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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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得孫權似是自言自語,又似是問詢的話語,議事廳中的一眾文武皆未敢擅自答話,只是靜靜地佇立着。
自與劉表、劉備兩家的戰事開啓之後,巨大的壓力讓孫權迅速地成起來,在羣臣中的威嚴盛,但同時,孫權的脾氣也有着愈發不可捉摸的趨勢——前一刻仍對你言笑晏晏,下一刻卻可能是厲聲呵斥。留守的柴桑的一眾文武中,也只有孫氏族人,以及地位特殊的張昭、甚得孫權信任的魯肅這幾人,才敢在於在孫權心情不佳時主動問詢、答話。
“張公,你是如何看待此事的?”見無人主動應話,孫權眉頭微微一皺,步到張昭身旁時停下了腳步,強自壓下心中的不豫,和聲向張昭問道。
“主公,子衡行事一向穩重,斷不會無緣無故拖延軍情的回報。以我之見,子衡十之八九是為戰事所困,以至於無暇,或是沒有機會派遣使者前來傳遞戰報!”張昭略一思索,輕捋頷下長髯沉聲回道。
“恩~!”儘管張昭的回答了無新意,而且本未能解答孫權心中真正的疑惑,但孫權還是點了點頭表示贊同之意。張昭最擅長的政略,軍略戰事本來就不是他所長,向他詢問跟戰事有關的事,本就有點問道於盲的意味。
迅速將在廳中掃視了一遍之後,孫權最後還是將目光定格在了已升任贊軍校尉的魯肅身上。(注:贊軍校尉,仍然是一個參謀質的軍職,但比原先的軍議校尉高一個品級)“子敬,子衡那裏一連四未有消息傳回之事,你有何高見?”
“主公,張公適才所言,肅深表贊同!”魯肅面從容地和聲説道:“能夠讓子衡大人沒有機會派出信使傳遞消息,足可見戰事已經異常吃緊。而且可以肯定的是,東線的戰事已經不止是水上的鋒!”
“子敬也認為劉備軍已經派遣步軍渡江,寇襲我江東之地?”孫權面現一絲愁容地急問道。
“不錯,肅以為劉備兵馬渡江的可能應是十之八九。”魯肅點點頭,肅聲説道:“當然,也並不排除另一種可能——子衡大人所派遣的傳遞消息之人,在赴柴桑途中遭遇了錦帆水軍攔截,因而才未能到達!”
“就算是劉備老賊已經派兵渡江。子衡忙於與其戰,也不至於連如此重要的戰報都沒空傳回柴桑吧?”孫翊濃眉一挑,面譏諷之,出聲駁斥道。前次意教訓甘寧卻反遭逆襲一事,令孫翊對魯肅芥蒂更生——孫翊一直將自己的落敗,歸罪於魯肅籌謀的誘敵之計不成功,認為是魯肅的無能或者説是不用心拖累了自己。
“那就只有兩個可能了…”面對孫翊的詰難,魯肅依然面不改地和聲説道:“其一,有可能子衡大人派出的信使皆被劉備軍攔截;其二,子衡大人的巡江水師可能已經…”説到這裏,魯肅略微躊躇了一下。
“巡江水師怎麼樣了…”孫權急切地追問道。
“可能已經…全軍覆沒!”魯肅心一橫,將自己心中的猜測分析説了出來。
“嗬~~!
…
”
“這怎麼可能…?”整個議事廳中立時充溢着眾人駭然不已的氣聲,以及不敢置信的驚歎之聲。
“哈哈哈…”孫翊微微一楞之後,隨即竟然放聲大笑起來。
“三弟!”孫權面一整,沉聲呵斥孫翊道:“有話但説,不可如此失態!”
“二哥,我所以發笑,只是因為魯校尉的無端猜測。那劉備老賊豈會有令我巡江水軍全軍覆沒的實力?”孫翊收斂了笑容説道:“就算當甘寧狗賊的水軍主力盡數在東線攪擾之時,他也沒有能力直面纓我巡江水軍鋒芒,只敢行遊擊騷擾的伎倆。那時他都沒有能力盡殲我巡江水軍,更何況是現在?如今甘賊本人正在柴桑一帶水域與我水軍主力糾纏,留在東線的錦帆賊軍又能有幾人?以這樣的實力,要想使子衡的巡江水軍全軍覆沒,豈不是痴人説夢?”
