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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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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桑沙啞道:“他就算有再多門道,只需要一顆子彈就可以終結。”亞拉法師緩緩道:“其實,從——開始到現在為止,我們一直在小看那郭念青大人,所以我們在他手下,已經吃了幾次暗虧了。他每一次出擊,都能打到我們的軟肋,讓我們不得不防,又到沒有招架之力。如果我們能早點站在郭念青的立場來思考問題,或許就不會變成今天這個局面。郭念青,郭念青,本身就是一個可怕的名字啊,可惜我們只體會到了他的謀略手段,而沒能見識到他的大將風采。”岳陽馬上道:“對了法師,神聖盟約是怎麼回事?就那麼拍一下子?

法師道:“那只是個初盟,就好比訂婚儀式一樣,明天才是正式定盟約請出祭壇;奉上貢品,將雙方商定好的誓言告訴上蒼,一旦將誓言告訴了上蒼諸神,就好像現在簽訂了合同一樣,是具有法律效應的,有違反者,死後靈魂將下地獄,永世受盡折磨。”

“啊!那這個盟約不是玄得很?’’岳陽訝道。?

亞拉法師淡淡一笑,道:“這是古時候的做法。可以説,對信奉諸神的人而言,這樣的盟約,比法律的約束力還要管用。”第二天,他們在衞兵帶領下來到雀母的祭台。卓木強巴愣了一下,因為這個祭壇和記憶裏的祭壇太相似了。無數巨大的條石擺成同心圓的形狀,祭壇的正中是像圜丘壇那樣的三層圓壇疊加,只是祭壇正中的石牀被一高聳的石柱所取代。如今石柱周圍已擺滿了祭祀用的供晶,次傑大迪烏也撐着枴在祭壇上忙碌。雀母王已經在祭壇上等候,其他的人則站在同心圓環之內,祭壇之下郭念青也帶了一隊人馬在祭壇下指揮安排,忙前忙後,看見卓木強巴等人前來,他代了手下幾句,了過來。靠近站定,郭念青仰望着卓木強巴,道:“你們決定了?如果要反悔,現在還來得及。”卓木強巴淡定地看着郭念青,從他身上又看到了多吉的影子。作為對手,郭念青是他最討厭的類型;作為朋友,多吉跌不是他最喜歡往的一種。同樣是人,差異咋就那麼大呢?

吉時到,亞拉法師代了幾句,由卓木強巴親自上去締結盟約。次傑大迪烏進行了複雜的儀軌之後,請來天上的神靈。當着天神的畫,卓木強巴和雀母王共同宣讀了約定的內容,喝了大碗酒,摔破了結盟碗,大刀分食大塊,祭壇外的人羣開始載歌載舞,盟約算是締結成功。

第二天,當聖域的天空開始閃爍彩的光華,卓木強巴等人站在了吊籃上。胡楊隊長和以及安吉姆迪烏都站在了吊籃外,郭念青帶兵守着他們。該説的話昨晚就已説完,堅強地笑着。其實,每個人臉上都帶着鼓勵的微笑,那樣多的生與死他們一起闖過,如今他們這一隊人中有兩名隊員要和大家暫時分開,在陌生的地方,每一天等待他們的都是未知。因此,他們都祝福着對方,雙眼平視,目光。隨後,絞盤開始緩緩松繩,吊籃開始下沉,兩邊的人目光始終匯在一起。吊籃下墜十餘米後,岳陽突然發現,郭念青的眼中出一種殺意。不會有錯,很深的殺意。岳陽知道,這世間或許有無緣無故的愛,但極難有無緣無故的恨,而且是那種刻骨的仇恨,他心中暗道:“究竟是怎麼回事?那是什麼表情?我們來雀母前絕沒和郭念青見過面,而郭念青也不可能是莫金那一夥裏的人,他沒理由恨我們啊1”直到卓木強巴等人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郭念青才喚過一名手下代了幾句。手下領命而去,數十分鐘後,一隻雀鴿沖天而起,朝着瀑布遠去。

