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閲讀2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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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煙雲坊附近,馬車停了下來。
好,既然是還在京城裏,他總有身的法子。眼見馬車停了,容汾第一個下車,他將手遞給周遜,道:“路滑,你扶着我……”周遜連手也不曾給他一下。他自己跳下了馬車。
容汾的手就這麼尷尬地浮在空中。他一句話也來不及説,只能自己收回了手,道:“……好。”那句“好”本沒有人回應,也不知道他自己覺得自己是説給誰聽的。
“這裏是城邊的西南角,在這裏,有一座高高的鐘樓,鐘樓下有河。河水從城外來,然後往城裏一直。小時候,我就喜歡在這裏。我喜歡坐在鐘樓上,抱着腿,看着京城……一個人也不帶。我在鐘樓上,鐘樓下沒有人會注意到我,只有這個時候我才覺,這個世界還有那麼一個地方,是屬於我的。”容汾絮絮叨叨地説着,他看着河水,又看着遠處的鐘樓,出了近乎嚮往一般的神情:“你知道麼?其實我擁有的東西很少。皇宮是容泫的,京城是容泫的,父皇的稱讚、朝臣的讚美也是容泫的。因此只有在這裏時,我才覺,有什麼東西是屬於我的……你要隨我……”他像是很小心地道:“上鐘樓看看麼?”他這話裏帶了一點古怪的、彷彿分享一般的意思。周遜聽着他的這句話,心裏體會到的意思也很明瞭——五王爺的意思是,屬於小時候的他的,只有這個鐘樓,而現在,他想把這個鐘樓分享給周遜。他想讓周遜上去,陪他看看。
如今皇帝的人還沒到。而五王爺莫名其妙地和他講起了自己的故事,話裏話外,甚至還有些“挽回”般的意思。
——他在挽回自己?他為什麼要挽回自己?到底發生了什麼?
五王爺打算挽回自己這件事,本身就是古怪的。而更古怪的,是他語氣裏那種低聲下氣的、彷彿知道自己做錯了事的態度……這是周遜過去從來沒有得到過的態度,那是一種,道歉的態度。
周遜搖了搖頭。
“……我知道你不會原諒我。”容汾怔了怔,他回過頭,看着暮裏的鐘樓,用一種夢囈般的語氣説着,“如果在那時,我早就知道……”
“該陪王爺上這裏的人,不是我,而是周採。”周遜諷刺道,“王爺怎麼了,怎麼對一個‘贗品’這麼上心?説出這些無意義的話來,是想讓我看笑話麼?”
“……不,當然不是周採。”容汾還沉浸在那種幻夢般的想象中,“從一開始,原本站在這裏的人,就該是你和我。”——就該是你和我?
周遜怔了怔,這是他今天第一次在厭惡與冷漠外有了詫異的情。他看着容汾在鐘樓下的背影,靜了許久,才開口道:“為什麼該是你和我?”他隱隱約約地,覺自己捕捉到了一點容汾這份古怪的來源。並且意識到,這句古怪的話,彷彿一尖刺、一把刀……將當時的自己和某種命運骨分離地剝離開。
“因為……”他聽見容汾霍然卡住,許久之後,才小心翼翼的聲音,“周遜,你説,如果當時在江州相遇的是我們,會怎麼樣?”周遜還是沒懂他在説什麼。可他聞到了一股血腥味——一股讓他的牙齒咬緊了,讓他如果不聽見背後的真相,便終無法入眠的血腥味。那股味道就像是魔鬼的低語,他告訴他,來聽啊……你想知道的所有真相都在這裏。為了這股血腥味,他眼神暗了暗,忍住嘲諷的話、忍住所有的噁心,低聲道:“會怎樣呢?我不知道。至少,我不會今才看見自己的名字出現在榜上。”那一刻他聽見了容汾的呼彷彿被掐住的聲音——像是戰場上,被打斷了腿的士兵痛極了,會掐斷呼來忍受疼痛般的行為。許久之後,他聽見容汾説:“是啊,原本你三年前就應該參加闈,原本你……原本我,早就該找到真正的知己,原本在江州時我就該和你見面。我們會成為很好的朋友,我們那麼相像,都有一個千倍百倍勝過自己的哥哥……而我會助你贏過周採,看着你就彷彿看着我自己……”
“……你都在胡説八道些什麼?!”周遜聽見這句話,受到喉嚨裏更濃厚的血腥味,“你都在説什麼?!你為什麼這樣説?!”容汾被他的聲音嚇得如夢初醒。周遜的表情太可怕,他向後退了兩步,訥訥道:“我……”、“告訴我!”周遜厲聲道,他走向容汾,“告訴我!!”一樣東西從容汾的身上掉下來……那是一張花箋,一張放了許多年,而陳舊的花箋。周遜低下身,他在容汾能夠蹲下身來之前,撿起了那張花箋。
那張花箋其實很輕,過了這麼多年,又被人反覆地翻看過,輕到快要碎裂的程度。可週遜撿起它,就像是撿起了一整個世界一樣的沉重。
在他看見花箋上的字跡時,一個世界,向他霍然開了。
他從未想過自己會如此平靜,他的牙齒沒有發抖,骨頭縫也沒有發抖。周遜是何等聰明的人,他怎麼會看不出這張明顯被珍而視之了許多年的花箋,背後埋藏着怎樣的故事呢?
這封花箋……這封花箋如果是偶然被留下,又怎麼可能被如此珍而視之?而容汾今的古怪……
他聽見世界在自己身邊緩緩沉沒的聲音,和自己的靈魂緩緩上升的聲音。他的聲音飄在空中,像是一片羽:“……這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