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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紀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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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任命司空鄭衝為司徒,左僕盧毓為司空。盧毓堅決辭讓並推薦驃騎將軍王昶、光祿大夫王觀、司隸校尉琅人王祥,但詔令不準。

至孝,繼母朱氏遇之無道,祥愈恭謹。朱氏子覽,年數歲,每見祥被楚撻,輒涕泣抱持母;母以非理使祥,覽輒與祥俱往。及長,娶,母使祥,覽亦趨而共之,母患之,為之少止。祥漸有時譽,母深疾之,密使鴆祥。覽知之,徑起取酒,祥爭而不與,母遽奪反之。自後,母賜祥饌,鑑輒先嚐,母懼覽致斃,遂止。漢末遭亂,祥隱居三十餘年,不應州郡之命,母終,毀瘁,杖而後起。徐州刺史呂虔檄為別駕,委以州事,州界清靜,政化大行,時人歌之曰:“海沂之康,實賴王祥;邦國不空,別駕之功!”王祥生大孝,繼母朱氏對他很不好,但王祥對她更加恭敬。朱氏的親兒子王覽,那年才幾歲,見到王祥被鞭打,就哭泣着抱住母親讓她不要打;母親讓王祥幹力不能及的苦差事,王覽就與王祥一同去。長大後,都娶了子,母親又暴地役使王祥之,王覽之也趕快跑去一起幹,母親心有顧忌,懲罰就少了一些。王祥逐漸有了一些聲譽,母親深深地忌恨他,就暗地裏在酒裏下毒想要毒死王祥。王覽知道了此事,就跑過去搶酒,王祥爭執着不給他,母親卻突然奪過去倒掉了。從此後,母親每次給王祥什麼吃的東西,王覽總要先嚐一嘗,母親害怕王覽死掉,於是就不再下毒了。東漢末年天下大亂,王祥就隱居了三十多年,不應州郡的徵召,母親去世,他哀痛得身心瘁,拄着枴杖才能站起來。徐州刺史呂虔寫信來召他擔任別駕,委任他管理州中事務,結果州界境內平靜安定,政事教化順利推行,當時的人歌唱道:“海沂之康,實賴王祥;邦國不空,別駕之功。”[12]十一月,吳孫遷大將軍。負貴倨傲,多行無禮。峻從弟憲嘗與誅諸葛恪,峻厚遇之,官至右將軍、無難督,平九官事。遇憲薄於峻時,憲怒,與將軍王謀殺,事,殺,憲服藥死。

[12]十一月,吳國孫升任大將軍。孫自負高貴倨傲不羣,幹了很多無禮之事。孫峻的堂弟孫憲曾參與誅殺諸葛恪之事,所以孫峻給他非常厚重的待遇,官至右將軍、無難督,平九官事。孫對待孫憲不如孫峻對他那麼優厚,孫憲十分惱怒,就與將軍王密謀殺掉孫,事情敗,孫殺掉王,孫憲則服毒自殺。

二年(丁丑、257)二年(丁丑,公元257年)[1],三月,大梁成侯盧毓卒。

[1]季,三月,大梁成侯盧毓去世。

[2]夏,四月,吳主臨正殿,大赦,始親政事。孫表奏,多見難問,又科兵子弟十八已下、十五以上三千餘人,選大將子弟年少有勇力者,使將之,於苑中教習,曰:“吾立此軍,與之俱長。”又數出中書視大帝時舊事,問左右侍臣曰:“先帝數有特製,今大將軍問事,但令我書可?”嘗食生梅,使黃門至中藏取中有鼠矢;召問藏吏,藏吏叩頭。吳主曰:“黃門從爾求?”吏曰:“向求,實不敢與。”黃門不服。吳主令破鼠矢,矢中燥,因大笑謂左右曰:“若矢先在中,中外當俱濕;今外濕裏燥,此必黃門所為也。”詰之,果服;左右莫不驚悚。