“…恩!”孫權略一思索,微微點頭,隨即轉頭對魯肅説道:“子敬,叔弼所言倒也不是沒有道理!我東線巡江水師實力勝於劉備老賊的水軍,更兼子衡用兵謹慎,當不至於如此輕易就被擊敗。”
“主公!以實力論,劉備水軍確實不如子衡大人的水師。所以,單是以水軍對水軍,劉備絕無可能徹底擊敗我巡江水師。”魯肅先是點頭肯定了孫權、孫翊的分析,但隨後話風一轉説道:“但是,劉備軍卻極有可能兵行險着,以出人意料的方法達成擊敗我巡江水師的目的!”
“兵行險着?”孫權眉頭一皺,急急地問道:“子敬所説的‘出人意料的方法’指的是?”
“偷襲蕪湖大營!”魯肅眼中出深邃的光芒,沉聲説道。
“什麼?!”聽得魯肅此言,孫權微一思索後,頓時面大變。儘管孫權對軍略並不算特別在行,但亦知若是劉備軍果真突襲蕪湖大營,確有聚殲東線巡江水軍的可能。
“危言聳聽!”孫翊面上出不屑的神,高聲反駁道:“偷襲?難道魯校尉以為劉備軍想偷襲就能偷襲成功嗎?水軍大營中,白黑夜一般皆會有探哨戰船巡視蕪湖口,縱然劉備軍想要偷襲也本無機可乘!而且縱然遭遇偷襲,也絕無可能至全軍覆沒的程度!魯校尉沒有去過水軍大營,就莫要憑空胡亂猜測!”
“一般情況下偷襲當然難以成功,但如果不是一般情況呢?”魯肅面依然沉靜無波,不緊不慢地回道。
“什麼意思?”孫翊擰眉疑惑地問道。
“敢問叔弼將軍,蕪湖大營是否在任何天氣下都會派遣探哨戰船巡視江口?”魯肅和聲問道。
“這是當然!”孫翊信口回道。
“在雷電風雨之夜也會派遣戰船巡視嗎?”魯肅一針見血地繼續追問道。
“呃~~!”孫翊立時被問住了,支吾了片刻後無奈地説道:“不會!
…
但大風大雨之夜,試問有誰膽敢冒險渡江?”
“恐怕劉備軍中還真有這樣的人!”魯肅悵然嘆道。
“子敬所説之人是誰?”張昭有些好奇地問道。
“劉備軍廬江主將——張飛!”魯肅沉聲説道。
“張飛?!”孫權聽得這個名字立即眉頭大皺,眼中出恨恨的光芒,似是對此人已經痛恨至極。儘管兩人之間素未蒙面,但彼此的恩怨卻已不是一句話兩句話所能夠説清的了。若要説到這世上孫權最為痛恨之人,除了身負世仇的劉表之外,恐怕就要算到張飛了。孫權對張飛的痛恨,甚至要超過劉備。當然,內中的原由是非常複雜的:最早則可以追溯到半年前——其時,孫權極加強與曹的聯繫以鞏固自己地位,於是便派遣了股肱重臣張紘赴許昌向曹請求聯姻,並心挑選了曹氏宗族中最負豔名、更兼情賢淑的夏侯淵長女作為求娶的對象。然而,親隊伍在返回江東的途中,竟被其時已襲取壽的張飛半路攔截。結果非但聯姻不成,更使張紘慘遭毒手。近來,劉備派遣軍馬攻襲廬江,統軍的主將又是這張飛,這一次的結果不但使得孫權失卻在江北的唯一基,而且連親族大將孫賁也陷於敵手,生死不知。而隨後,以廬江為據、不斷襲擾江東的甘寧水軍,十之八九也是由這張飛所派出。這數件事情累積在一起,已令孫權對張飛恨之入骨。
“聽聞張飛此人雖勇名頗著,但卻情魯、乏謀少智,只是一勇之匹夫,為何子敬如此看重此人?”張昭似乎非常不解地問道。
“張公,恐怕這張飛並非僅是一勇匹夫?”魯肅搖了搖頭,悵然説道。
“子敬何以得此結論?”孫權強行壓下心中對張飛的憤恨,沉聲問道。
“啓稟主公,自得到張飛領軍寇取了廬江的消息之後,肅曾特意對廬江戰事做過幾番思索。據那名從廬江逃回軍司馬所透的情況,肅以為,張飛襲取廬江可説是用了一整套連環計策——以偷割新糧的手法怒子陽將軍出城戰,並在途中設伏,分明便是拋磚引玉與調虎離山之計;待擊破子陽將軍出城戰的兵馬後,張飛定然是命人偽裝成我軍敗兵詐開城門,乘機一舉奪取廬江,這又是一條頗為大膽的混水摸魚之計!這一系列計策環環相扣,大膽而縝密,若果真是由張飛所設計,則此人的謀略便疏為可怕了!”魯肅面現些許憂,和聲説道:“經由此事,肅便特別留意上這張飛,曾命人多方打探與其有關的情報…”
“可有什麼收穫?”聽得魯肅的這番分析,孫權也不由得上起心來。
“前些雖多方問詢消息,但皆無所獲。直至昨,肅奉主公之命派往許昌求援的使者回返柴桑,才得了些情報!”魯肅淡笑説道:“主公當知數月前曹孟德曾與劉備戰於汝南一事!”
