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銅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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惑的人不止王捕頭一個,這酒鋪裏的所有酒客都目>那個用左輪槍頂着王捕頭腦門的漢子,再扭過頭去看看另外幾個同樣手持外國短槍的漢子,這酒鋪裏頓時靜得詭異,就連醉醺醺的那幾位酒客也放下了手裏的海碗,琢磨着為何沒人説話了。
“好漢,有話好説,有話好説,這洋槍可不比土銃,槍槍都帶響的,可不好走了火。”王捕頭老老實實的舉起了雙手,小聲嘀咕幾句,算是打破了這詭異的寂靜。
但是拿槍頂着他腦門的那個漢子並未接腔,只是伸出另一隻手,將放在桌上的那隻柯爾特左輪槍抄在手裏,至於同坐一桌的那幾位酒客,早已嚇白了臉,端着酒碗的手哆嗦着,香噴噴的燒刀子灑得滿桌都是。
這時,角落裏緩緩站起一個漢子,也是青布包頭,小腿上打着綁腿,馬幫商販的打扮。這漢子走到王捕頭身邊,看了看身後那持槍漢子,再伸出手拍了拍王捕頭的肩膀,不緊不慢的説道:“只要你不瞎琢磨心思,我們就不殺你。”這人一開口,就是官話,帶着江蘇腔,馬幫商販走南闖北,各地的方言也多少都學了點,但像這人如此標準的北方官話,卻是不多見。
旅店掌櫃走上來,陪着笑説道:“幾位,有話好好説,都是走江湖的,好歹也不能上來就亮傢伙啊。”
“掌櫃的,這裏沒你什麼事。”説官話的那漢子笑了笑,將那掌櫃支到一邊。
“好漢,敢問你們混哪個碼頭的?是想要錢,還是看中了咱們手裏的瑟槍?都是走江湖混飯吃的,這江湖規矩我懂的,都聽你們的。”王捕頭不敢亂動,梗着脖子説了幾句。
“你這點錢我們還真看不上,不過你手下帶的那十幾杆洋槍倒是可以湊合着用用。”那漢子説了幾句,一把扯去青布包頭後的假辮子,然後轉回身向酒鋪裏地酒客抱了抱拳。
“諸位少安毋躁。實話告訴你們。我們是共和軍地隊伍。路過貴寶地。只是打個尖。歇個腳。一不劫民財。二不濫殺人。只要諸位老老實實地坐在這裏哪裏也不去。咱們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地路。”話音未落。門外走進幾個人。都是衙門裏地官差打扮。人人也是兩手高舉過頭。臉煞白。有幾人還邊走邊哆嗦。押着他們走進酒鋪地是幾個端着步槍地漢子。也是馬幫商販打扮。一進門領頭一人便説道:“長官。外頭地那幾座竹棚都控制起來了。沒人走得了地。”
“把這些官差捆起來。”那説官話地漢子將手一揮。眾人便將這班官差趕到角落。拿繩索捆了個結實。旅店出入口也都站了持槍壯漢。只許進不許出。
那些原本呆若木雞地酒客們此時也回過味來。頭接耳。議論紛紛。
共和軍是什麼隊伍?剛才眾人已議得清楚。那是建地一支部隊。此次攻克重慶城地就是這支革命軍。號稱南方革命軍中地中砥柱。沒有這支隊伍。這場“戌申革命”壓
就鬧不起來。至於統領這支革命軍地。便是那位威名赫赫地趙振華趙總司令了。總司令“孤膽破堅城”地傳説可是早就在川中
傳了。
正議論時,那後院地出入口又走進來四個衙役,正是剛才王捕頭派到後院查拿亂黨的那四位官差,不過此時也已被繳了槍,雙手反綁,神情沮喪,那副石頭裏也得榨出油的風光勁頭已完全看不到了,押解他們的也是一幫持槍漢子。
“蹲下!”一個持槍漢子呵斥一聲,那四個衙役也在角落跟王捕頭蹲在了一起。
