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舊人的厚度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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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國的建材公司在廣州開了一個建材產品的展會，邀請了許多設計師，李文龍所在的公司也在被邀請之中。公司要他帶一個手下過去，反正是臨近的城市，一天左右就可來回，自然是容易的事情，而且這種展會，主辦方多多少少都會給設計師紅包，沒有多也有個少，是一件美事。李文龍想着手下那麼多設計師，選誰去比較好。

因為是小型的展會，就在臨近的城市，現在設計部又在集體忙着團購這件事，自然不必要召集大家一起開個會，由他私下決定好了，公司也是這個意思。李文龍接到上面的電話，就一直在考慮這個事情，正在想着哪個設計師最近兩天手中沒有活計要做，可以陪他走一趟時，中午休息的一件事情卻讓他下定了決心，確定了人選。

李文龍是工作狂人，在外面叫了快餐吃過就會繼續工作，設計部其它的人員中午都要休息一會的，他們一般是走出寫字樓，到附近的快餐店吃午餐，也有叫外賣的，一般吃完飯，不是出去玩就是在各自的閣子間看電影網上衝聊天等休息。李文龍這一天吃過午飯，看了幾張圖紙，站起來想去一下衞生間，回自己辦公室的時候，就看到周豔紅貓在她的閣子間低頭吃着什麼，他愣了一下，看一眼就明白了，是冷饅頭她肯定是把早餐當作午餐吃了，至於為什麼要這樣，原因很簡單，為了省錢。對於周豔紅，李文龍不管是遠或近，總有一種若觀火的覺。他站在那裏，思量着如何才能幫她一把。李文龍站在那裏現這一切的時候，周豔紅吃完冷饅頭，饅頭又硬又冷，急快的吃完咽得她難受，她站起來想去茶水間倒杯茶水喝的時候，抬起頭看來看到李文龍就站在不遠處，不由猛吃了一驚。低聲叫一聲“總監？”難堪的站在那裏，一張臉彷彿剛出蒸鍋的明蝦，她想着剛才他看到沒有？想着是看到了，恨不能找個地鑽下去。李文龍立馬轉身走了，他知道現在她很不希望他站在她面前，這種覺他也曾有過，就好像讀大學時，當所有的室友都從食堂吃完飯回來，卻撞到他在吃老家的煎餅和鹹豆子一樣。他不想讓她難受，所以快速離開了。

因為這件事，他也就確定了一起去參加展會的人選。下午的時候，就叫助理把周豔紅叫到了辦公室，通知她明天和他一起去廣州參加展會。周豔紅聽到這個消息，還在為中午吃饅頭被他撞到的事情緊張，可是李文龍好像忘了這件事，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周豔紅答應一聲，回到自己的閣子間，她想着有可能是自己多心了，領導沒有看到她中午拿饅頭當午餐，是她太多心了，這樣一想，也就輕鬆許多。至於她對他莫名其妙生出的情意，就像落在沙裏的種子，知道生不出芽，開不出花來，自然也就不會任由着一顆心胡思亂想。不過，想着可以和他一起到臨近的城市出差，她也仍然是萬分高興的。她只想着出差是因為公司需要，對於李文龍幫助她的一系列行為，也是沒有想到的。而李文龍呢，對於周豔紅，因為她像他，便總是抱着一種同情的心在裏面，彷彿幫助了她，從前窘迫的自已在那個時空就會過得好受一些。

第二天自然按時和着李文龍一起去廣州參加展會。這種展會，設計師等於是這些建材公司的大客户。建材廠家想賣出產品，單等着業主上門挑材料那就要喝西北風了，等生意上門的企業多半隻能倒閉了，為了賺錢，他們也必須主動出擊。如果想主動的話，那麼各大公司的設計師就是他們第一張也是必須的一張牌，特別是像李文龍周豔紅他們所在的公司，是業內知名的大公司，建材廠家的老闆銷售人員對於他們兩個人自然是趨之若騖的奉。因為如果和設計師打好關係，等於是拉了大筆生意，你想想，如果設計師把大量想裝修的業主領到他們建材公司來，再從中説高几個價格，是不是大好事情？再説了設計師為了吃回扣，通常也要和建材的老闆打好道的。他們設計行業，有一句行話“不吃回扣的設計師不是設計師。”意思是説如果設計師單靠工資提成，不拿回扣，本在這一行混不下去。所以李文龍和周豔紅一路上受到負責建材銷售的一批人員的熱情體貼的招待，他們住的是四星級的賓館，那個展會就在賓館的三樓大廳舉行，又舒適又方便，中午吃的自然是酒店大餐，下午開始參加展會，晚上住一晚，第二天上午繼續參加展會，中午回深。