[2]夏季,四月,吳王親臨正殿,實行大赦,開始親自執政。孫的上表奏章,多次受到他的質問,又選兵士子弟十八歲以下、十五歲以上的三千多人,選大將子弟中勇武有力的,讓他們領兵,每天都在苑囿中練兵習武,他説:“我建立這支軍隊,是想和他們一起成長。”他還多次拿出府藏書冊閲覽先帝時的舊事,問左右侍臣説:“先帝常常親自書寫詔書,而如今大將軍奏事,為什麼只讓我簽字認可呢?”他要生吃酸梅,讓黃門到庫裏去取蜂中有鼠屎;就召來守庫官詢問,守庫官叩頭謝罪。吳王説:“黃門從你那兒要過蜂嗎?”守庫官説:“以前曾要過,我沒敢給他。”黃門不服。吳王讓人破開鼠屎,屎中是乾燥的,於是他大笑着對左右説:“如果鼠屎事先就在中,那麼裏外都應是濕的,現在外面濕而裏面乾燥,這必定是黃門放進去的。”詰問黃門,他果然服了罪。左右之人都很震驚恐懼。

[3]徵東大將軍諸葛誕素與夏侯玄、鄧等友善,玄等死,王凌、丘儉相繼誅滅,誕內不自安,乃傾帑藏振施,曲赦有罪以收眾心,畜養揚州輕俠數千人以為死士。因吳人慾向徐,請十萬眾以守壽,又求臨淮築城以備吳寇。司馬昭初秉政,長史賈充請遣參佐勞四徵,且觀其志。昭遣充至淮南,充見誕,論説時事,因曰:“洛中諸賢,皆願禪代,君以為如何?”誕厲聲曰:“卿非賈豫州子乎?世受魏恩,豈可以社稷輸人乎!若洛中有難,吾當死之。”充默然;還,言於昭曰:“諸葛誕再在揚州,得士眾心。今召之,必不來,然反疾而禍小;不召,則反遲而禍大,不如召之。”昭從之。甲子,詔以誕為司空,召赴京師。誕得詔書,愈恐,疑揚州刺史樂間己,遂殺,斂淮南及淮北郡縣屯田口十餘萬官兵,揚州新附勝兵者四五萬人,聚谷足一年食,為閉門自守之計。遣長史吳綱將少子靚至吳,稱臣請救,並請以牙門子弟為質。

[3]徵東大將軍諸葛誕平時與夏侯玄、鄧等人關係親密,夏侯玄等人死了,王凌、丘儉等也相繼被誅殺,諸葛誕內心很不安,於是就儘量拿出官府庫中的財物廣泛地賑濟施捨,又屈法赦免那些有罪之人以收買眾人之心,還蓄養了揚州的輕捷俠客數千人當做護衞自己的敢死隊。因為吳國人想要攻打徐,諸葛誕就請求率十萬兵眾去守衞壽,又要求濱臨淮水建築一座城以防備吳人進犯。司馬昭剛剛執掌朝政,長史賈充建議派遣部下去勞徵東、徵南、徵西、徵北四將軍,並觀察他們的志趣、動向。司馬昭派賈充到了淮南,賈充見到諸葛誕,一起談論時事,賈充説道:“洛中的諸位賢達之人,都希望實行禪讓,您認為如何?”諸葛誕嚴厲地説:“你不是賈豫州的兒子嗎?你家世代受到魏國的恩惠,怎能想把國家轉送他人?如果洛中發生危難,我願為國家而死。”賈充默然無語。回來之後,賈充對司馬昭説:“諸葛誕再次到揚州後,深得士眾之心。如今召他來,他必然不來,還會反叛,但早反叛禍害不大;如果不召他來,那麼晚反叛禍害就大了,因此不如召他來。”司馬昭採納了這個意見。甲子(二十四),詔令任命諸葛誕為司空,並召他往赴京師。諸葛誕得到詔書,更加恐懼,懷疑是揚州刺史樂離間自己,於是就殺掉樂,聚集了在淮南及淮北郡縣屯田的十餘萬官兵和揚州地區新招募的身強力壯的兵士四五萬人,又聚集了足夠食用一年的糧食,作了閉門自守的長期準備。又派遣長史吳綱帶着他的小兒子諸葛靚到吳國,向吳王稱臣請求救援,並請求再讓部下將士的子弟當做人質。