念青專程派了一隊護衞護送卓木強巴他們,領隊的叫牙朱,正是那接他仃孑的眾多勇士中的一位。路上,牙朱告訴卓木強巴等人,生命之海是不能從巖壁邊緣直接渡過的,會被巨大的渦卷得船毀人亡,如果太靠近平台邊緣,又有被衝到下一層的危險。所以,他們得繞着生命之海走一天,抵達一個叫錯的地方,在那裏只需半天就可以渡過生命之氖聽牙朱的説法,生命之海呈葫蘆形,而錯就正處於葫蘆的束處,如果雅加和朗布要相互遣兵,必須從這裏渡海。所以朗布在此修了重兵把守錯,而雅加則在生命之海的束處修了馬加松。

扎魯終於離開了關了他三年的黑石牢,但臉上殊無歡意。岳陽見他憂心忡忡,問起原因,他卻支支吾吾不作回答。見他有難言之隱,岳陽更換了一些問題,女口扎魯在雅加擔任的職務一類,扎魯這才有些得意地回答道:“要知道,像我們這樣的國事文書一定要才文並茂,不僅要寫得—手好書法,還要能倉u作誦讀出優美的詩篇。無論相貌形體,都要經過嚴格的挑選…”扎魯話音未落,就聽牙朱打斷道:“算了吧,你們那些所謂的文書,在雅加本就談不上地位。馬背上的民族,講的是誰的刀快、誰的騎術術好,能喝烈酒和擁有武力的男人才是被人尊重的勇士。像你那樣只能躲在帳房裏寫寫山歌的人,本就沒有姑娘願意嫁給你。如果不是還有出使我們朗布國這樣的事,隋,你們那些手腳無力的文書本就沒必要存在!”聽牙朱爆發似的大聲痛斥,顯然對這個傷害過他們公主的犯人極度憎惡。

扎魯被牙朱一陣搶白,竟然説不出話來,低着頭囁嚅着什麼他是王親自提拔的文書,他是同輩人中的佼佼者之類,不過音量太小,顯得頗有些底氣不足。卓木強巴安他道:“不要傷心,你的那些優美詩篇會被人們記住並傳唱下去,這難道不是一件很偉大的事情嗎?”岳陽心中卻是—驚,牙朱説得沒錯,雅加是由無數遊牧部落組成的酋長制王國,那麼和人們知的古蒙古應該很相似,他們崇拜的一定是在馬背上能征善戰的勇士,扎魯這樣的人屬於被排斥的邊緣小人物,如果雅加王真的重視他,也不會放任他被關押在朗布的監獄裏不管了。這樣一來,扎魯這個小人物竟然讓朗布的公主眼睛失明這件事就值得推敲了。一個可以被隨意放棄消滅的小卒子,能擔當這樣的重任嗎?那麼針對公主的整件事情,恐怕不是他們所想象的那樣。為什麼要讓公主的眼睛失明?誰才是最大獲益者呢?岳陽的思維快速運轉起來,只是有些問題當着牙朱不好説出口,他暗暗記在心裏,打算抵達錯,上船後再問扎魯。

生命之海的邊緣外側是一片沼澤,泥土和海水在這裏匯。和那些光禿禿的石林不同,這裏是另一片天地,肥沃的水土將這一帶的樹林養育得格外雄壯,那蓬的生機好像要從灘塗裏撐起來,沖天而去。為了適應這裏鬆散的水土,紅樹將自己的系長得格外壯,有的從樹幹伸出來,有的從樹枝上垂下來,正是這些發達的系像八爪魚一樣牢牢抓住泥土,才讓壯的主幹能在這片土地上繼續生長。這裏的紅樹大約五十米高,蓬鬆的樹冠覆蓋了方圓百米,那些系更是成百上千,一木成林,淙淙溪從林間漫過,蔚為壯觀。,沼澤裏沒有足夠的氧氣,於是無數扎入沼澤的紅樹又像筍芽一樣從沼澤裏探出頭來,好像一棵新的樹苗向天伸長,有的系幾乎有主幹的一半高度,系上無數呼孔張開,貪婪地呼着空氣。

