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閲讀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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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面上的人物從不打擾,連一些吃板子進衙門如家常便飯的青皮混混,登門一次後便再不出現,好似北京城內從未有過這麼一羣人物。
如今那位貴人正在雅間獨酌,每次前來只要一壺川地的「文君醪」,且不需旁人伺候,自斟自飲,離開時酒錢照付,雖説行止怪異,但老闆的生意經便是不該問的絕不過問。
一壺一杯。
一身褐直身的白少川坐在一張四方矮桌前,細細品咂每一口酒水中的滋味,似乎嘴中只有淡淡的苦澀。
「落魄西州泥酒杯,酒酣幾度上琴台。青鞋自笑無羈束,又向文君井畔來。」白少川輕輕誦着這首《文君井》,白玉般的臉龐上泛起一絲戚容,文君夜奔,當壚賣酒,千古佳話,若是卓文君預知今後有作《白頭》之時,曾否後悔不該聆聽那曲《鳳求凰》呢……
「自憐自惜,自悲自嘆,白老弟遇何不平不公之事啊?」藍布門簾挑開,身着便服的司禮監首席秉筆太監範亨舉杯而入……
「範公公?」白少川手託瓷杯,星眸微睞,面對這位名義上的內廷第二人,並無起身行禮之意。
範亨竟出奇地沒有惱怒,自顧坐到白少川身側,笑問道:「白老弟似乎有心事,與咱家傾吐一番可好?」垂首注視着手中酒杯,白少川驀然一笑,「在下何時與範公公有了心的情分?」
「白老弟何必拒人於千里之外。」範亨今的涵養着實讓人驚訝,和顏悦繼續道:「東廠三鐺頭龍章鳳姿,才華出眾,便是王公公亦常為嘉許。」
「哦?白某何德何能,敢當司禮監諸位垂意。」白少川不聲,緩緩將杯子放置在了矮桌上。
「老弟何必自謙,咱家雖看劉瑾礙眼,但也知曉自他接手東廠以來,人才大聚,耳目遍及朝野內外,可謂氣象一新。」範亨凝視白少川道:「白老弟在其中居功至偉。」
「此皆賴督公運籌,丘、谷二位公公謀劃,東廠同仁鼎力協助,白某怎敢貪天之功。」白少川水火不浸,若無其事。
範亨淡淡一笑,「恐不盡然吧,劉瑾等人隨侍今上,無暇分身,柳無三目無餘子,雷長音超然物外,十二領班各懷鬼胎,若無白三鐺頭恩威並施,這東廠怕早已是一盤散沙……」
「範公公莫非忘了四鐺頭?」白少川抬頭掃了範亨一眼,「丁兄蒙萬歲青睞,督公信重,執掌詔獄,身膺重任,如今乃東廠第一得力干將。」
「丁壽?」範亨「哈」一聲嗤笑道:「這小子倒真是個人物,官兒升得快不説,這惹禍的本事也是一……」一口乾了杯中酒,範亨不客氣地自斟一杯,搖頭晃腦道:「入仕不過一年光景,便把文臣武將、外戚勳貴得罪了個遍,咱家這把年紀了,還是頭一次見到這般尋死的……」
「偏偏劉瑾還把他當個寶貝似的寵着,」範亨乜斜着白少川,若有若無道:「這小子該不是老劉在外邊的野種吧?」白少川星目微寒,冷冷道:「範公公慎言,督主少時入宮,這髒水潑不到他老人家身上。」聽出白少川語氣不善,範亨微微蹙眉,凝望着杯中酒水,慢悠悠道:「文君醪,好名字,卓文君當年先為孀婦,後又險些成了棄婦,不過比起唐門那位苦命女子,前人算是命好的……」白少川驀地臉一變,以掌在桌底一託,這張矮腳方桌卻是紋絲不動,範亨的一隻枯瘦手掌不知何時輕輕捺在了桌上。
