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鐵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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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風呼嘯,漫天飛雪,原野裹上了銀裝。
風雪中一座鐵架橋橫亙在黃河之上,巋然屹立,兩冰冷的鐵軌橫穿大橋,溝通着南北兩岸。
這裏是桃花峪,那座鐵路橋就叫桃花峪大橋,又稱黃河鐵橋,是京漢鐵路線上最重要的橋樑,橋的北岸是河南懷慶府,橋的南岸就是河南開封府,與京漢線上其它的橋樑一樣,這座鐵路橋也是由比利時公司承建,建成之後也由比利時人管理維護。
橋的南岸引橋下有一排洋灰修砌的平房,大橋經理處就設在這裏,比利時方面僱傭的工人和保安也住在這裏,負責維護大橋的安全,並保障鐵路的通暢。
這場暴風雪已持續了整整一夜,地上的積雪已有數寸厚,氣温隨着積雪的增厚而迅速降低,即使將那值房裏的洋鐵皮爐燒得通紅,那屋外的寒氣卻依然從門縫裏侵襲進屋,讓人止不住的哆嗦。
一間值房裏,工友們聚在爐邊,一邊烤火,一邊談論着明年的收成,瑞雪兆豐年,旱了差不多小半年,好不容易來一場暴雪,開後這土地的墒情至少不會讓人絕望,不過人們也祈禱這場暴雪適可而止,不要把瑞雪變成雪災。
正當工友們憧憬着明年的好收成時,那值房門突然被人推開,冷風夾雜着雪片灌進屋裏,讓所有人都下意識的縮了一下脖子,沒等他們扭過頭張望,已聽見一聲刺耳的叫喊。
“你們這幫懶鬼!火車快上橋了,都滾出去打信號!”發出叫喊的是一個金髮碧眼的洋人,名叫麥利那多,意大利人,是當年主持修建這座鐵路橋的比利時工程師的助手,橋修好後他就留了下來,作為比利時公司僱傭的經理管理這座大橋。
麥利那多責任心很強,但為人高傲,從來不苟言笑,在中國已呆了幾年,也學會了不少蹩腳的中國話。
不等麥利那多舉起手杖擊打,屋裏的所有人已奪路而逃,提着信號燈到橋上打信號去了。
“這幫懶鬼!從來不知道什麼叫‘敬業’,也從來沒有什麼上進心。”麥利那多揮舞着手杖,衝着身邊那名“二鬼子”翻譯發了幾句牢騷。
“麥先生説得是,這些人本就是農夫,在他們看來,用積攢下來的工錢去買幾頃旱地,做個地主,也遠比當學徒工有出息。”翻譯隨聲附和。
“沒有技術,這個國家就不會富強!”麥利那多瞪了翻譯一眼,就好象是對方導致了這個國家的貧窮落後一樣。
翻譯立刻閉上了嘴,看在那優厚的待遇上,沒有必要和這個洋鬼子一般見識,何況麥利那多也沒説錯,這個國家確實技術落後。
“愚昧的東方人!從來都是輕視技術的,對於你們來説,學習技術不如去學習做官!如果你們能夠把做官的熱情分出一半來放在技術上的話,現在我們就不必冒着風雪到橋上去打信號了!”麥利那多憤怒的揮舞了一下手杖,然後扭頭走出值房,翻譯急忙跟了上去,兩人一起走上引橋,側耳傾聽那遠方的汽笛聲。
汽笛聲響了幾次,然後就聽見那“鏘嘁鏘嘁”的蒸汽機轟鳴,風雪中一個巨大的黑影在信號燈的指揮下開始減速,隨即從北岸上了橋,緩慢的通過橋身,向南岸駛了過來,在麥利那多和翻譯的目送下,從南岸引橋下了橋,向東南方向駛去。
“兩個火車頭。”麥利那多有些驚訝,剛才過去的那列火車有兩台火車頭,一台在前拉,一台在後推,顯然是為了增加牽引力,因為車廂很多,一台火車頭是拉不動的。
沒辦法,由於缺少現代化的調度手段和設備,現在的京漢鐵路運力有限,為了提高運輸效率,只能採取多掛車廂的辦法,而這種方法通常只限於軍事用途。比利時人雖然掌握着這條鐵路,但他們的心思主要放在榨取利潤上,在公司的管理層看來,將歐洲的先進鐵路技術用在這個國家似乎有些費,畢竟,引進技術是需要經費的。
“帝國南方的局勢一定很緊張,加上昨天的那幾列火車,已經有九列軍列通過大橋了。”麥利那多想起了昨天收到的電報,不過他的主要任務是管理大橋,而不是火車調度,因此詳細的運輸情況他並不清楚,只知道這兩天有許多軍列向武漢方向開行。
“革命?革命能拯救這個國家麼?這個國家需要的不是革命者,而是技工!革命只能帶來破壞,只有技術才能帶來建設。”帶着這個念頭,麥利那多走回了經理室,從屜裏拿出一塊硬邦邦的法式麪包,正打算放在火爐上熱一熱,但沒等他提起鐵壺,經理室的門卻被翻譯推開。
那翻譯一臉驚惶的説道:“麥先生,快去看看!公司的護衞隊被軍隊繳械了!”
“什麼?”麥利那多有些驚訝,鐵橋護衞隊雖然僱傭的是中國人,但領隊卻是一個法國外籍兵團的退伍兵,真正的“洋鬼子”這個身份足以嚇唬住所有的中國官吏。
翻譯説道:“剛才過去的那列火車沒走多遠就停下了,從上面下來一支官軍,順着鐵路走了回來,遇到護衞隊,二話不説就繳了械,連領隊的槍也被繳了。”
“他們想幹什麼?收回京漢路的談判不是已經暫時終止了麼?”麥利那多將麪包放回屜,順手抄起一支小巧的法國手槍裝進大衣口袋。
“他們説奉命接管大橋,領頭的官不小,是個總兵。”
“總兵?他懂得怎樣管理一座鐵路橋麼?他知道怎麼向火車打信號燈麼?京漢路上的每一顆螺絲釘都是比利時公司的財產!任何人都無權接管!”麥利那多憤怒的提起手杖,拿起禮帽,氣勢洶洶走出辦公室,領着翻譯向鐵路南邊走去。
沒走多遠就面碰見幾個兵,青布包頭紅號褂,正扛着槍往引橋上奔,麥利那多手杖一橫,攔住那幾個兵,喊道:“你們是什麼人?我要見你們的長官!”那幾個兵理也沒理,罵罵咧咧的推開手杖,自顧自的扛着槍跑向大橋,其中一人甚至還順勢推了麥利那多一個踉蹌。
“混蛋!你們這羣土匪!”麥利那多咆哮着想攆過去,但被翻譯一把拉住。
翻譯小聲説道:“麥先生,他們是武衞左軍,不比新軍,不講理的。”
“武衞左軍?”麥利那多雖然在華多年,但還無法區分清軍那五花八門的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