岳陽的仇人繞着生命之海走了大半天,眼前美景不斷變化,生命之海的邊緣不是沙地,全是堅硬的岩石。但這裏的岩石和別處不同,放眼望去,整岩石羣的地表被水洗得乾淨平整,但每隔數米,必定有一道深而窄的’溝,筆直地延伸開去,不見盡頭。橫着有,豎着也有,整個光滑的巖面就好像被天斧劈出一道道整齊的線條,縱橫錯,走在裏面,好像走在由天地構成的巨大棋盤之中。而在這天地大棋盤中,無數突兀高起的岩石林立海邊,更像一枚枚形態各異的棋子,它們的形狀千奇百怪,像菌菇,像麋鹿,像人頭,像樹,像鳥…每一石柱就是一顆棋子,每一顆棋子都是那麼的不同,這全是大自然的手筆,沒有一絲人工雕琢痕跡.石柱間也有一些不起眼的小坑,坑內有積水,甚至可以看見小魚在裏面暢遊。牙朱説,那些小坑看起來不是很大,其實它們深不可測,很多都是直接與生命之海相連通的,漲時,很多小坑都會像噴泉—樣汩汩湧水。看來這生命之海,應該是那銀的天之落幕千萬年來對這片紅巖不斷洗禮的結果,是水和風,造就了地質上的奇觀。

離錯越來越近廠,岳陽忍不住問道:“法師,為什麼你看起來很有把握的樣子?我們連戈巴大迪烏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啊。”亞拉法師道:“要知道,請也分做文請和武請。”巴桑將手槍掏出來輕輕擦拭,心道:“果然和我想的一樣。”岳陽看了牙朱一眼,心知法師是説給牙朱聽的。

卓木強巴問道:“錯還有多遠?”牙朱道:“就在前面不遠了,那塊巨石就是錯的標誌。”沒走幾步,就聽到石林旁的紅樹林裏傳來可怕的嚎叫聲,卓木強巴道‘怎麼回事?”牙朱道:“一定有人踩到了陷阱,錯周圍的陷阱是按上戈巴族留下的圖樣設計的。我們過去看看。”岳陽心道:“踩到陷阱的一定是不悉錯的人,那一定就是那些人了!’張立也想:“戈巴族留下的機關,可以看一看。”剛奔行數十步,又聽到一聲震天巨吼,像那垂死的猛獸,聲波傳遍丁整個紅樹林,走獸四竄鳥驚飛。牙朱手一攔,道:“停下。’看他一臉嚴肅,岳陽忙問:“怎麼了?”牙朱從身後摸出一卷羊皮道:“我們已經進入機關陣了,衝太快會踩到機關的。”張立從牙朱身後看一眼那張佈陣圖,只見彎彎曲曲的道路兩旁全是紅點,整張圖上面畫得密密麻麻,就像一個龐大的地雷陣。張立駭然道:“這是什麼?這麼多機關?”牙朱指了指從沼澤裏生長出來的紅樹系道:“那些不是小樹苗,那是大樹的,它們扎入沼澤,然後再從沼澤里長出來,那些枝條和莖具有極強的韌。上戈巴族人教我們把紅樹的枝條埋人沼澤中,暗線和綁釘都紮在沼澤下面,經過一段時間的掩埋,那些繩索和木釘就會腐朽,但是紅樹的枝丫不會受任何影響,在沼澤里長得很好。如今這些腐朽的繩索和木釘都變得極不穩定,稍不注意踩到它們,就會變成這樣…”説着,牙朱俯身將手伸人沼澤,拗下一截紅樹,很隨意地扔到了身前約十米左右的地方。紅樹入沼澤中“咕嚕”冒了一個泡,沉了下去。卓木強巴等人凝神屏氣,等了約半分鐘,沒任何反應,張立和岳陽都已將頭望向了牙朱。牙朱平舉右掌道:“再等等。”又過了近一分鐘,才聽到“嘶…”的一聲,沼澤內出現了變化。起初像是有蛇在水底遊動,跟着泥水翻湧起來,好像有無數的魚兒在泥水下掙扎,隨着“啪啪”的樹枝折斷聲,一紅樹系突然離開沼澤,好像利劍一般朝天飛。紅樹都像成了一般,一紅樹枝條如活蛇般扭動着,無數泥漿如雨點般灑落。卓木強巴等人暗自心驚地看着發生在他們眼前的一幕,那如飛蝗般亂竄的枝條,自己又有幾層把握能避開?

