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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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周”亦稱作“周啐”或“試啐”、“試周”、“試兒”啐，為嬰兒滿百或滿一歲之謂。《顏氏家訓。風》中説:“江南風俗，兒生一期，為制新衣，盥浴裝飾。男則用弓、矢、紙、筆，女則用刀、尺、針、縷，並加飲食之物及珍寶服玩，置之兒前，觀其發意所取，加以驗貪廉懸智，名之為‘試兒’。”內堂廳內燃着5、6個火盆，温暖非常，令人絲毫覺不到冬的寒冷。堂廳正中處，擺放着一張既長且寬的桌案，案面鋪設紅絨毯。苞兒被母小心翼翼地放置在桌案正中，在他四周擺放了各種各樣的緻小物事——狼毫筆，印綬，錢幣，兵書，經書，吃食，玩具…由於我等兄弟都是行伍出身，大哥還特地吩咐人趕製了幾件小巧木製兵器，分別是照大哥的雙股劍、二哥的青龍刀、我的丈八蛇矛，及子龍的風雪槍和強弓為樣式仿造而成。苞兒這一年來成長速度快得驚人，據經驗豐富的母所説，他如今的體重差不多已相當於尋常百姓人家的兩歲孩童。走路對他而言，已不是什麼難題，雖然仍有些顫顫悠悠，但獨自一人走上十來步本不在話下。在蓉兒的悉心教導下，這小子能説的字、詞不下百餘…被放上桌案後，這小傢伙手腳一併着地，做爬行狀，烏黑幽亮的大眼咕嚕咕嚕直轉，打量着周遭的情形。在桌案旁圍聚了我們兄弟三人全家、及徐庶、孫乾、諸葛亮、趙雲二、三十人。儘管初次被這麼多人圍觀，但苞兒卻沒有出半點畏懼的神，左右張望了片刻後，他很快被桌案上地形形的物事所引。可能是有趣的東西太多，苞兒一時間也拿不定主意，該對什麼東西“下手”竟扭轉肥嘟嘟的身體。攤坐了下來。小腦袋轉來轉去，不住觀望。圍觀的人羣皆被他的“滑稽”動作逗樂，轟然失笑。

“這小子，倒會弔人胃口的！”我眼中泛着笑意。搖頭低罵道。

“思索”了片刻，小傢伙終於有了動作。掙扎着爬起，搖搖晃晃地朝自己的目標走去。

“糕點？”蓉兒以手掩口。面現紅暈，低聲驚呼了一聲。小傢伙地第一個目標似乎是擺放在左側地緻糕點。大哥輕捋頷下短髯，呵呵一笑説道:“苞兒長大之後，必有口道福兒，想那時也當天下太平了！”大哥的話帶着些寬的意思，但其實我心中並沒有那般在意——喜玩喜吃，本是孩子天，苞兒也不例外。我並不認為抓了糕點，苞兒後就一定會成為一個好吃貪玩之徒。

“抓周”這種事，本就是圖個開心而已！但出乎眾人的意料，小傢伙走到糕點前，觀望了片刻後，居然放棄了。隨即，竟搖搖晃晃地走向那四把小巧緻地兵器，毫不猶豫地伸手抓住木製蛇矛，咿咿呀呀地亂擺起來。

“哈哈哈…”雖然並不信於此，但看到苞兒選擇了“蛇矛”我還是忍不住大笑了起來，伸手將小傢伙抱了起來，高舉過頭“好小子，不愧是我張家之後！”

“恭喜將軍，賀喜將軍！”徐庶立即笑着説道“十數年後，少將軍必亦如將軍一般神勇蓋世！”趙雲、孫乾等人也相繼向我道賀起來，大哥、二哥捋須開心微笑，不住頷首。

“三弟，莫要嚇着苞兒，快放下來！”大哥笑着勸阻道“抓周還未完成，讓苞兒再抓第二、第三樣東西！”按照此時風俗，抓周時可有三次機會，便是以三次所抓物事來預測孩子將來的情、志趣。小傢伙“居高臨下”並無半分害怕“格格”笑個不停，被放下時似乎還有些失望。