範亨舉杯啜飲了一口酒,緩緩道:「白老弟若是想和咱家掀桌子,最好先稱稱自己的斤兩。」白少川面陰晴不定,最終將桌下手掌回。
「範公公知道得很多。」
「只怪三鐺頭風采照人,實是引人注目。」範亨得意道:「司禮監雖説丟了東廠,可這耳目麼,還不全是擺設。」白少川嘿然不語。
「老弟若在劉瑾手下一帆風順,哥哥我絕不説半句廢話,可如今麼……」範亨搖了搖頭,苦口婆心道:「那丁壽後來居上,劉瑾處處委以重任,還將他直接引薦於今上,你為東廠效力多年,至今不過是個無官無職的區區鐺頭,那小子已然執掌北司,獨當一面……」
「督公對我有收容庇祐之恩……」白少川猶疑道。
「狗,那是你對他還有用,劉瑾若對你真心庇護,何不直接滅了蜀中唐門,還不是想借着那幫人威你不敢離心離德,」範亨循循善誘,繼續道:「可而今劉瑾大力栽培丁壽,待那小子羽翼豐滿,只消將你逐出東廠,哼,老弟怕是連卓文君的下場都不易得……」白少川劍眉緊蹙,鳳目含愁,不發一言。
範亨直起身來,輕聲道:「箇中利害,白老弟自己思量,咱家告辭了。」直到範亨挑簾出門,白少川還是不動如山。
良久,白少川才端起面前瓷杯,杯未及,劍眉一揚,眼中忽閃起一絲戾,五指用力,杯碎酒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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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廠,內堂。
劉瑾懶散地靠在黑漆嵌螺鈿花鳥羅漢牀上,一手支頤,一手隨意伸出,任由坐在牀前踏腳上的白少川幫他修整指甲。
白少川細心地用手中象牙柄的銼刀將劉瑾指甲一個個打磨得整齊光亮,好似無意説道:「督公,下面探到消息,武定侯與英國公來往甚密。」劉瑾閉目養神,聞言只是輕輕「嗯」了一聲。
「據探子説,似乎與四鐺頭有些關聯。」白少川用柔軟的拇指輕按打磨完的指甲,探查有無刺。
「什麼事?」劉瑾睜開了眼睛。
「武定侯府的小侯爺郭勳與九城大豪顧北歸的女兒顧采薇青梅竹馬,兩家長輩也有意撮合,不過近來丁兄與顧大小姐有了些糾纏,郭小侯爺似乎吃了些虧,便訴諸長輩……」劉瑾似乎來了興趣,直起身子道:「那顧家丫頭品貌如何,可配得上壽哥兒?」
「這個……」白少川皺了皺眉頭,只得回道:「顧采薇家學淵源,又得拜峨眉名師,武功自是不差,容貌麼,她母親鳳夕顏便是昔武林中出名的美女,顧采薇傳承母貌,子温婉,不似其母般剛烈狠辣。」
「好。」劉瑾開心地一擊雙掌,「老谷説得對,這小子當真命犯桃花,那小子什麼時候辦喜事,宣府那次就沒趕上,這次怎麼也得喝頓喜酒……」
「督公,」白少川急聲道:「武定侯開國輔運,英國公奉天靖難,兩家勳戚在軍中深蒂固,我們夾袋中並無可以抗衡的人物,若是開罪了他們……」
「開罪了又怎麼樣?」劉瑾反問,隨即不屑道:「他張懋上疏時可曾顧忌過咱們,是癤子早晚要出膿,咱家倒要看看他們能蹦出什麼花樣?」白少川垂下頭來,囁囁嚅嚅道:「督公對丁兄果真另眼相待。」劉瑾輕輕托起白少川的下巴,口氣戲謔:「小川,你近來的牢騷越來越多嘍。」第二百三十五章鹽引之爭在大明各方勢力勾心鬥角互相算計之時,正德元年步入了金秋九月。
自初一起,宮中便開始講求吃花糕與霜麻辣兔,喝菊花酒,宮人們則在各宮管事的指點下忙着糊窗紙,抖曬皮衣,做衣禦寒,膳房裏也開始加緊糟醃瓜茄,製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