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低眉順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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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烈下遮出一片陰影。再往裏瞧,村子靠近山體的那一側已被泥土掩埋,應是山體滑坡所致。看起來。
這座小山村是遭了天災,許是連綿暴雨導致村後的土山泥濘不堪,土質愈發疏鬆,滑落掩埋了小半個村子,村民不得不逃離了此處,以致田荒草長,道生雜莠。
孃親説此處是她的故地,看來孃親並非一直隱居於葳蕤谷,不過想來也是,孃親對擒風衞有所知曉,以此來看,至少二者是有過集的。
只是不知孃親是因何事隱居葳蕤谷,為了養育我成人?還是…為了與父親雙宿雙飛?想到此處,我竟然對素未謀面的父親有了一絲嫉妒,隨即又暗中自嘲道:“想什麼呢?那可是你的父親啊…”我搖了搖頭,放下這莫名其妙的念頭,走向了正仰望着青葱樹冠的孃親,白袍垂地,窈窕身姿隱約可見。
“孃親,這裏是?”
“白英村。”孃親頓了頓,又補充道“娘與你父親初見的地方。”小村的名字倒是毫不意外…剛才道旁的石碑已經教我猜到,但這裏竟是父母初見之地,卻是非我所能預料。
不過緊接着我又疑竇叢生,父母在這個小山村相遇,難道父親只是個普通的田舍郎?以如此平平的出身和的見地,如何能夠與仙子謫凡般的孃親喜結良緣?
不對啊,孃親曾説過父親是天下第一的大英雄,應該不會是普通人家。是了,孃親只説是二人初見,並未明言父親乃是土生土長的農户。
或許是兩人機緣巧合之下雲遊至此一見傾心,又或許父親是才高八斗隱居於此,與孃親相遇後出山成就了一番大事業…此中隱情,不知者甚多,我還是不要胡亂猜測為妙。説起來。
這還是孃親第一次主動提起父親,看來此地確實讓孃親睹物思人、觸景傷情,孃親眉宇間瀰漫着淡淡的哀思。
“物換星移幾度秋,竹環隱谷避世愁。殘軀再入人間地,已報故園變廢樓。”孃親隨口所的詩飽含着物是人非的厭世之,聽來過於哀悽,我不由得開口道:“孃親,你這麼美,怎麼能是殘軀呢?得改成仙軀。”孃親的桃花眸中泛過一絲笑意與欣,語氣卻仍舊古井無波:“莫哄娘開心。”我只得吐吐舌頭,小聲嘀咕道:“孩兒又沒説假話…”語未畢,孃親已自顧自從樹下離去,在頹圮的土屋間遊弋,走走停停,似乎在回憶舊事。我對這白英村的荒址殊無興趣,便站在原地,看着孃親一襲白衣在黃土破屋間穿梭,為肆意生長的雜草蕪從帶來了詩情畫意。
孃親並未久留此地,轉了一圈之後,恢復了古井無波,帶我原路返回了,老楊見了我們也沒多問,上馬車之後照舊趕路。
此後的路途,孃親卻再也沒看過窗外了,看來荒村之行已了卻孃親的一樁心事,隨着暮微微,窗簾外的光亮漸漸減弱,正在趕車的老楊開口道:“仙子,百歲城到了。”***我掀開就近的窗簾,探頭向前方望去。晚風面而來,馬車正在官道上馳騁,碎石黃泥織,卻並不顛簸。
前方數十丈處是一座高大的縣城,城牆以黃土夯築,幾條官道匯聚於一體,直通城門,還有不少車馬行人陸續進出。
“百歲城?難道這城建了百年嗎?”城池的圖貌,與我在書卷上所見倒是相差不大,但這名字屬實有些古怪。
“柳公子有所不知,這百歲城原本名為白水城,後經先帝賜名為‘百歲’,才改做如今的名號。”老楊倒是耳朵靈,徑直接口,為我解惑“光純十二年,白水知縣上祥瑞疏言道,縣內有一葉姓長壽者,神武元年出生,歷神武、澤天、昭元、光純四朝,壽數已達一百零八。
正合天罡地煞之數,乃上天嘉獎我朝治世有方,是以賜民長壽。
“先帝深以為然,特下詔書,改了‘白水城’為‘百歲城’,又給那葉姓老人賜名‘百齡’,字‘長命’,已成了民間一段佳話。”
“哦,原來如此,多謝老先生解惑。”聽完楊姓擒風衞的一番話,我道謝一句,回到車內,才將眉頭皺起。
祥瑞之事,自古以來屢見不鮮,不同的是在上古年間的神話傳説中,此乃聖人降世伴生的異象。
而王朝史書上記載的祥瑞則是臣子進獻,不少都是光怪陸離且牽強附會,如麟鳳五靈、白狼赤兔、蒼鳥青雉等等。倘若將罕見的飛禽走獸類稱為祥瑞,也算確有其事。