“奪”了“蛇矛”後，我將小傢伙放回到桌案上，讓他進行下兩次選擇。失去心愛地“玩具”小傢伙臉很快耷拉了下來，竟似要哭出來。蓉兒急忙低聲哄了幾聲，穩住了他的情緒。在眾人地關注下，小傢伙又相繼拿了張小弓和一冊竹簡兵書，在手中開心也揮動着。

“好侄兒，看來是想超過他爹啊！”大哥忍不住將苞兒抱了起來，慈愛地拍打着小傢伙的後腦勺，驚歎地對我説道“三弟，你雖然武藝超羣，通兵法戰略，但箭術卻是平平。苞兒將來若是通箭術，才能或許在你之上啊！”

“哈哈哈…”我模着頷下刺須，暢快地大笑。

“待苞兒長大些後，就由三弟親自傳授武藝和兵法韜略，再請子龍教授箭術！”大哥開心地做着安排。以箭術而論，趙雲是我軍中公認的翹楚，加之他為人處事一向仔細負責，後若真由他教授苞兒，小傢伙的箭術肯定差不了。我轉過頭，笑着對趙雲説道“子龍，到那時，需得勞煩你了！”

“雲雖才疏技淺，既蒙主公與將軍不棄，必會傾盡一己所學，授於苞公子！”趙雲英俊的面龐上現出和煦的笑容，點頭應道。

看着被二哥接過手中逗的苞兒，我腦中忽然浮出一個念頭，笑着對趙雲説道:“子龍，我有一不情之請，不知你可否應允？”

“將軍但請吩咐，但云能力所及，必竭力完成！”趙雲拱手回道。

“我讓苞兒拜你為義父，不知你意下如何？”我朝大哥、二哥看了一眼，而後笑對趙雲説道。

“…”趙雲愕然，一時間竟忘卻了回話。大哥、二哥先是面現驚異之。

但隨即恍然，對視一笑後，皆微微頷首。

“將軍何等身份，云何等身份…”小半晌後，趙雲回過神來，拱手謙遜説道“雲實不敢高攀…”

“子龍，你我相知已久。多年來雖屢有離奔波。卻不離不棄。我與雲長、翼德早將你視若兄弟！”大哥走上前來扶起趙雲，懇切地説道“今不談地位名分，只看你是否願意。若你願意。自今後，你便是苞兒義父。”

“子龍。三弟既然有意，你也勿需推辭了！”二哥話雖不多。

但認可之意盡現。

“…”趙雲楞了片刻，俊目中隱現晶瑩之光，忽地雙手合抱成拳，逐一向大哥、二哥和我躬身行禮，朗聲説道:“既蒙將軍不棄，雲便恬顏僭越了！”以趙雲的頭腦，自然明白認小傢伙為義子，意味着什麼。

“恭喜將軍，恭喜趙將軍！”孫乾等人笑着向我和趙雲道賀了起來。趙雲從二哥手中接過苞兒，小心翼翼地抱在懷中，英俊的面龐上難得地現出慈愛之，輕聲哄着。趙雲年齡與我相仿，論及儀表、武藝、頭腦，無一不是上上之選，但不知為何至今仍未娶，自然也就談不上後嗣了。大哥曾多次要為趙雲張羅婚事，但皆被其婉言相拒。事實上，無論在汝南，還是在壽，有意與趙雲結親的士族幾乎要踏破門檻，但他偏偏就是無意，將所有心事全部紮在了風騎營上。為此事，曾有人懷疑他有龍陽之癖，雖然這一風言很快便被大哥嚴辭壓制了下去…但從現在的情況看來，趙雲分明對家庭還是很渴望的，或許他過往曾有過什麼傷心往事…“嘩啦嘩啦…”苞兒這混蛋淘氣地很，完全不給他乾爹面子，就直接在趙雲懷中撒起了來。趙雲的素錦袍很快便被浸濕了一大片，但他依然微笑哄着小傢伙，毫無做作之，看得出心中的疼愛之情。苞兒被母抱回內房更換衣服後，我忙令僕婢拿一套我的錦袍讓趙雲暫且換上。被小傢伙這一鬧，糜大嫂懷中的阿斗竟哭鬧了起來，任兩位大嫂如何哄，也不肯停下，連大哥親自上陣，居然也震不住。一時間，內堂廳內一片慌亂。阿斗的哭鬧，又引起了連鎖反應—錦兒(夏侯蓉的貼身侍女)懷中的星彩丫頭居然也啼哭了起來，與阿斗那小子形成了二重合奏。正在眾人沒奈何之際，阿斗突然停下了哭泣，直盯盯地看着不遠處地星彩丫頭，眼睛軲轆睃地轉動。

