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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閲讀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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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襲潑墨玄袍,彷彿極盡世間暗夜。程藏之並非不喜鮮衣,而是,他覺得這世上有顏歲願的風清月白,有他鴉青發間的無暇白雪,足矣。

行至外間圓桌前,程藏之才發現顏歲願在庭院。

青傘白雪,人如玉樹。

顏歲願微微垂首,凝思之時聽見房中的程藏之喊話:“我才説了誰拾起這傘,我就跟誰過不去,歲願啊歲願,你可真是郎心似鐵,專跟我過不去!”黑沉沉的身影,本該如夜裏銀河一般靜謐壓迫。人卻跟個孩子一般,稚氣張揚。

握緊傘柄,顏歲願回身重新坐在房中。

程藏之給他斟茶,茶盅裏碧葉舒漫開,清香四溢。

他放穩茶盅,直視顏歲願,眼中無半分心虛,問:“接下來,我們是去盧老的家裏,還是先料理這裏的人?”顏歲願望望天,淡聲道:“等人。盧老的罪狀已然自陳,只需依照老人家所言行事。”程藏之一副無謂,“也行,反正你在哪,我在哪。”顏歲願飲茶,茶味浮散。不由得想起京府之中的那盞甜湯,那是程藏之第一次僭越。頓然間,有些不知茶味,淡如白水。

程藏之目光落在他握茶盅的的手,忽而又盯着顏歲願飲過茶水的雙。神情幾分帶笑,幾分肅整,問:“這裏的茶,沒有我送你的那盅湯得你心吧。”竟是想到一處去了。

顏歲願覺得茶盅炙熱,迅速放下茶盅。神穩如泰山,説:“程大人,若是無聊,可先去同侍衞一併賞雪。”

“我不忙,也不無聊。”程藏之笑意,“歲願若是無聊,我們倒是可以考慮考慮李懷恩之前要賄賂我的好東西。如何?”顏歲願眉宇忍耐盡現,“程節度使,請你先去與侍衞賞雪。帶我稍事整理,再會。”一時間,萬籟俱靜。

程藏之定睛看着顏歲願,好似要把人鑲嵌在自己眸中。黝黑的眸底,説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他驟然地起身,欺壓近顏歲願的動作快不可捕捉,一隻力敵萬夫的手攥着顏歲願的下頜。

趁着顏歲願反應不及,錯愕不明的瞬間,低頭深觸,齒百般磋磨,極盡心力。

“我等你,一起看雪。”人去影也漸漸淡逝去,空曠之也充滿了這間房。

顏歲願垂下眼睫,不在追尋那抹玄而又玄的身影。

他起身,走向那間衣櫥。打開衣櫥,底板衣衫凌亂。是否被人開啓過,不言而喻。

空蕩蕩的房間,響起顏歲願聲聲不可聞的笑。笑聲極其輕微,極其細弱,聽不出悲歡哀怒。但卻襯托的空房愈加空虛。

顏歲願驀然地覺得,其實程藏之也並非是長袖善舞、遊走鑽營之輩,更不是赳赳武夫。他很光明磊落,近乎猖獗囂張,卻又不皦不昧難以捉摸。

程藏之要的,從來不是他的銘牌,從來不是。兩次唐突,毫無意義。

重整衣衫,顏歲願神情悉數斂盡,眉宇一派清然。他推開閣門,站在風口。目光微微下落,眼角便見那把青綠之傘。

程藏之冒雪走了,卻把傘豎靠在門邊。

他執起傘,撐開。程藏之説了,他等着自己,一起看雪。

刺史府正廳,前後兩面六敞,風捲着雪盤旋進廳中。

程藏之坐在豁然敞開的門檻之上,長腿微微曲折,風灌進衣袍,雪落在額角飄零的髮絲,而後被身邊臨時搬過的圍爐烤融。

他將從顏歲願那處得來的名冊,遞給趙玦,説:“寧可錯殺,不可放過。”趙玦翻了翻,訝異與怒火躥上眉頭。而後道:“屬下明白。”如此又靜坐許久,看風起雪落,看雲湧雲漫,看庭樹相纏。漸漸地,不知不覺地紅了眼眶,連心都滾燙,好似揣了快燒紅的鐵疙瘩。

趙玦遞上手爐,幾片雲層似的雪落在手爐,霎那便融成温水。

程藏之接過手爐,單手握着,低眉不言。

風聲嗚咽,趙玦聽着像極了十年之前,程門深宅裏的鬼哭狼嚎,身置於額鼻地獄也不過如此。他按着間的佩劍,低聲散佚在寒風裏,十分灰冷。他説:“公子,當年我父親去程門救援,一路上遇見鋭先鋒軍阻攔。所有的人,都跟父親説,大勢已去,當自保矣。父親卻説,養軍千,用兵一時。為報將軍之恩,刀山不可擋,火海不可阻。”

“士為知己者死,我等鄙武夫,願為將軍肝腦塗地,不惜死。”三百將士,三百腔熱血,三百拋頭顱灑熱血。只為一個人。為了這個他們稱之為將軍的人,訣別父母兒,生前百戰而死,死後十惡不赦。謀逆、叛軍千千萬萬罵名,遺臭萬年無人憐。不再有人記得他們,不再有人喟將士英勇,不再有汗青照丹心。

程藏之用過眼藥,不在輕易淚。他聲澀之極,喉口被繫上死結仍舊倔強吐真言,“君子死知己,提劍出燕京。他們……都是我父親的知己,是程門的知己。”

“我知道。”音泠泠,情緒崩潰在風裏,隨風直到天涯西。

“少將軍,”趙玦突然地屈膝在地,持劍奉在額前,沉沉道:“請您也殺了他,殺了他!”萬雪細碎,風也獵獵。他是誰人?只要程藏之一張口,風雪便鑽逢奪隙地殺到肺腑。五臟六腑凝冰潔霜,連血管骨子裏都淌着極寒極冷。

“少將軍,”趙玦振動利劍,語氣不改殺氣,“您不必再跟屬下掩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