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人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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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倒沒再遇上洋兵,緊趕慢趕的到了興元,已經是後半夜了。蕭然好容易鬆口氣,正要去找雪瑤,明全氣吁吁的跑來,一把拉着他道:“我的蕭爺,你倒清閒!龍主子在那邊發火砸東西,説話兒就要殺人吶,你快去瞧瞧吧,現在估計也只有你能勸得了啦!”蕭然跟着他到咸豐房前一看,載垣、景壽、杜翰那一幫人正急的團團亂轉。房間裏傳出一陣怒吼:“滾!要你們這些個廢物做什麼?瞧病瞧病,越瞧越病!滾出去,再跟這兒礙眼,好歹一個個砍了你們腦袋,落個乾淨!”接着是乒的一聲,不知什麼東西打碎了。房門撥開,兩個隨駕太醫哆嗦着退了出來,險些被門檻絆倒。
軍機焦祐瀛眼尖,老遠就瞧見蕭然,拍手道:“好啦,蕭公公來啦,咱們今兒就有救了!”眾人連忙圍了過來,載垣道:“蕭公公,蕭老弟,皇上這回是真急了!好歹咱們這一幫子人,老弟去給咱們説説話。”蕭然奇道:“王爺這是怎麼説的,我一個奴才,皇上哪裏會聽我的話。再説你們這些位大人,難不成都得罪皇上了?”景壽一向笨嘴拙腮的,一指載垣甕聲甕氣的道:“都怪他!”載垣叫道:“什麼叫怪我?好處是大家的,罪名就我一個人擔,怎麼着拿我當葫蘆瓢啊?”杜翰忙打圓場道:“這不是麼,前兒咱們聯名遞了道勸皇上親征的摺子,沒成想落了這麼個結果,皇上現在惱的緊了,叨咕着要治罪呢。蕭老弟,好歹你是救駕的大功臣,趕緊的幫咱們説兩句好話吧!”蕭然聽了暗暗發笑,心説誰讓你們吃飽了撐的,活該。臉上卻裝做為難的樣子,道:“大人們都是肱骨之臣,國家棟梁,這話我小三子是上刀山下火海也非説不可的。可是幾位大人不知道,小三子有一號病:這張嘴好的時候可利索着呢,可就是一緊張就好結巴,一結巴就更緊張。您説這萬歲爺發火,我要是一時緊張説、説、説錯了什、什麼的…呸!瞧,緊、緊、緊張上了。”杜翰是個老
巨滑的傢伙,怎能瞧不出他的鬼心眼兒,一時臉都氣綠了,暗説好你小子,老爺的竹槓你也敢敲!但臉上卻堆下笑來,道:“咱們都能信着老弟,你要是辦不成,那就沒別人辦的成了!”説着從懷裏摸出一塊金殼的懷錶,上面鑲着老大一顆貓眼,咬着牙的
到蕭然手裏。其他人一見就明白了,什麼扳指啦,手串啦,鼻煙壺啦,紛紛
過來,
的蕭然倒
不好意思的,很是堅決的推辭了一番。
直到載垣忍無可忍的説了句“不收就是不給面子瞧不起人”蕭然才勉為其難的揣了這一兜子的小寶貝。來到咸豐房外,叫了兩聲“萬歲爺”見沒人應,便輕輕推開門走了進去。
咸豐這時正斜倚在窗邊,呆呆的看着半天的星斗發怔。地上散落着一些戰報,撇眼一瞧,無非是什麼洋夷自永清、通州分兵北犯,一路燒殺搶掠,進北京;什麼僧王、瑞麟部兵弁潰散,前鋒營、護軍營、步兵營、神機營四營均已傷亡過半,倒黴的勝保又一次遭到洋兵截擊,幾乎全軍覆沒…於是蕭然非常理解咸豐為什麼要殺人了。
咸豐沉默良久,忽然低聲道:“獨自莫憑欄,無限江山,別時容易見時難。
水落花
去也,天上人間。”聲音
啞中帶着一些顫抖,惆悵裏透出無限淒涼。蕭然聽了,也忍不住替他嘆了口氣。這首《
淘沙》是當年南唐後主李煜所做,咸豐這時拿來
頌,其心境可窺一斑了。稍稍一想,也
了一首詞:“乾坤能大,算蛟龍、原不是池中物。
風雨牢愁無着處,那更寒蛩四壁。
橫槊題詩,登樓作賦,萬事空中雪。
江如此,方來還有英傑。”咸豐一時聽的入了神,竟忘了回過頭來,喃喃道:“橫槊題詩,登樓作賦,萬事空中雪…文山先生果然好詞,國雖亡而正氣猶存,身將死而雄心不滅,堪令吾輩汗顏吶…”反覆説了幾遍,這才想起身後有人。回頭一看是蕭然,臉上
出一絲木訥的笑意。
蕭然看了他的臉,不覺吃了一驚。這哪還是那個堂堂的一國之君呢?咸豐原本相貌很是英俊,可惜經過病魔和兵禍的共同摧殘,體和
神的雙重摺磨,已經憔悴的不成人樣。額角一直到項下是蠟黃
的,只在顴骨上挑着一抹詭異的
紅,眼窩塌陷,兩個眼珠象給一道無形的線繫住了一樣,連轉動一下都顯得很艱澀。
見了他這般模樣,任誰都會覺得不忍。蕭然也忘了請安,走上前替他把窗子關好,道:“秋涼了,夜靜更寒,萬歲爺您要保重龍體,畢竟咱泱泱大清國還得靠您撐着吶。”咸豐苦笑一聲,搖頭道:“還撐個啊,現在倒是有人來撐撐朕才好。今兒這一戰,還得你這個奴才來救駕。唉,大清無人,大清無人了!”蕭然心説你要真有這心思,就好好問問自己為什麼吧。
“萬歲爺也別這麼説,今兒這一仗,也不是小三子一個人的功勞。如果沒有另外兩隻部隊引了洋鬼子的大部分火力,火器營那點人手是決不可能打開敵人的包圍圈的。”
“呵呵,你倒不貪功。上次碾子山大捷,明明是你的手筆吧,你卻把功勞都推給了勝保他們。要不是額龍澤偷偷給我上了道摺子很是誇了你一番,我還真以為沒你什麼事了呢。”咸豐説了這一番話,身子就覺得乏了,讓蕭然伺候着靠在錦榻上。咳嗽幾聲,忽然話鋒一轉:“你是不是因為知道遲早要被鴆死,所以才不肯居功,索做了人情推給別人?”蕭然臉
登時就變了,情不自
的摸向
間的那把六連發手銃,不過只是電光火石的一瞬,手又若無其事的垂下,平靜的道:“奴才不敢隱瞞,確實有這個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