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閲讀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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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來自於一個火盆,是有人在燒紙。
“你來了,”灰衣人聽見有人低低地道。
那是一個女人的聲音——一個處於晚年的,婦人的聲音。有火舌正卷着想要勾起婦人的裙襬,於是大片大片的繡花,便從裙襬上展現出來。
裙襬在風裏,像是有花瓣在滾動。
“我原本以為你不會來的。”那是另一個聲音,一個蒼老的、屬於男人的聲音。
婦人低低地笑了一聲,許久之後,她昂着頭説:“你以為我不會來麼?這是第四十年——他死去的第四十年,大年初三。他是賣國賊,也曾是我以為的……我未來的夫君。”蒼老的男人沒説話了。婦人於是嘆了口氣,説:“一晃已經是四十年前的事了。從前他還在時,咱們常常在這裏見面……這麼快,時間都過去了。連我自己的孩子,如今也二十六了。”蒼老的男人低了低頭,嘆息道:“是啊,時間那麼快,福康。”婦人的臉這才從半明半暗的火苗裏顯出來。她看着眼前的男人,忽然笑了:“算起來這也是我們這十年來的第一次見面,那件事之後,你就再也不敢見我。可是你何必這麼心虛呢?小六哥,你沒做錯什麼。做錯事的,是李至瑋,是你師兄。他要叛國,你要殺他,是你同他——同這個朝廷之間的事。他帶着情報逃往北魏,你在半路截殺了他——情報雖然,好在,北魏之戰大捷。北魏大傷了元氣,從此偶有幾次反撲,也再也沒成功過。小六,你做了對的事,錯的那個人,是他,是你的師兄。”
“……可我依舊時常做夢。我時常夢見咱們還年輕的時候,你還是個未及笄的小姑娘,就在這裏,撲着蝴蝶笑,用杆子去打棗子。”蒼老的男人説,“我還年輕,師兄也還活着,我們就站在這裏……一起……”他頓了頓,又道:“我有時候想,要是當初沒有接下緇衣使這個職位,該多好。原本,這個職位,該誕生在我們倆之間……”婦人也笑了笑:“是啊,當初咱們三個還年輕,整地就在京城裏瞎晃。我還記得父皇當初讓你們都跟着一個師父去學,你們是一對師兄弟。他學得快,總嘲笑你。你學得慢,總生他的氣……你説你懷念那些子,誰不懷念呢?可——”
“小六哥,你別裝啦,皇上讓你回去接手緇衣使的指揮使之職了,對不對?”婦人突然道,“西洲那邊的事查出來了,是北魏的人收買了大巫,在水裏投毒,在手……所以你打算回去了,對不對?”
“福康。你……”
“我不打算説什麼,但我討厭這個職位,討厭你們的工作。你當初説你要退得乾乾淨淨……可誰又能退得乾乾淨淨?李至瑋回不來了,當初那個撲着蝴蝶的小姑娘,也回不來了……”
“我想過要養一個人出來。”蒼老的男人説道,“他和師兄……其實很像。高宗不信師兄,所以師兄才負氣離開。可他不會。原本這個緇衣使指揮使的位置,本來也是該給師兄的。若不是因為師兄……”婦人輕輕地搖了搖頭道:“我其實一直不明白,當初至瑋他做出這樣的事,父皇為何最終,卻沒有懲罰國公府?甚至,就連他叛逃的消息,也不曾落在明面上……只因為,緇衣使的事,註定活在暗裏麼?其實我真恨父皇,他明知我……卻還是讓他……”説完,她自己笑了笑:“罷了,已經是許久之前的事了。”蒼老的男人沉默了。福康的笑容,她哀婉的神情,曾經三個人的回憶,似乎卸掉了他的心防。
“如今不會再有這樣的事發生了。”他低聲道,“會越來越好的。”福康説:“過了這麼多年了,緇衣使的殘部們還活着麼?”
“如今他們……在北魏……皇上或許準備有一些動作……”兩人還在絮絮地説着,低聲地説着。那是這兩個人的事——或許是三個人——其中一個人已然死亡,卻還是這兩人上空中,所縈繞着的幻影。
今大年初三,卻是那個人去世的第四十年的忌。那個人的名字殘留在兩人的嘴裏,是不可提及的忌。若非如此,福康才會突然改變了主意,來十年不曾涉足的護國公府一趟。而沈老頭也是聽聞了福康要來的消息,才會突然改變了計劃,來這裏。
在這個沒有人煙的角落裏,天時地利的角落裏,他們終於卸下了彼此的心防,開始説着,那些事情。
灰衣人踮起了腳尖。他藏在不被人發現的角落裏,雙眼暗暗地盯着眼前的兩人。他屏着呼,眯着眼睛,將兩人的每一句話……每一句話,都記在心裏。
直到……
“你在這裏,做什麼。”周遜的聲音,像是一塊冰一樣似的,落進了他的耳朵裏。
灰衣人猝不及防,他的肩膀上,已經落上了周遜的手掌。周遜抓着他的肩膀,冷聲道:“你是什麼人?你跟着沈首輔過來,是想偷聽什麼?”灰衣人沒有回過頭來。周遜的聲音更冷了:“回答我!”説着,他抓住對方的肩膀,強迫對方轉過身來。這肩膀的觸讓他有些意外——他自認不是力氣足夠的類型,可這個灰衣人的轉身,實在是太容易了——即使,他明顯地覺到,對方有在用力抵抗——這裏實在是偏僻,實在是沒有其他人經過。如今看來,勢必要驚動裏面正在談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