“柳參謀官,就在這審問,還是提出去審問?”從後院走進來的一個持槍漢子問那説官話的漢子。
“分開審問,那班衙役我帶到外頭審問,你帶人留在店裏,審問這個王捕頭。審問完了之後,再對口供,若是誰敢瞎扯,就拖出去斃了!”兩人商議完畢,便將這班官差衙役分成兩組,王捕頭一人留在店裏,其他人都被押到了店外,酒鋪裏頓時又安靜下來。
革命軍審問人犯,眾人難得旁聽一回,於是人人豎起耳朵,仔細傾聽,不過門口站着槍兵,不能離開,眾人只能在店裏聽審。
“砰!”那審問王捕頭地漢子用力一拍桌子,呵斥一聲。
“你這狗官,老實説,前兩天被你們抓去的那五個革命軍的戰士都關在哪裏?”王捕頭聞言一凜,只覺一股熱氣上腦,隨即兩眼一翻,頓時昏死過去。
“裝死?來人,用涼水潑醒。”幾個漢子提來涼水,照着王捕頭潑去,忙了好一陣才將他喚醒。
王捕頭醒是醒了,可是説話的腔調卻走了樣。
“好漢饒命!那五個建探子可不是小人抓的。”
“少廢話!人關在哪裏?説!不説就擰下你地狗頭!”那漢子哼了一聲,從綁腿裏摸出一把匕,往那桌上一。
王捕頭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垂頭喪氣的説道:“那些人拿回縣衙後,縣太爺只在縣衙大堂上問了兩句,看他們沒有辮子,就命人將他們提到衙門口砍了腦袋,那五個建的探子已經死了。”
“什麼?”那漢子一聽,頓時急了,上去一腳將王捕頭踢了個跟頭,從桌上拔起匕,走上前去,一把抓住王捕頭衣領,揚起手,眼看着就要將那王捕頭一刀結果。
“慢着!朱營長,這人留着興許有用。”店門口人影一閃,那柳參謀官走回了店裏。
“有什麼用?咱們地人被他們殺了,咱們就殺了這些狗官報仇,天公地道,總是不能叫這些狗官也‘反正’吧?”直到這時,酒客們才知道,這漢子姓朱,似乎也是個革命軍的軍官。
這軍官就是朱大牛,共和軍特戰營營長,至於那位柳參謀官,則是特戰營地總參謀官柳耕,他們的手下也都是特戰營地戰士,同行的四十多人。
重慶光復後,特戰營奉命深入敵後執行偵察任務,朱大牛和柳耕親自帶着幾十個戰士前出到銅梁刺探軍情,由於方言問題,他們特意從山地旅調來幾個識字的四川新兵,眾人化裝成馬幫商販進了銅梁城,但由於那幾個四川新兵不善偽裝,在城裏暴
了身份,結果被清軍拿住,朱大牛和柳耕
他們緊急出城,這才沒有陷在城裏。
由於擔心那五個被俘戰士的安危,他們並未走遠,而是在這間旅店住下,等待機會再次混進城裏,但是城門緊閉,不許陌生人進城,眾人卻是無可奈何,今正猶豫着是否撤離,卻遇見了一班在這旅店打秋風的官差,於是索
一不做二不休將這班官差拿了,好歹出口怒氣。
一聽王捕頭説那五個被俘地戰士已經被清吏殺害,朱大牛頓時急火上頭,當時便打算結果了這個滿清走狗。
柳耕卻冷靜得多,及時阻止了莽撞的營長。
奪下朱大牛手裏的匕,柳耕指了指身後,説道:“戰士犧牲,我也很難過,但是若因小失大就不值得了。為革命戰士償命,這個狗官還不夠格!”朱大牛望向柳耕
身後,看見五個陌生青年,均是鼻青臉腫,衣衫破爛。
“他們是?”朱大牛站起身問道。
“長官好,我叫張培爵,同盟會員。他們四位是我的革命同志,那邊兩位是陳一夔、趙金山,這邊兩位是邱德臣、楊世尊。聽説貴軍大舉入川征討趙屠,我們積極奔走策應,打算策動會黨舉行起義,不料會黨都是烏合之眾,一千多人在集市聚會,被韃子走狗得知消息,一陣排槍過去,眾人便一鬨而散,我等五人只好逃亡,卻在中途被這班衙役捕去,若非長官相救,我等恐怕也得懸縣衙了。”為的一名青年走上前與朱大牛握手,並將同伴一一介紹,另外那四人也走上前來,與這位頗顯豪的共和軍軍官握手寒暄。