周豔紅這是她工作起來第一次住這麼高級的酒店，平時她自己本不會住四星賓館。別説四星，三星她也不會住的，除非公司有報銷，如果要自己出錢，肯定是住最便宜的那種招待所，她剛來深圳找工作的時候，沒有地方住，後來找到一個沒檔次的賓館，和着賓館裏的保潔阿姨住一起，二十塊一晚上，住了將近半個月，這就是她從前的生活。其實現在的周豔紅遠算不上鳳凰女，不過作為女設計師，如果做下幾筆公裝大單，變成月入上萬的鳳凰女是很有可能的。她現在頂多算得上一隻飛出農村沒見過多少世面的小麻雀。

第一次踏進這種富麗堂皇的四星酒店，雖然她長相漂亮，衣服也不是很土氣，可是跟在李文龍後面，仍然像劉姥姥進大觀園一樣，在李文龍後面亦步亦趨，緊緊相隨，害怕跟丟了他，幸好李文龍很照顧他，走在前面一會，現她沒有跟上來，就會站在原地等着她。在整個參加展會的過程中，周豔紅看到李文龍的背影最多。他那兩天穿着一身筆的黑西裝再加上人高瘦，背影就十分的引人，小周跟在他身後，有許多機會看到他軒昂的背影，獨自觀望的時候，她的內心，會情不自的湧起一種心痛的覺。是那種的微妙與尖鋭，這種覺，從來沒有人給她過。她想着，這可能就是愛了，帶着絕望祝福不可親近的愛，不能接近，不能告白，沒有開始，自然也沒有結束，只能在原地默默的看着。她是傳統老實的女孩子，雖然對李文龍有了愛慕的情愫，可是一早就知道他是有嬌的，她自然不為因為一已私慾去破壞人家家庭，對於做第三，她是萬分唾棄的。在她的內心裏，仍然保持着一種很純真的情，那就是愛一個人，不一定要時刻相守，只要看着他幸福就行。這也是她現在對於李文龍的情。明白這一點，應該是從他到她家來做客，她的手指碰觸到他的手指，那種觸電的覺，讓她明白過來，李文龍大概是她唯一愛過的男子，至於張季澤，她現在明白過來，她當初和他在一起，沒有驚心動魄，只有平和温暖，想着再也不用在陌生的大城市形影相弔，有了男友，也一個伴了。愛與搭夥過子，差別是天遙地遠的。就明白，僅此而已。既然她不會有所行動，李文龍自始至終只會是她的領導，他們不會有任何集，那麼她自然無需作什麼。那種觸電的覺可遇不可求，她與季澤，她想着，在搭伴過子這件事上，基於他愛她，他們是同一類人，所以也可以地久天長。生活無需任何改變。

下午的展會也很輕鬆，就是兩個人在一邊聊天一邊在展台附近閒逛，認識到其它公司的設計師，大家互相打個招呼，如果有建材市場的銷售經理跑過來招呼他們給他們名片，他們也笑着接受了，總之，周豔紅覺自己被人當上帝一樣的招待着，那種覺新鮮又快活。下午就在閒逛中過去了，晚上吃飯時，又是賓館的大餐，自然是各種好吃的菜式，許多菜式都是周豔紅之前一直沒吃過的，有一道菜，是那種如無名指大小的小黃瓜，聽説是黃瓜剛結時就摘下來的，一小疊裏這種小黃瓜估計有上百，小周就想着這些小黃瓜子要是全讓它們長大了，一百條黃瓜估計可以放滿一菜籃，又何必這樣費掉？她嚐了一口，也沒有覺這種小黃瓜有多美味，是百思不得其解的。雖然在城裏工作幾年，她也仍然保留着一些老家的思想習慣，她真的很慨，這人與人之間，真的有太多不同了，這一桌，如果放在她們老家，老百姓累死累活，至少也要刨一年了。

吃完晚飯，李文龍告訴她如果想出去逛街的話，自己出去逛一下，廣州和深圳還是不一樣。他知道女生都喜歡購物，不過周豔紅沒什麼錢，自然微笑着説不逛了，不想逛，李文龍看到她回絕了自然想起她中午早餐當中餐的事情，也知是失言，便沒有再吭聲。兩個人便一起回房間休息，他們兩個人各自一個房間，李文龍在七樓，周豔紅在十三樓，幸好有電梯，電梯到七樓的時候，周豔紅正想和李文龍説再見，李文龍的手機卻響了起來，他看了一下，對周豔紅説道:“你先不要回房間，到我房間去吧。”周豔紅愣了愣，心裏暗湧動，捉摸不清對方的意思，糊里糊塗慌里慌張地和着李文龍一起出了電梯，李文龍已經在那裏接電話了，只聽到他道:“嗯，我們回房了，你到我房間來吧。”周豔紅低頭跟在他後面。李文龍一邊往房間走。一邊對她説道:“有人送水果來。你拿點回房間去吃吧。我一個人也吃不完。”原來如此。周豔紅笑了笑。放鬆地同時卻是動。不到一會。一個女銷售就拿着兩大盒子時鮮水果進來了。有蛇果、火籠果、山竹、美國蘋果。新疆提子。都是平時一般地水果攤上買不到地。估計要在大超市地保鮮櫃裏才買得到地高價水果。周豔紅通常都在路邊地水果攤上買點水果吃。而且買地都是那種降價銷售地。便宜賣掉地水果總是將近腐爛地。

