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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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辛曉白才剛跟她媽媽説完話。吳慧美説她想睡個覺，辛曉白説她到樓下買杯咖啡——她媽媽當然不能喝咖啡，但喜歡那個香氣。

當辛曉白上樓時，吳慧美躺在牀上，安靜得就像睡着了一樣。

可辛曉白就是知道——媽媽離開了。

她沒有哭，只是怔怔地站在牀邊，一動不動地看着媽媽——媽媽的表情平靜，角甚至是上揚的。

辛曉白冷靜地打電話給護理站，告知媽媽離世的消息。然後，再撥電話給之前便已聯絡過説要前來誦經的師父及師兄姐們。

她媽媽是在得到了雷老夫人那串手珠後，才算是有了宗教信仰。安寧病房裏提供各種臨終前的關懷，她媽媽喜歡佛教的説法，要辛曉白依教奉行，務必在她臨終八小時都以誦經陪伴着。

於是，在其他人還沒抵達時，辛曉白就跟着病牀邊開着的唸佛機，一聲一聲地念着佛號。希望媽媽會如同她們之前看的臨終手冊裏所提到的，能夠跟着這些平靜的音頻到另一個比這裏平靜的世界。

辛曉白念着念着，唸到雷天宇抵達她才想起——她忘了打電話給他，也忘了…哭。

接下來的事情，辛曉白其實不怎麼清楚。

她只知道她每天都在誦經，身邊不是有雷天宇陪着，就是雷爺爺，有一次甚至還是他的弟弟雷天帆。

辛曉白知道自己真的再不能謝他們更多了，尤其是雷天宇。

他把她接回他以前為她安排的公寓，將所有的事全都處理妥當，從每天的誦經、靈堂擺設到靈位骨灰放置的地方，都是他作的決定。她唯一要做的事，就是陪在媽媽身邊。辛曉白很堅強，堅強到她連將骨灰罈送入靈骨塔時都沒掉眼淚。因為一她還是沒什麼真實。

陪了她這麼多年的媽媽，怎麼可能説不在就不在呢？她甚至覺得媽媽只是出了趟遠門，不久之後就會回來了。

所以，她偷偷打過媽媽的手機，總覺得在響了很多聲之後，也許媽媽就會接起電話，笑着罵她吵死人。

如同此時一般。

此時，是吳慧美火化之後的第二天，辛曉白掛斷打給媽媽的電話，抱着雙膝坐在客廳沙發裏，呆呆地看着窗外。

“想什麼？”辛曉白的下巴被挑起來，看到了雷天宇肅然的臉龐。

她撫着他的臉，輕聲地説道:“辛苦你了。”雷天宇看了她好一會兒，輕輕地將她整個納入懷裏。

這段時間，她照吃照睡，只是痩了一大圈，原本生氣的説話方式也變得異常虛弱，好像只要他一不注意，她就會飄到另一個他不知道的地方一樣。

雷天宇用了點力氣，捆住她身子。

他不會知道他的擁抱給了她多少力氣！辛曉白蜷縮在他的懷裏，靠在他的膛，好像天下之間再無其他大事了。可喉頭泛着苦、心頭泛着苦…“好奇怪的覺，好像心裏少了點什麼，空空的…”她有氣無力地説。

“你還有我。”辛曉白揚眉望着他灼亮的眼，知道那苦是什麼了。

她，一無所有。

她從他懷裏正坐起身，努力用最不顫抖的聲音説:“你是你未婚的，我只是偷來了一段時間。”雷天宇沉下眼，扣住她的肩膀，眼神閃過一陣愠惱。

“為什麼不叫我解除婚約？”他聲問道。

“我沒興趣嫁入大家族，也不想害你和你反目成仇。你們大家族娶人，娶的不是一個女人，而是另一個家族。”

“是你不想嫁進來。”

“幹麼説得好像你很願意為了我奮鬥一樣。你是爺爺收養的，你也要報恩的啊。”辛曉白捧着他嚴厲的臉龐，輕聲地説道。

他抓住她的手，眼神幽黯地緊盯着她。

辛曉白口一窒，從他認真的眼神裏懂了一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