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如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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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到新疆，當我們乘麪包車遲歸時，沙漠，戈壁灘上卻籠罩上一層金
，我驀地意識到已是落
時分，我便請求司機師傅停一下，想在這難得的地點捕捉到同樣難得的
覺，使它永遠映印在心底裏。
視野的那邊盡處是天山，很遠又似乎很近，難以目測它的準確距離，這時引我注目的是那落，它並不刺眼，甚至很温柔。那天山在我的覺中也不只是威嚴，反而顯得寬容慈祥，它承接着落，就像牧馬人接回他心愛的羊羔。在山那邊一我視線看不見的背面世界，不知大山對它的驕子還有什麼親撫的表示，但忽然地意識到，一個我從未親歷過的空漠的夜晚就從現在開始，我脊溝間不由得一陣沁涼。司機師傅卻全然不理會這些，兀自
着他的“阿詩瑪”香煙，好像眼前的一切都已司空見慣。我平時那麼厭煩煙味兒，而此刻，我卻覺得他噴出的煙味兒也那麼珍稀，在這空漠無依的環境中也能填充一些生氣。
但昏暗並並沒有為煙火的一閃一閃而退避，它肆無忌憚地大大掃了過來，象是一把大大的魔帚掃着荒原。這時。一切僅有的生命都畏懼地隱藏，連
跡的野狐也尋找地
。看來任何的狡詐有時也難以測度大自然變幻的深奧內涵。
而實際上，祖國的西陲廣袤的空間並非一片昏黑，落也有餘韻，在天山的凹處還洇出半邊金，照見着一匹獨身的紅馬；這裏也並非一的荒漠與戈壁，在遠山較近的地方想必是有一塊草原，遠遠地，我見那紅馬依然伏身啃着
草，竟毫不理睬遲暮的暗影馱在脊背。也許，只要心身從容，便能俯仰自如，任何沉重的負荷也會變得相對輕鬆，甚至毫無覺察。
我還發現。愈是地曠人稀的西部，電線杆愈是密集。或許是唯其空曠，才使地面上的一切顯得更加突出。電線無疑是這裏最
的神經，關係着邊疆的安全和各族兄弟的心聲。當然，這裏縱橫
錯的電線傳遞
着什麼，我卻是聽不到，我只注意到有一隻並非麻雀也並非鳥鴉的靈鳥飛落在電線上。它彷彿是故意地蹬着足爪，活潑地顯示着踩鋼線的本領，而決不是站立不穩，又像是誰派遣來的使者在彈奏悠悠琴音。我聽不見這聲音，但這荒原卻覺得到，
天不會遺忘它們。
這時我覺得，荒原，夜的荒原，也便有了生氣。哦，世界上原來並無絕對的靜。你看，一匹紅馬，一隻靈鳥，便燻得早的黃昏温柔而多情。
司機師傅一直沒有言語，他耐心地等待着我，等待着這落從有到無，一支接一支的香煙融化了近於凝固了的時間，在一閃一閃的微光中悄然動。直到我説了句“咱們回去吧”他才隨手扔掉手中未盡的煙蒂。
這煙蒂，正落在一簇早已枯乾了的駱駝刺上，小小的火星竟引燃了它。所幸，周圍沒有別的草木，不必擔心會引起燎原之災。
當面包車在戈壁灘上蹀躞回返時，我還回頭透過車窗痴痴地望着那一簇小火，依稀看見，一簇新生的駱駝剌又從下面鑽出來，仍然那麼頑強。
又是一種生命，連結着今晚和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