等到機關陣完全停下來,卓木強巴等人驚愕地發現,眼前這片紅樹林,外形、路徑都發生了令人難以置信的改變,那泥水還在嘀嗒嘀嗒地掉落,提醒他們這機關陣的可怕。牙朱收起地圖,道:“好了,現在這條路暫時安全,我們走。”在陰冷的紅樹林中,他們看到了奄奄一息的達傑。渾身泥濘的達傑靠在一株巨大的紅樹上,雙手無力地垂在腿邊,左肩那個巨大的已停止濾血,肌和白骨糾結在一起,血水和泥水相互摻雜。看到這一幕的人,簡直不敢相信那人還能活着。

岳陽的眼部肌收縮着,雖然那人披頭散髮,泥臉被遮掩着,但那透過髮際的兇狠眼睛,讓岳陽想起那個人來。而達傑的目光也在岳陽臉上留了片刻,很快出一個輕蔑的笑容。

“是達傑!”最先叫出來的卻是張立。岳陽並非沒有認出來,只是一時間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能在這裏遇到達傑。達傑竟然傷成這樣,老天有眼!

“陳文傑!”岳陽的眼睛都紅了,冷冷地道。

“哼,岳陽啊。”達傑低着頭,冷笑。

岳陽與陳文傑的事,卓木強巴等人已知一二,皆不做聲,靜待岳陽自己解決。

“你沒想到,你會落得這樣的結局吧?”岳陽走上前去。

“是嗎?”達傑抬起頭來,只見他披頭散髮,滿臉血污,嘴角上揚,眼兇光,哪有一絲悔意,眼中反而閃爍着一種瘋狂、興奮。他用一種誘導的語氣道:“殺了我!”岳陽原本已經舉起了槍,見達傑這副表情,反而怔了怔,搖搖頭,放下槍,道:“不。”達傑艱難地舉起手,比做槍形,對着腦門,道:“朝這裏開槍,子彈鑽進去,就像轟爛一個西瓜,紅的、白的、黑的,什麼顏都有,哈…哈哈…來呀,開槍啊!你是膽小鬼?咳,咳…你,你只會告密嗎?噢,我忘了你是最優秀的卧底,你現在也是在卧底對吧?”達傑一邊説,一邊看着岳陽身後那些人的反應,雖然那些人不動聲,但是他看得出來,這句話起作用了。

岳陽面平靜,轉過身去,似乎放下了心中一個大結,吐氣道:“我們走吧。”張立急道:“你不報仇了?”岳陽道“我想,我叔叔嬸嬸,也不希望我朝一個毫無反抗能力的人開槍吧!儘管他惡貫滿盈。他們常常告訴我,不要做違法的事情,不要走不能回頭的路。多行不義必自斃,讓他在此自生自滅好了。”達傑那狂亂的眼神終於有了一絲懼意,罵道:“膽小鬼,反骨仔,殺了我!”不知從哪裏湧出的力氣,他突然從泥塘一躍而起,向岳陽撲來!

“啪!”

“啪啪!”岳陽正在往回走,其他人卻都萬分警惕,唯恐他出意外,一時間,巴桑、張立、呂竟男的子彈先後擊中了達傑。達傑撲倒在沼澤裏,艱難地抬起頭來,那雙眼睛依然又兇又狠,那齜牙咧嘴的神情彷彿要咬上岳陽一口。達傑嘴裏唸唸有詞,但聲音越來越弱。

“小心!”巴桑警覺到那危險的氣息。

“統統給我…陪葬吧!”達傑卻是最後獰笑一聲,沒了氣息。

但巴桑卻發現,那種危機沒有解除,反而更深了,為什麼會這樣?陡然,他發現達傑的背心,泥漿似乎包裹着一個圓形凸起,像枚硬幣!

“趴下!黑颶風!”隨着巴桑一聲巨吼,先將最前面的岳陽拉翻在地,跟着撞了一下張立。這時呂競男和卓木強巴已經做出反應了,亞拉法師一個後空翻拽倒了牙朱和扎魯,但其餘的護衞還傻乎乎地站着。

“轟”的一聲驚天巨響,牙朱還以為是第二層平台整個坍塌了。待他抬起頭來,只見原本冰涼濕冷的紅樹林平添了幾分熱,原本應該有幾株碩大紅樹的地方要麼空了,要麼變成了數截樹樁,離那人最近的幾名護衞面焦黑,其餘的護衞被遠遠地推了出去,正艱難地要爬起來。遠處紅樹林中傳來“呼啦啦”的枝搖樹晃聲,似乎別的機關陣也被那爆炸的巨響觸發了。

岳陽翻身爬起,達傑已消失不見了,自己身上那斑駁的紅印記,應該是達傑留下的。達傑變成了一堆碎,就像他曾拆卸過的其他屍體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