一關卻沒那麼好過,他好奇地將程錚的肩膀往下壓了壓,悄聲道:“兄弟,老實説,你剛才追上去沒揍她吧?”
“嗤!”程錚扒開肩膀上的手,不屑於回答這種沒營養的問題…不過周子翼沒説錯的是,他確實是在“裝”看似檢查作業裏的紕漏,實則魂魄還在剛才的小道上晃盪。她的嘴到底是什麼滋味,怎麼現在一點都想不起來了呢,僅記得自己貼上去的時候,腦袋裏炸開一道白光,除此之外什麼都沒了,還不如此刻小腿上的痛
更真切,實在讓人懊惱。
周子翼乾笑道:“要我説呀,你也別太往心裏去,雖説這事攤哪個男人頭上都是奇恥大辱…”程錚笑道:“滾,別煩我。”周子翼納悶地説:“喂,有什麼不妥的就説出來,千萬別憋壞了。你笑得這麼情盪漾的,兄弟我看得心裏害怕,該不會被‘小芳’用那個什麼…衞生巾拍傻了吧。”
“去你的。”程錚警告地瞪了他一眼“你別老叫人家‘小芳’,什麼意思!”
“嗨!”周子翼一聽更來勁了“還維護起她來了,嘖嘖!程錚啊程錚,你要不就是受刺過度,要不就是…”
“是什麼?”程錚似笑非笑。
“嘿嘿,該不是你真看上‘小芳’…不不,看上蘇韻錦了?”
“我看上她有什麼用,人家又不一定看上我。”程錚一臉鬱悶。
周子翼仔細觀察了一下程錚的表情,以確定他不是説笑話或者是反話。
“你真承認了?”
“那又怎麼樣,不行呀!”程錚大言不慚道。
壓得再低的聲音都無法掩蓋周子翼的驚愕與動。
“行啊你。早發現你不對勁了,我説呢,孟雪坐你前面你不讓,她來了,你魂不守舍的,整天死乞白賴地找事,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是誰。她從旁邊經過,你腳底下的球都不往球門送,踢着踢着連人帶球都撲人家身邊去了。她家裏有事,老子的早餐錢都被你拿去捐得一不剩。你可真夠意思的!”程錚被他點破,不
有些惱羞成怒:“少廢話,難道你不服?”他像忽然想起了什麼,斜着眼睛打量周子翼,甕聲甕氣地説道“你該不會也…那天她在球場上直勾勾看着你幹嗎?我可警告你…”
“見鬼了!”周子翼差點沒跳起來,眼看招來了側目,這才又壓低了聲音説道“青天白的我冤死了。不是每個人的眼光都像你那麼‘獨樹一幟’。不過…話又説回來,大概她看我是覺得我比你帥…她真的看我了?”程錚恨不得一腳把這個自戀狂踢到黑板上。不過他心裏其實對周子翼並無芥蒂,因為太清楚自己好友的審美水平,蘇韻錦那一類型的還真不是周子翼好的那一口。再説,就算蘇韻錦看的人真是周子翼,他現在也不擔心了,怕只怕她鐵石心腸,如果她會對別人動心,那他就有把握把她的目光“扳回來”周子翼懂什麼,他見過她哭嗎?他嘗過她的淚水嗎?他…親過她的嘴嗎?他被她踢過小腿嗎?這麼想着,他又有了一種不足為外人道的沾沾自喜。好像自己從此和她之間真的有了某種比旁人更為特殊的聯繫。
周子翼見他不理會,嘖嘖嘆:“看你笑得跟西門大官人似的。潘金蓮好歹如花似玉,蘇韻錦她有什麼呀?你居然看上她,要是孟雪知道,不氣死也得憋屈死。”程錚懶得答話,只當沒有聽見。周子翼那邊討了個沒趣,也就不再喋喋不休。程錚把作業檢查了一遍,又呆呆地出了神。有些事就是那麼微妙,那天過道上她扭頭走後,他一整晚都心神不寧,連周子翼他們後來説了什麼都不記得了,滿腦子都是那雙眼睛。他猜想她一定是隔壁班的,可在此之前自己竟然從來沒有發現過這個人的存在。從那天起,他無論是坐在教室裏還是在走廊裏,都有意無意地試圖從那些穿着相同校服的女生裏搜尋她的影子,還拐着彎向周子翼打聽過這個人,可就連號稱“少女之友”的周子翼都對她毫無印象。
的確,正如周子翼所説,她有何特別?不過是子翼他們嘴裏的“村姑小芳”之一,土土的,不算頂漂亮,格又悶得很,扔到大街上用放大鏡都找不出來。那天走道上那麼多人,為什麼大家都視若無睹,唯獨他如同觸電?這是什麼奇怪的磁場?難道只因為她撞上的人是他,因為她撥開他如撥開一隻攔路小狽一般的輕慢,因為她回首時那雙光華頓生的眼睛?這些都不是理由。
可他就是記住了她。每天那麼多女孩從眼前經過,認識的,不認識的,比她高的,比她矮的,只要一眼看過去,他就能清楚地知道那不是她。高三開學第一天,看到她走進自己所在的教室,他差點沒伸手去掐自己的大腿,那覺好像是高興,但很快又為她和孟雪打了個招呼之後面無表情走開,看都沒看自己一眼而不快。
調整座位的時候,當蘇韻錦遲疑地抱着書包向他前面的位子走來,程錚的心跳快得連自己都到羞愧,緊張得只能裝作埋頭書堆裏,筆尖在草稿上塗塗畫畫半天,全是些無意識的線條,凌亂的,糾纏的,他甚至不敢抬頭也不敢太急促地呼