“咦…？”大哥非常詫異地看着這副場景，揮手示意錦兒將星彩抱過來。與星彩照面之後，阿斗那小子居然“格格”笑了起來，兩隻肥地小手不住揮動。就在這時，我那丫頭也停下了哭泣，但卻明顯不“甩”阿斗，小腦袋左顧右盼，就是不看阿斗！

“呵呵…”大哥呵呵笑了起來，抱過星彩，慨説道“未曾想，竟只有星彩這丫頭才能剋制住阿斗！”輕拍了拍星彩的臉蛋，大哥笑着逗道:“好丫頭，後嫁給阿斗，好好管束他，如何？”糜大嫂在旁温婉地説道:“星彩後定是如弟妹一般傾國傾城的美人，誰能娶到她，才真是福氣呢！”糜大嫂似乎也頗為中意星彩。

“主公，以乾之見，何不喜上加喜，親上加親？”孫乾笑着接口説道“乘此大好子，主公與將軍定下姻親之約，豈不美哉？”

“恩…”大哥捋須微一沉，和聲向我詢問道“三弟，公佑之議你以為如何？”

“哎…！”我無聲地嘆了口氣，為我那可憐的閨女。雖然早有閨女後會嫁於阿斗地心理準備，但沒想到居然如此早就被預定了下來。

“聽大哥的！”我沒有猶豫，笑着回道。

“我家阿斗好福氣啊！”大哥憐愛地舉起星彩，搖了搖頭，隨即大笑説道“今可謂雙喜臨門，雲長，翼德，諸公，今夜我等當不醉無歸！”是夜，在我府中舉行了盛大地酒宴，眾人皆開懷暢飲。至最後，大哥、二哥和我盡皆醉倒…三後，蒯越作為劉琦的使者，親自趕到壽，與大哥協商請援之事。蒯越步入議事廳時，所有人都對他地衣着到驚異——冠(帽子）扎白條，繫白綾，分明是舉喪之中。

“荊州牧長史蒯越見過劉皇叔！”蒯越躬身向大哥行了一禮。

“蒯長史舉喪之中，不必多禮，快快請起！”大哥擺了擺手，關切地詢問道“但不知何人亡故？”

“家兄蒯良已於四前病故！”蒯越神情黯然地説道。

蒯越眉眼之間出無比的疲憊，眸中更是佈滿血絲…“什麼？”大哥驚愕地説道“蒯別駕竟已辭世？”蒯越默默點頭！

“前些雖聽孔明道蒯別駕染病，備只以為是小疾而已。而且翼德已命人尋得神醫華佗前去為蒯別駕診治，為何還會…”大哥搖了搖頭，唏噓嘆道。

“異度大人，難道華神醫未能趕到公安？”諸葛亮既悲且惑地詢問道。

當諸葛亮趕到秣陵時，曾對我提及蒯良的病情，並請我尋華佗為蒯良診治。説來也巧，華佗其時已離開吳郡，恰好來到丹陽。尋得華佗後，我即命人以快船送其前往公安。

“勞皇叔牽掛了！”蒯越先是向大哥行禮以示之意，隨即聲音略顯哽咽地説道“神醫趕到時，家兄業已…離世！”

“天妒英才，天妒英才啊…”大哥立起身形，走到蒯越身旁，悵然嘆道“蒯長史節哀！”

“多謝皇叔！”蒯越勉笑回道“家兄臨去之前，唯一心願便是早勘平叛亂，安定荊州。”頓了頓，蒯越繼續説道:“而今敵強而我弱，且我主年齒方幼，僅憑我主一方之力，實在難以平叛。皇叔仁德佈於天下，又與先州牧有同宗兄弟之誼，我主以子侄之名，請皇叔出虎賁之師，助力剿除叛賦蔡瑁！”

“蒯長史放心，於公於私，備皆不能對荊州之亂袖手旁觀。”大哥肯定地點頭説道“但劉荊州需要，備當傾力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