見到革命同志,這五個川籍革命黨人很是興奮,張培爵指了指跪在一邊的王捕頭,説道:“此人是縣衙的捕頭,銅梁團防局的總辦是他乾爹,前幾天銅梁縣令將附近學堂用來練習軍事體的洋槍和子彈都收繳了,就存在團防局,總共不下五百杆。若是能夠將團防局拿下,這五百杆洋槍就是咱們革命軍地了。”
“柳參謀官,你拿主意。”朱大牛看了眼王捕頭,恨恨收起殺機。
“這個建議不錯,現在革命衞隊不能人手一槍,這五百杆步槍説多不多,説少不少,但是也可以裝備差不多兩個營。剛才審問衙役,這銅梁城裏的駐軍不多,多半都是團練,而且人心惶惶,正是咱們出擊的好時候。不過,這要看這王捕頭合作不合作了。”柳耕説完,向跪着地王捕頭望了過去。
“長官如何吩咐,小人便如何去辦。”王捕頭確實已沒了別的選擇。
“天很快就黑了,集合隊伍,咱們馬上出擊。”柳耕看了看錶,站上桌子,衝着那幫酒客抱了抱拳,説道:“委屈諸位一下,現在哪裏也不許去,等咱們走了之後,諸位就可以自由行動了。”特戰營留下幾個戰士守在旅店附近的道路上,以防走漏消息。
朱大牛命令戰士剝了那班衙役的衣服、帽子,眾人換上,扮做官差模樣,由王捕頭領着,押解着幾十個別短槍地“人犯”向銅梁縣城走去。
離開旅店之前,朱營長特意留下一些傳單,鼓勵這些馬幫販子一起革命,就連那旅店的掌櫃、夥計也領教了一番革命教誨。
“這革命就那麼簡單?王捕頭平時不是風光的麼,怎麼叫人拿槍一指就蔫了?”拿着革命軍的革命傳單,旅店的掌櫃百思不得其解。…當晚入夜之後,銅梁城裏傳來密集槍聲,團防局、縣衙均被人點燃,大火熊熊,映紅了半座城,混亂持續了整整一夜,次
天亮之後才恢復平靜,雖然官府拼命彈壓,可消息還是迅速傳遍全城。
一支不知從什麼地方開來的隊伍混進了銅梁城,不僅打開縣獄釋放了數百名囚犯,而且還火燒縣衙、團防局,然後用炸彈炸開了城門,裹抰着那些囚犯衝出城去,走地時候還將存放在團防局裏的數百杆洋槍洗劫一空,混亂中銅梁縣令和縣丞的腦袋被人掛上了城門,而那幾顆原本懸掛在那裏的建探子的人頭則消失得無影無蹤。
只是據那支隊伍拋灑在街道上地傳單的落款,人們才知道了那支隊伍的身份:共和軍。
“共和軍殺來了!”言不徑而走,人心更是惶惶,幾天之後,一支隊伍扛着紅旗開到城下,架起一門土炮,揚言攻城,銅梁署理縣令立刻扔了頂戴,命人在城頭豎起一面紅旗,宣佈銅梁易幟,歡
革命軍進城。
革命軍進城之後,城裏地百姓這才得知,這支隊伍本不是正牌的革命軍,純粹就是由會黨、馬幫、袍哥組成地一支濫隊伍,人數不過區區一千多人,而領頭的那位“司令”只是鄉間一間小旅店地掌櫃,至於他手下的那些管帶、隊官,許多人都是在他店裏投宿的馬幫販子、袍哥人家。
這位掌櫃司令在城裏風光了幾天之後,清軍的反擊部隊就殺到了城下,毫無意外的,這支只有土炮的革命軍戰敗了,於是銅梁縣城再次易手,城頭飄揚起了龍旗,至於司令和他的那些部下們,則在兵敗的第一時間帶着那位反正的署理縣令逃走了。
銅梁城的革命戲並不是孤立上演的,實際上,在同一時期,重慶府的各縣、各州均生了同樣的“革命”在重慶光復的勵下,五花八門的革命政府在各地建立起來,只不過有的旋即倒台,而有的則幸運的堅持到了共和軍部隊趕到。
或許,這就是革命時代最好的註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