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集破門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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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沒有什麼大礙。”裝模做樣在薛林頭上摸了摸,曾劍師架起了薛林,他想不到該同軒轅望説什麼好,於是乾脆裝作沒看到,他召呼了同伴一聲,就快步離開這裏,扔下有些愕然的軒轅望與翠雨。
在他們走遠之後,軒轅望才轉向翠雨:“翠兒姐姐,你沒事吧?”
“我沒事…沒事…”翠雨想起軒轅望這次鬥劍面臨的後果,聲音再次哽咽起來。
“謝謝。”雖然是泰武帝陛下最信任的臣子之一,但是華閒之仍然沒有什麼僕人,更沒有轎伕與馬車伕,因此,他每次上朝都是僱上一輛車。從車上下來,他將錢付給車伕,還道了一聲謝,這讓那車伕極為意外,等他走了好幾步才回過神來。
“老師,這些朝臣頑固如此,就算是用魔石之槍也打不穿他們的腦袋呵。”抱着華閒之的東西,崔遠鍾緊緊跟在華閒之身後,半是玩笑半是當真地説道。這一天朝堂之上,泰武帝與那些保守派大臣又發生了烈的衝突,一個開掘礦山的問題,保守派大臣們先是説破壞風水,接着是切斷大餘國國脈,為此與新黨爭執不下。陛下召華閒之商討對策時,難得地發了大脾氣,這使得華閒之的心情也極不好。這個國家,幾乎病入膏肓,而這些所謂的士人君子清賢者,卻一個個以為只要學習數千年前的君王行仁政復古禮就自然天下大治了。難道説,關上屋門,門外的盜賊就不存在了麼?
愚蠢。
在心中痛斥了一聲,華閒之跨進了門。眼前看到的情形讓他心跳了一下,但表面上卻沒有出什麼。
“咦,阿望…”崔遠鍾也看到了,赤袒着上身跪在庭院中的軒轅望沒有説什麼,只是垂下頭,深深地跪着。崔遠鍾目光從他身上一掃而過,那裏新生的傷痕證明了一切。
“你與人鬥劍了?”華閒之什麼都沒有説,崔遠鍾看了他一眼,大着膽子向軒轅望問道。
“是。”
“哦…”崔遠鍾突然覺得心情更為壓抑了,以他對華閒之的瞭解,如果軒轅望沒有一個合理的解釋,這件事情會很嚴重。
“唔…”華閒之淡淡地哼了一聲,他看了崔遠鍾一眼:“遠鍾,跟我進來吧。”他沒有理會軒轅望,徑直走進了自己的屋子,雖然他沒有什麼表情,但弟子們卻都知道,他非常生氣。崔遠鍾跟隨華閒之時間最久,他也從未見過華閒之這麼憤怒。
軒轅望跪在那兒,一動不動,華閒之進了裏院,沒多久他聽到了屋門砰一聲關上。
夜深了,人靜了,軒轅望依然沒有站起,他也拒絕了給他送來的晚飯。做錯了事情,就必須付出代價,就象鬥劍時用錯了劍式就會失敗一樣天經地義。
他只希望,自己付出的代價能挽回自己的錯誤。
月光透過小樹,將斑駁的影子灑在他的身上,他袒的肌膚在夜風上微微顫抖,冬天即至,夜涼如水啊。
這一晚無人安眠,第二天早上,華閒之將軒轅望叫進了自己的書房。
“我説過止與人鬥劍,你還記得麼?”華閒之的問話證明他餘怒未消,軒轅望深深垂頭:“記得。”
“五個弟子中,你最懂事,你明白我為什麼止你們鬥劍麼?”
“明白。”軒轅望當然明白,華閒之止他們與人手,一方面是怕別人在手中施展陰損的招數,另一方面也是避免被別人過早地摸清底細。劍聖戰不僅僅關係到他們個人的命運與榮辱,也寄託了華閒之對未來大餘國國勢走向的希望,在這個問題上,他當然會慎之又慎。
“你記得你明白,你還這樣…”華閒之深深看着這個弟子,他嘆了一口氣:“阿望,我知道你做事不可能沒有理由,但現在沒有什麼理由比戰更重要,因此,你必須受到懲罰,以免其他人也象你一樣犯錯。”對此軒轅望沒有任何意見,事實上,那些劍會的人可以用翠雨來挑得自己與人鬥劍,那麼自然也可以找到其他方法讓崔遠鍾柳孤寒石鐵山與陽雪出手,只有重罰自己,才能讓他們取教訓。
“所以,我決定了。”見到軒轅望沒有為自己辯護,華閒之臉又沉了下去:“你可以從這離開了。”軒轅望猛然抬頭,他猜到了這個結果,但又不敢相信這個結果。自己長跪一夜,華閒之仍然沒有改變主意,他雖然沒有直説,但是,他讓自己離開,就是將自己逐出門牆了呵!