,怕自己的熱切會把她嚇跑。他不喜歡女生坐在自己附近,因為她們大多鼓譟又麻煩,就連孟雪想要佔住那個位置都被他惡聲惡氣地趕跑,可她和誰都不同。周子翼不知有意無意地説出那個座位不許女生坐時,他窘得不行,不經大腦就説出難聽的話。當時蘇韻錦惱怒地回頭看他,他心慌意亂之餘,竟然有了一種近似於自
的快樂。只有這種時候她才會留意到他的存在,只有這樣她才會專注地看着他。所以他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找碴兒,寧可被她討厭,也不願意被她漠視。
他嘲她笨,不過是盼着她問一句:“你能不能教教我?”罵她沒腦子,是看不慣她被別的女生欺負。
搖晃她的凳子,用筆戳她的背,故意把汗甩她身上,都是想讓她面紅耳赤地轉身説話她用力地靠向他的課桌,讓他幾何課本上的輔助線變成一道拋物線,可當時他只留意到她垂在自己桌上的髮梢。惡言幾句也不過是要驅走自己心中詭異的心馳盪漾。體育課上,男生們休息的時候圍成一堆評價班上的“八大恐龍”有人不經意地提起:“其實我覺得蘇韻錦打扮一下的話應該還不錯的。”他幾乎立刻冒出一句“母豬打扮一下也能變嫦娥。”別人只道他看蘇韻錦特別不順眼,其實他自己明白,他只是不喜歡別的男生對她評頭論足,就像不喜歡自己私藏的寶貝被人窺伺,他自私地希望她的好處只有他看得見。
她家裏出事,他比誰都着急,買麪包、故意掉錢、偷偷往她課桌裏飯菜票,捐了自己所有的零花錢都是想讓她過得好一點。她自尊心強,他也拉不下面子説軟話,再好的用意到了嘴邊都成了刻薄,事後每每恨不得用鞋底
自己的嘴,可下一次依舊沒有任何改善。
程錚千方百計想要蘇韻錦注意到自己,可蘇韻錦這個人總是把自己縮成一團淡灰的影子,別人很容易忽略她的存在,她也並不太在意旁人,可悲的是,這個“旁人”往往也包含了程錚。她從不主動出現在女生為他歡呼的球場,不參與圍繞在他身邊的“座談”有時他寧願耐着
子聽那幾個連最基本的賽場辨則都不懂的女生在大談足球,希望她能朝這邊熱火朝天的現場瞄一眼,她卻從來沒有。他無數次地從她身邊走過,她連發梢都沒有為他動搖過分毫。
程錚要面子,不肯承認自己對她特殊的好,每天在教室裏都一邊強迫自己不要理會她,一邊期待她的注意。其中的深意,他不敢細想。周子翼他們捧着雜誌看着那些前凸後翹的比基尼女郎咂舌不已,程錚卻覺得蘇韻錦瘦瘦的背,繃直的
,還有從洗薄了的藍
校服下隱隱透出來的白
細肩帶更讓人臉紅心跳、口乾舌燥。他不敢對任何一個人提起,這一幕和她回首時的眼睛不止一次出現在他的夢境裏,驚醒後自己貼身的衣物一塌糊塗,越是這樣,他坐在蘇韻錦身後偷偷看着她時,就越有一種私密而甜美的惘然。
這一切到了今天才終於水落石出,原來不過是因為他喜歡她,一直如此。如此簡單,再顯而易見不過,他竟然用了大半年的時間,做了那麼多傻事才明白。程錚在豁然開朗的同時也不得不首度懷疑起自己的智商。不過現在好了,從此以後他再不用玩兒捉
藏的遊戲。喜歡就是喜歡,理當明明白白,堂堂正正。這才是他習慣的方式。
程錚就這麼將自己的作業本翻來翻去,臉上表情陰晴不定,也顧不上理會一旁不懷好意竊笑的周子翼。一節自習過半,隨堂的任課老師才坐到了講台上,她發現教室裏空出了一個座位,便問班長蘇韻錦到哪裏去了。這下倒好,班長還沒出聲,全班人的眼睛都不約而同地向程錚看過來。程錚撓了撓頭,還在想要怎麼才能搪過去,這時坐在前排的莫鬱華主動把一張請假條遞給了老師,還在老師耳邊小聲地解釋了幾句。同為女
,值班的化學老師點了點頭,便沒有再追問下去。
程錚如釋重負,回家的路上,孟雪一個勁兒地為他抱不平,説蘇韻錦的行為太侮辱人了,還追問着程錚跟出去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程錚同樣不願和她説得太多,三言兩語打發了,回到家,老媽特意煮的宵夜他也沒心思吃,撲到牀上,抱着枕頭就怔怔地想,她顫抖的眼瞼,又熱又鹹的淚水,驚呆了之後微張的嘴。他撲過去的時候好像太用力了,磕得下生疼。她到底有沒有閉上眼睛,她雖踢了自己一腳,卻什麼都沒説,應該,應該不會太討厭他吧。最後他説的那句話她究竟有沒有聽見…他忽然覺得自己像個娘們兒一樣,心浮氣躁地把枕頭往地上一扔,又補了一腳。草草洗漱完畢,就盼着明天早點到來,她總不會再繼續賴在宿舍裏不出來。到時兩人見了面,她給他一兩下,罵他“
氓”也行,這至少證明那個吻是真真切切存在的,而不是他一個人臆想出來的空夢。
次清晨,程錚迫不及待地去了學校,左等右等,早讀開始了,自己前面的座位依舊空着。直到下午,周子翼才告訴他一個從別處聽來的消息:蘇韻錦家裏來了人,説有事要請假,老孫同意了。聽説她爸爸的病恐怕是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