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變化的心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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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約瑟夫·史瓦茲的覺中,變化的發生相當模糊。有許多次,在絕對靜寂的夜晚(如今的夜晚變得多麼寧靜,以前曾有過嘈雜、明亮、熱鬧的夜晚,籠罩着數百萬生氣蓬的生命嗎?),在新鮮的靜寂中,他回溯着過去。他喜歡認為此時、此地就是“現在”那天,他孤單地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那是個充滿恐懼、一團混亂的子。如今在他的心靈中,那天與他對芝加哥的記憶同樣濛。後來他去了一趟芝加,結局卻奇怪而複雜。他常常會想到那些經歷。
好像跟一架機器有關,還有他服的藥丸。數天的恢復期過後,他逃了出去,開始在外面遊蕩,最後又在百貨商店發生了些令人費解的事。他無法將那段過程記得明確。然而,往後兩個月,每件事都是那麼鮮明,他的記憶變得多麼準確無誤。
即使如此,情況還是開始變得有些奇怪。當初,他忽然對周遭的氣氛相當,受得到老博士與他女兒一直心神不寧,甚至心生恐懼。他當時就知道這點嗎?或者説,那原本只是個飄忽的印象,如今的覺是後見之明強化的結果?
可是,在那間百貨商店,那個壯漢正要伸手抓他之際——在前一瞬間——他突然意識到即將來臨的襲擊。只是警告來得太晚,無法使他及時險,但那確是他心靈發生變化的明確指標。
接下來的變化是頭痛。不,並非真正的頭痛,應該説是一陣陣悸動,彷彿腦部藏着一架發電機,突然之間開始運轉,由於這種動作太過陌生,使他的每片顱骨都跟着震動。在芝加哥的時候——姑且假設他幻想的芝加哥真有其事——甚至在來到眼前這個真實世界的頭幾天,都沒發生過這樣的現象。
在芝加的那天,他們對他做了什麼嗎?那架機器?那些藥丸——一定是麻醉劑,所以是一次手術嗎?這是他第一百次想到這點,但他的思緒又在這裏戛然而止。
在他的逃亡計劃產後,第二天他就被帶離芝加,現在子則過得很輕鬆。
坐在輪椅上的格魯,常常一面對着他説個不停,一面東指西指、比比畫畫,就像那個女孩波拉當初一樣。直到有一天,格魯不再説些毫無意義的話,而開始説起英語。或者不是那樣,而是他自己——他,約瑟夫·史瓦茲——不再使用英語,也開始説起那種毫無意義的話。只不過現在對他而言,那些話都有了意義。
那實在是很簡單的事,他在四天內便能識字,令他自己也大吃一驚。以前,在芝加哥的時候,他也擁有高人一等的記憶力,或説他自己這麼認為。然而,當時他也無法達到這種程度。
不過格魯似乎毫不訝異,於是史瓦茲不再去想這個問題。
到了深秋,大地變成一片金黃的時候,所有事物又顯得一清二楚,他也開始在田間工作。他的學習能力實在驚人,不可思議的事再度發生——他從未犯過任何錯誤,即使相當複雜的機器,經過一番解説,他也立刻就能毫不費力地作。
他一直在等待寒冷的氣候,卻始終沒真正等到。整個冬天,他們都在忙着整地、施肥,以及為耕進行各項準備工作。
他曾問過格魯,並試圖向他解釋雪是什麼。但格魯只是瞪大眼睛,答道:“凍結的水像雨點一樣落下,啊?哦!它的名字叫雪!我知道在其他行星上有這種現象,可是地球上面沒有。”從那天開始,史瓦茲便細心觀察温度的起伏,發現每天幾乎都沒什麼改變——然而白晝漸漸變短,就像一個偏北的地區,例如芝加哥這種緯度的城市必然發生的變化。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在地球上,一直只是半信半疑。
他曾試着閲讀格魯的一些膠捲書,但很快就放棄了。書中的人物還是普通人,可是常生活的各種細節、各種視為理所當然的知識,以及歷史與社會的隱喻,對他而言一點意義也沒有,終於令他再也讀不下去。
奇怪的事情接二連三。例如分佈均勻的温雨,例如他曾受到嚴厲警告,説有些地區絕對不可接近…
某一天的黃昏,他望着閃亮的地平線,以及南方出現的藍光芒,終於再也壓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晚餐後,他偷偷溜了出去。結果尚未走出一英里,雙輪車引擎的超低噪音就從身後傳來,亞賓氣沖沖的喊叫在黃昏中響徹雲霄。他很快遭到擋駕,被帶回了農場。
亞賓在他面前來回踱步,説道:“只要是夜晚會發光的地方,你都不可接近。”史瓦茲温和地問道:“為什麼?”回答的口氣尖鋭而生硬:“因為那是忌。”頓了好一會兒,他又説:“你真不知道那裏是怎麼回事,史瓦茲?”史瓦茲攤開雙手。
亞賓説:“你是打哪兒來的?你是一個——一個外人嗎?”
“什麼是外人?”亞賓聳了聳肩,掉頭便走。
不過對史瓦茲而言,那實在是個極其重要的夜晚。因為就在那短短的一英里路中,他心靈中奇怪的覺聚結成了“心靈接觸”那是他自己對它的稱呼,而無論當時或是後來,他始終找不到更貼切的名稱。
那時,他獨自走在暗紫的黃昏中,踩在具有彈的車道上,連一點腳步聲也沒有。他並未看見任何人,並未聽見任何聲音,也沒有接觸到任何東西。
並不盡然…有一種類似接觸的覺,但並非接觸到他身體的任何部分。是在他心靈中…不是真正的接觸,而是一種存在——像是天鵝絨輕搔着他的心靈。
那種接觸忽然變成兩個——兩個不同的、分別的接觸。而這第二個(他怎能分辨兩者呢?)變得越來越響亮(不,那不是個恰當的詞彙),越來越不同,越來越明確。
然後他便知道那是亞賓。當他明白這點的時候,距離他聽見雙輪車聲至少還有五分鐘;距離他看見亞賓,則至少還有十分鐘的時間。
從此以後,這種事一而再、再而三地不斷髮生,而且越來越頻繁。
他漸漸明白了一件事,每當亞賓、洛雅或格魯來到附近百尺之內,自己總會立刻察覺——有時甚至沒有任何察覺的理由,甚至各種跡象都要他做出相反的預測。將這種現象視為理所當然是很困難的事,但它漸漸變得似乎相當自然。
他開始進行一些實驗,發現自己能知道他們每個人的確切位置,隨時都能知道。他可以分辨出他們三人,因為心靈接觸因人而異。不過,他從來沒膽量跟其他人提起。
有時他會暗自嘀咕,很想知道自己朝閃亮的地平線走去時,到的第一個心靈接觸究竟是誰的?那既不屬於亞賓或洛雅,也不是格魯的。嗯?這又有什麼關係呢?
後來,它的確有了關係。某天傍晚,當他將牛牽回去的時候,竟然再度遇到那個“接觸”正是原先那一個。於是他去找亞賓,問道:“南山後面那片林子,究竟有些什麼東西,亞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