但麟鳳五靈卻是毋庸置疑的虛作假,這不言自明。凡屬明理之人,俱知不過是臣子借稀罕之物、假祥瑞之名,以娛聖心罷了…尤其王朝末年,諸地進獻的祥瑞如過江之鯽,君臣之屬自欺欺人,細思之下,祥瑞反倒成了亡國之兆。
其實,玄武王朝太祖深明其害,絕文武百官進獻祥瑞,敢冒此大不韙者褫奪職祿,後世子孫永不錄用,也不知是哪位皇帝,又開了朝貢祥瑞之先例,真可謂是悖叛祖訓、忤逆先帝。
當然,這番話不足為外人道…尤其是在這楊姓擒風衞面前,他身為朝廷諜報機構的一員,必然不會視而不見、放縱輕忽。老楊繼續趕車,孃親與我一樣,將小窗簾子掛起,靜靜觀察着外頭。
城門高大寬敞,可供三五輛車馬同進同出,卻僅有幾個身披甲冑的小兵,心不在焉地戍衞着,進出車馬行人皆不檢查。
過了城門區域,街道陡然變窄,行人稀疏,僅能容一車半馬通行,兩側房屋密集緊挨,或掩或開,有些似是商户的店家也隨着漸西沉而打烊了。
沿着街巷緩緩前進,一路上掠過了似是菜市、燈市、城隍廟以及客棧等地方,來到了一條護城河邊,此河約數十步寬,水平緩沉靜,兩岸護欄階壁,樹柳嬌然。
馬車自河上的拱橋而過,來到“城中城”的大門前。與方才所見黃土夯築的城牆不同,眼前的城牆外側是以青石磚壘砌的,比黃土城牆高上數丈,上方的瞭望台不乏巡邏列兵,高大的城門前擺放着拒馬,兩側齊齊排列着軍容整肅的官兵。
“停車,出示通行關牒。”為首的官兵走上前來,伸手示意。
“給。”老楊停住車駕,躍到地下。在懷裏摸索了一會兒,將帶有花紋的方形厚實紙折遞了過去。這便是“關牒”了,我自窗口觀察到此情此景,心下了然。
“原來是京城來此公幹的大人,請!”官兵仔細察看後恍然大悟,恭敬地將關牒退還,又對後邊的人大喊“放行!”靠近拒馬的幾人將攔路木刺拉開,老楊便駕着馬車從讓開的道路順利通行。
此時,我恍然大悟,這便是書中所説的“內城外郭”了:護城河外的稱為外城或城郭,河內的便稱為內城…因內城中多是朝廷辦公的機構與衙門,有時又稱為官城。
進了內城,格局又與外城大不相同了,街道寬敞而少有密集街巷,幹道上來往的要麼是馬車要麼是官轎,無論是客棧、衙門還是私府都是氣派十足,規制分明,幾乎是一府一苑,沒有外城那樣招展的布旗、酒號等。
而是朱門亮匾、石獅鎮客,府前門外,掃灑乾淨,要麼緊閉大門要麼家丁矗衞。若將內城比作乾淨的客房。
那外城就像凌亂的柴房,差距之大有若雲泥。其中原因,不用深思也能明白…外城居住的多是平頭百姓、市井小民。
而內城則是達官貴人、高門雅士,所以內外二城恍如隔世。我看了一眼戴着面紗的孃親,她似乎習以為常,對此內外甚殊的境遇並無所。
老楊趕着馬車悠閒地在幾近無人的寬敞道路上緩行,在夕陽將落未落之時,停在了一座小苑前。孃親先行下了馬車,我拿着包袱緊隨其後。我輕輕念出苑門牌匾上的雕字:“拂香苑?”
“謝仙子,柳公子,我把二位送到這裏便是完成任務了,餘下的事情,相信仙子心中有數,我就不多嘴了。”老楊又坐回車架上,俯身低頭,抱拳告別“若是魔教之事查有所得,請仙子讓苑裏下人在院前掛四盞大紅燈籠…那麼就此別過,靜候佳音。”
“就此別過。”孃親淡淡道別。老楊手挽繮繩,揚鞭策馬,轉身離去。大門之後,便是影壁,後頭則是高屋大院,紅漆白牆,格調不低。孃親摘了面紗,進了大門,影壁後的前庭裏,四個身穿綠襦裙、高髻光額的女子正在等候,見了我們之後,齊齊矮身做了個萬福:“見過謝仙子,柳公子。”
“爾等如何稱呼?”孃親走下台階,四個女子年齡不過二十,身姿嬌小,面目不俗,從右至左依次道:“奴婢媛媛。”
“奴婢翠屏。”
“奴婢玉珠。”
“奴婢喜鵲。”孃親走上前去,托起了媛媛的手,禮貌而淡然地説道:“媛媛等幾位姑娘,這幾請多關照了。”四人齊齊低頭:“奴婢不敢。”
“好啦,不用拘束,天不早了,去正房用食吧。”玉珠年級稍長,似是領頭,恭敬地開道:“是,仙子,公子,這邊請。”
“公子,包袱讓奴婢拿着吧。”翠屏可憐兮兮地望着我,小手抓着包袱不停搖動,我一時不好回絕,只得鬆手,雖然正廳就在眼前。
但她們四人還是做足了禮數,前頭帶路,過垂花門、穿庭院,進了正房,正房也叫北房,雖有格調,但好在陳設簡單,裝飾樸實,頗有些雅緻。晚膳已經在側廳備好,紅木圓桌上食和齋飯皆不缺少,看着素淡許多的飯菜,我竟然鬆了一口氣。
在孃親再三邀請下,四位姑娘也戰戰兢兢坐下一起用食,但還是眼可見地拘謹,低眉順耳,謹言慎行。***較驛站的晚食而言,今算是吃得清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