[4]吳滕胤、呂據之,皆夏口督孫壹之妹也。六月,孫使鎮南將軍朱異自虎林將兵襲壹。異至武昌,壹將部曲來奔。乙巳,詔拜壹車騎將軍、州牧,封吳侯,開府辟召,儀同三司,袞冕赤舄,事從豐厚。

[4]吳國滕胤和呂據之,都是夏口督孫壹的妹妹。六月,孫派鎮南將軍朱異從虎林領兵去襲擊孫壹。朱異到武昌時,孫壹率領部曲前來投奔。乙巳(初六),朝廷下詔任命孫壹為車騎將軍、州牧,封為吳侯,開建府署徵召僚屬,儀同三司,又賜給帝王服用的全套服飾,各種事情都給予豐厚待遇。

[5]司馬昭奉帝及太后討諸葛誕。

[5]司馬昭侍奉魏帝和太后共同去討伐諸葛誕。

吳綱至吳,吳人大喜,使將軍全懌、全端、唐諮、王祚將三萬眾,與文欽同救誕;以誕為左都護,假節、大司徒、驃騎將軍、青州牧,封壽侯。懌,琮之子;端,其從子也。

吳綱到了吳國,吳人大喜,派將軍全懌、全端、唐諮、王祚等人領兵三萬人,與文欽一起去救援諸葛誕;任命諸葛誕為左都護,持符節、大司徒、驃騎將軍、青州牧,並封為壽侯。全懌是全琮之子,全端是全琮之侄。

六月,甲子,車駕次項,司馬昭督諸軍二十六萬進屯丘頭,以鎮南將軍王基行鎮東將軍、都督揚·豫諸軍事,與安東將軍陳騫等圍壽。基始至,圍城未合,文欽、全懌等從城東北,因山乘險,得將其眾突入城。昭敕基斂軍堅壁。基累求進討,會吳朱異率三萬人進屯安豐,為文欽外勢,詔基引諸軍轉據北山。基謂諸將曰:“今圍壘轉固,兵馬向集,但當修守備以待越逸,而更移兵守險,使得放縱,雖有智者,不能善其後矣!”遂守便宜,上疏曰:“今與賊家對敵,當不動如山,若遷移依險,人心搖盪,於勢大損。諸軍並據深溝高壘,眾心皆定,不可傾動,此御兵之要也。”書奏,報聽。於是基等四面合圍,表裏再重,塹壘甚峻。文欽等數出犯圍,逆擊,走之。司馬昭又使奮武將軍監青州諸軍事石苞督兗州刺史州泰、徐州刺史胡質簡鋭卒為遊軍,以備外寇。泰擊破朱異與陽淵,異走,泰追之,殺傷二千人。