“老師!”
“阿望,你以後好自為之。起來吧,我送你離開。”華閒之語調很平靜,平靜得象什麼都不曾發生,但軒轅望心裏卻驚濤洶湧,他幾乎想放聲痛哭,但卻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
他被一隻有力的手拉了起來,又被這隻手拉出了屋子,回到自己的房中,他失魂落魄地將自己的東西收拾好。拜入華閒之門下後的事情一一在他腦子裏浮現,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他也記得清清楚楚,他第一次發覺自己的記憶竟然如此好。他動作很慢,希望能多逗留一會,多回憶一會,多在幸福之中沉浸一會。
但是,世界上沒有不散的筵席,他少得可憐的行囊終於收拾好。他混混噩噩地接過華閒之給他的銀兩——儘管陛下在策劃改用銀元,但現在銀兩還是最常用的錢幣。
當他被送出門時,其他的四個劍道弟子都默默來送行,華閒之決定的事情,他們也無力改變。
“記住,阿望,你可以以無門派劍士身份參加劍聖戰,但是,在劍聖戰之前,我希望你不要再與任何人鬥劍”華閒之最後對軒轅望説道,他不知道軒轅望是否聽進去了,但看到軒轅望點頭,他還是覺得有些欣。
望着軒轅望離去,崔遠鍾覺得鼻子裏酸酸的,雖然一步三回頭,但軒轅望的背影終究還是消失在長街的人羣之中。被拋入這茫茫人海里,失去華閒之羽翼庇護的軒轅望,他會何去從?
“老師…”正當他們準備轉身回去時,軒轅望的聲音遠遠傳來,華閒之轉回身去,看到軒轅望在人羣之中,端端正正地跪了下來,又恭恭敬敬地向他行了一個大禮。
華閒之擺了擺手,終於回屋了。軒轅望看着依依不捨的師兄妹們,淚水突然間奪眶而出。
天地之大,何處是自己安身之所?
“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穿行在人羣之中,軒轅望沒有方向也沒有目標,只是本能地邁動腿雙而矣。聽到有人在如此高唱,他的神志才稍稍清醒。
“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那唱的人反反覆覆着這一句,聲音蒼涼,象是有着無究無盡的心思與愁緒。軒轅望突然間覺得這人心情與自己相似,他想見一見這個人,因此就踏進了這間酒樓的門。
沒有理會上來獻殷勤的夥計,軒轅望目光在店一轉,這店不大,因此一目瞭然,他看到靠牆角的位置,有個老人一面用筷子敲打着酒壺,一面放聲高唱,他旁若無人,而那些酒客似乎也見怪不怪。
軒轅望來到老人面前,老人抬起眼光瞄了他一眼,大大咧咧地用筷子一指對面的座位:“坐!”軒轅望也不覺得突兀,他放下包裹坐了下來,老人將酒杯向他身前一推:“喝!”在華閒之那兒,軒轅望只在逢年過節才偶爾接觸酒,丁垂雲的事情讓他對酒敬而遠之。但此刻他心中積蓄着一股鬱悶,讓他想也不想將那酒一飲而盡。老人點了點頭,又一指酒壺:“倒!”軒轅望倒了一滿杯酒,剛喝下去的那杯酒酒力這時上來,讓他覺得喉嚨裏象火燒過一樣,他想把這杯酒再倒入自己喉中,以熄滅那股烈火,但老人一把從他手中搶過了杯子:“是我的!”老人將杯中酒也是一飲而盡,接着他又開始敲那酒壺:“五花馬,千斤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萬古愁…嘿嘿…”軒轅望多少有些酒意,忍不住了一句,見那老人用輕蔑的眼光看着他,顯然認為他並不懂得什麼是萬古愁,軒轅望從老人手中搶過一筷子,也敲着酒壺:“棄我去者,昨之不可留,亂我心者,今之多煩憂…”老人先是輕蔑,接着冷笑,再然後笑容漸斂,慢慢變成了一副心有慼慼的模樣。他拍了拍軒轅望的肩,彷彿理解了軒轅望的心事。軒轅望只覺得心洶湧,險些熱淚盈眶,為了掩飾自己,他一把奪過了那酒壺,也顧不上禮儀,嘴對嘴便將酒壺裏的烈酒喝得光。
“夥計,上酒!”看到老人用略帶苦笑的目光看着自己,軒轅望一拍桌子,大聲嚷道。