周豔紅正在那裏嘆着。那個女銷售笑着和李文龍説了兩句。就恭身上前遞了一個紅包給李文龍。又轉身遞了一個給周豔紅。嘴上説道:“不知道你們喜歡什麼。一點心意。請不要見外。”周豔紅這還是第一次看到紅包。她不知道要不要接。立馬像個孩子看着大人一樣看着李文龍。李文龍心裏不由好笑。想着這個剛大學畢業地新人就是這樣。自己也是這麼過來地。如果不是看着她中餐窮得沒飯吃。怕她營養不良。他也不至於帶她到廣州來參加展會。參加展會地目地不就是想要她拿一個紅包嗎？看着周豔紅茫等答覆地樣子。他微微點了點頭。周豔紅便心裏篤定了。笑着接過。那個女銷售看到她收下了。心裏總算鬆了一口氣。和着他們兩個談笑自如。誇李文龍帥氣本事。誇周豔紅年輕漂亮。談笑生風。

不一會。那個女銷售就告辭了。周豔紅想着自己要不要把紅包給李文龍。無論如何。畢竟他是領導。是他帶她出來地。而且想着這種事如果公司知道不太好吧。那個紅包她接過來地。厚厚地。估計也不少。她剛想着如何開口時。李文龍卻對她道:“水果拿幾個回去吃吧。多拿幾個。女孩子多吃點水果好。”周豔紅説好。一邊答應着一邊拿了幾個水果。站在那裏。心中還在想着退紅包地事情。

李文龍又低聲對她道:“這種事在外面很常見地。以後肯定也會碰到很多這種事。做設計師如果光靠工資提成會窮死地。你不要到處去説。收着就好了。”周豔紅便明白過來，李文龍當然不會要她的紅包，她太小人之心了。

李文龍看了看她，想了一下，覺得還是有必要提醒她一下，他對她道:“饅頭只能做早餐，以後不要當中餐吃了，知道你們女生動不動就減肥，不過還是要注意營養。”他説話達到了目的，又不致於讓周豔紅太難堪，聽到李文龍這麼説，周豔紅猛的抬起頭來看向他，她太震驚了，原來，前天中午，他真的是撞到她中午吃饅頭了，他叫她出來參加展會，無外就是想讓她增加點收入，他現在這麼説，還給她一個台階下。

周豔紅嘴動了動，因為太過動，一時間倒不知説什麼。她一直看着他，賓館的燈是那種蟹殼黃的光線，李文龍坐的地方，剛好在落地燈附近，他就靜靜的坐在那裏，半張臉上落着温暖明亮的光線，讓他的側臉因為有了光線和陰影的烘托更加立體化，光潔的額頭、温柔細長的眉眼，直的鼻樑，簡直就像一尊雕塑，完美的，温柔的。周豔紅看得出徵，那種細細的尖鋭痛苦又襲上她的心頭，她原想着就這樣不動聲的，可是他卻對她那麼好，細心、體貼、周到、紳士，温柔。

李文龍突然打破了岑寂，笑了笑，站起來説道:“我們都是相似的環境出來的，看你現在就像我幾年前一樣，我累了，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他是累了，幫助周豔紅也純粹是想起從前的自已，沒作多想。

周豔紅在他的聲音裏才彷彿美夢初醒，連聲説是，拿着手袋，手裏拿着幾個紅紅的大蛇果出來了，賓館的走廊像一條蛇，悄沒聲息的伸向遠方，紅地毯厚厚的鋪在地上，她踩在上面一路急走，一顆心彷彿一隻兔子，在悲喜集裏急着要跳出腔。

到了自己房間，把紅包打開來，厚厚的一疊，一數有一千塊，對於她來説，實在是太需要了，她握着那一疊錢，想着總監肯定是因為知道她最近非常的需要錢用，沒有錢花，她本來的工資又不多，弟弟出事家裏又用掉那麼多。她攥着那個紅包，呆了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