“恩~!”孫權點了點頭,沉聲説道:“我知汝南一戰中,劉備老賊被曹孟德打得狼狽不堪,因丟失了汝南郡,最後才不得不倉皇逃至壽!”
“主公是知其一,卻不知其二!”魯肅輕輕搖頭,和聲説道:“曹劉汝南之戰實際應是勝負不分之局!”
“這是為何?分明是劉備老賊完敗之局,子敬為何卻説勝負不分?”孫權驚疑地問道。
“主公恐怕不知曹攻佔汝南之後,亦曾派遣軍馬奔襲壽吧?”
“竟有此事?我確實不知,那曹軍戰果如何?”孫權的話剛剛問出口,自己就覺得有些愚蠢——若是曹軍獲勝,劉備如何還能佔據着壽!
但廳中羣臣除魯肅、張昭之外,也沒有人留意到孫權所提問題中的“錯誤”一眾人等皆已被魯肅的話所引住了。
“曹軍大敗!進襲壽的過萬曹軍幾乎全軍覆沒,其統軍大將、蕩寇將軍張遼陣亡於壽城下!”魯肅幽然説道。
“竟會如此!”不止議事廳中的羣臣,連孫權也不大驚失。略一思索後,孫權出聲問道:“子敬為何提及此事,難道此役正是那張飛所指揮得不成?”
“並非是由張飛指揮,因為其時他已經率軍返回汝南救援劉備去了。但那留守壽之人卻是張飛親自安排的,由此足可見其頗有謀定後動之能!”魯肅搖頭説道:“據使者特意從許昌探回的消息,肅發現還有一件更令人驚駭之事——當劉備兵敗汝南,身陷曹軍重圍時,派人向壽張飛求援。主公知道張飛只動用了多少軍馬,便從數萬曹軍的包圍中將劉備安然救出來嗎?”孫權愕然地搖了搖頭。
“僅有幾千人馬,約為曹軍的十一之數!”
“十一之數?這如何可能?”孫翊不敢置信地説道。
“但確是如此!那張飛只用幾千人馬,竟三急襲400餘里,輕易從曹大軍手中將劉備救回壽!”魯肅面凝重地説道:“由此,足見其用兵之、膽略之奇!以此人的膽略,絕對有可能做出雨夜奇襲蕪湖水軍營的事來!主公可還記得三前,晚間所下的那場綿延一整夜的雷雨?張飛就極有可能在那一晚派遣軍馬偷襲了蕪湖大營!”孫翊仍有些不甘心地説道:“就算是偷襲,也不至於讓蕪湖大營全軍覆沒吧?”
“肅以為,張飛極有可能是採用的水陸兩路夾攻的方法。先利用雨夜為掩護,遣步軍從他處渡江登岸,繼而急行奔襲蕪湖大營;再以其水軍封鎖江口,阻止我水師將士搭乘船隻撤離!如此一來,我巡江水師全軍覆沒也並非沒有可能!”至此時,就連孫翊也提不出什麼疑議了。
一個近乎於鐵一般的事實被魯肅擺在了孫權及廳中的一眾文武面前——劉備軍已經乘虛殺至了江東腹地!而柴桑城下,與蒯越軍僵持卻仍在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