“我想見阿旺,還請為我通稟一聲。”女子的聲音很好聽,帶着些東都味道,這讓崔遠鐘不由得仔細打量了她幾眼。這個女子素面朝天,神有些憔悴,但可以看出她資相當出眾。
“你是…”
“我是翠兒,我想見阿旺。”翠雨認識眼前的男子,在東都時見過他與軒轅望在一起,現在細細想來,自己在軒轅望身上寄託了那麼多情思,卻連他叫什麼名字也不清楚,只是阿旺阿旺的叫他,自己還真是有些心呢。
崔遠鍾嘆了口氣:“你來晚了,阿望已經不在這兒了…”
“那麼他什麼時候會回來?”女子的回答很堅定,顯然有不見到軒轅望便不回去的念頭,崔遠鍾苦笑了一下:“他不會回來了。”
“不會回來了?”翠雨的臉變得煞白,她想起薛林的瘋言瘋語,他説如果軒轅望與他鬥劍,那麼就會被逐出師門,她顫聲問道:“你這樣説,是什麼意思?”雖然猜測這女子與軒轅望很悉,但崔遠鍾還是不願意解釋這件事情,他甚至有些固執地認為,只要不提這件事情,那麼這件事情象是沒有發生過一樣,軒轅望仍然是劍道之詩中的第二個字,華閒之門下仍然有五個弟子。從某種意義上而言,他在五弟子中年紀最大,最遠不及軒轅望與柳孤寒成。
因此,他沒有回答翠雨的問題,而是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話:“他不會回來了。”
“是不是華閒之大人因為他與人動手鬥劍,將他逐出門牆了?”翠雨的聲音有些發顫,這句話讓崔遠鐘錶情大變:“你怎麼知道的…難道説,阿望是因為…”翠雨沉重地點了一下頭:“他是為了我與人鬥劍的。”崔遠鍾對於軒轅望劍中的秘密略有所知,因此有些詫異地看着翠雨,翠雨微微閉上眼睛,似乎是在沉思,接着她堅定地向崔遠鍾説道:“請問,華閒之大人在麼?”
“你要見我老師?”
“是的,我要見華閒之大人。”心底深處那股潑辣勁兒湧了上來,翠雨大聲宣告,全然不管自己的聲音引來了路人的目光。崔遠鐘有些受不了這些注視,也希望由一個不畏華閒之權威的外人來説服華閒之,因此將翠雨引進了院門。
“你先等一會兒,我去請老師。”崔遠鍾匆匆離開客廳,翠雨一個人留在屋裏,她四下打量了一下客廳裏的擺設,以這客廳的規模與樣式而言,這裏的陳設原本應比較豪奢的,但現在看來,卻樸素得有些不協調。
大約等了一會兒,崔遠鍾陪着一個三十多頭的英俊男子走了進來,翠雨估計這就是華閒之,因此端端正正地向華閒之下跪行禮:“華大人萬安。”
“我記得陛下已經下令廢止這跪禮了,我也不是什麼華大人。”華閒之的目光非常鋭,雖然翠雨沒有任何打扮,但還是帶有一絲風塵之味。他想起軒轅望曾經提到的事情,大致推斷出了翠雨的身份:“你叫我華先生即可。”
“華先生,阿旺是因為我而與人鬥劍的。”回到座俠的翠雨稍稍沉了一會兒,決定將事情合盤托出,她抬頭直視華閒之:“華先生,請不要將阿旺逐出門牆!”
“唔?”華閒之輕輕唔了聲,這女子有風塵之味不錯,但她看自己時是很坦然的,目光清澈。阿望結識這樣一個風塵女子,倒也算是一件好事。他不動聲地説道:“那麼,你將事情經過説一遍。”翠雨將事情源源本本説了起來,從那一年大年三十與軒轅望認識開始,説到當初自己希望能借軒轅望之手離風塵,説到自己最終還是落入苦海,説到自己從東都輾轉來到京城。她説自己的事情時,很平靜,並沒有因為自己的遭遇怨天尤人,甚至有一種麻木了的冷淡,但當她説到在京城又遇上軒轅望時,她的語氣就完全不同了。
“華先生,重陽那天阿旺到了我那兒,他説了一些在你門下的事情,對你極為敬重,説你是這世上最智慧的師父。你所想所念,往往只是別人而忘了自己,你對他寄予厚望,希望他的劍永遠不沾上別人的命…”華閒之擺了一下手,打斷了翠雨的話:“這些暫且不提,你説説阿望為何會與人鬥劍”翠雨怨毒地説道:“是薛林那瘋子以我脅迫阿旺,得阿旺不得不出劍…”她將在楓嶺發生的事情都説了一遍,也略微提及薛林對她的折磨,這讓站在華閒之身後的崔遠鍾怒髮衝冠,心裏一遍又一遍重複着這個名字:“薛林,薛林!”
“原來如此…”華閒之深深了一口氣,慢慢垂下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