六月,甲子(二十五),魏帝車駕到達項縣,司馬昭率諸軍二十六萬人進駐丘頭。讓鎮南將軍王基為行鎮東將軍,都督揚、豫諸軍事,並與安東將軍陳騫等人圍攻壽。王基剛到壽,包圍圈還未形成時,文欽、全懌等人從城東北憑藉險要的山勢,才得以率領軍隊突入城中。司馬昭命令王基聚攏軍隊堅守壁壘不與敵人戰。王基屢次要求進攻,恰好吳國的朱異率領三萬人進駐安豐,成為文欽的外部接應勢力,詔令王基率領諸軍轉移佔據北山。王基對諸將説:“如今包圍的營壘已經堅固了,兵馬也近於集中,此時只應心整治守備力量以等待敵人突圍逃跑,但是卻命令我們轉移兵力把守險要之地,使城內敵人得以放縱,如果這樣做,即使有聰明之人,也不能很好地處理以後的戰事!”於是就堅持有利的做法繼續包圍壽,同時又上疏説:“如今與敵人對峙,我們就像山那樣巋然不動,如果轉移部隊依據險要,人心就會動盪不安,對於形勢有很大損害。各軍都已據守深溝高壘的營盤,眾心都已穩定,不可再加以動搖,這是治軍的要領。”上奏章之後,回報説同意王基的意見。於是王基等人四面合圍,形成裏外兩層包圍圈,深溝高壘的防禦工事非常堅固。文欽等人多次出城企圖突破包圍,都受到面還擊而逃回。司馬昭又派奮武將軍監青州諸軍事石苞統領兗州刺史州泰、徐州刺史胡質的輕裝鋭士卒作為遊動軍隊,以防備外面的敵兵。州泰在陽淵擊敗了朱異,朱異逃走,州泰在後面追趕,殺傷了敵兵二千人。

秋,七月,吳大將軍大發兵出屯鑊裏,復遣朱異帥將軍丁奉、黎斐等五人前解壽之圍。異留輜重於都陸,進屯黎漿,石苞、州泰又擊破之。太山太守胡烈以奇兵五千襲都陸,盡焚異資糧,異將餘兵食葛葉,走歸孫;使異更死戰,異以士卒乏食,不從命。怒,九月,己巳,斬異於鑊裏。辛未,引兵還建業。既不能拔出諸葛誕,而喪敗士眾,自戮名將,由是吳人莫不怨之。

秋季,七月,吳國大將軍孫出動眾多兵力駐紮在鑊裏,又派朱異率將軍丁奉、黎斐等五人前去解壽之圍。朱異把輜重糧草留在都陸,進駐黎漿,石苞、州泰又擊敗了他。太山太守胡烈率奇兵五千人偷襲了都陸,全部焚燬了朱異的物資糧草,朱異率領剩餘兵力吃着葛葉,逃歸孫處;孫讓朱異再次拼死出戰,朱異以士卒缺乏糧食為由,不服從孫的命令。孫大怒,九月,己巳(初一),孫在鑊裏殺了朱異。辛未(初三),領兵回到建業。孫既不能救出諸葛誕,而且又傷亡了大量士卒,還殺戮自己的名將,因此吳人沒有不怨恨他的。

司馬昭曰:“異不得至壽,而吳人殺之,非其罪也,以謝壽而堅誕意,使其猶望救耳。今當堅圍,備其越逸,而多方以誤之。”乃縱反間,揚言“吳救方至,大軍乏食,分遣羸疾就谷淮北,勢不能從。”誕等益寬恣食,俄而城中乏糧,外救不至。將軍蔣班、焦彝,皆誕腹心謀主也,言於誕曰:“朱異等以大眾來而不能進,孫殺異而歸江東,外以發兵為名,內實坐須成敗。今宜及從心尚固,士卒思用,併力決死,攻其一面,雖不能盡克,猶有可全者,空坐守死,無為也。”文欽曰:“公今舉十餘萬之眾歸命於吳,而欽與全端等皆同居死地,父兄子弟在江表,就孫不來,主上及其親戚豈肯聽乎!且中國無歲無事,軍民並疲,今守我一年,內變將起,奈何舍此,乘危徼倖乎!”班、彝固勸之,欽怒。誕殺班、彝,二人懼,十一月,棄誕逾城來降。全懌兄子輝、儀在建業,與其家內爭訟,攜其母將部曲數十家來奔。於是懌與兄子靖及全端弟翩、緝皆將兵在壽城中,司馬昭用黃門侍郎鍾會策,密為輝、儀作書,使輝、儀所親信齎入城告懌等,説“吳中怒懌等不能拔壽盡誅諸將家,故逃來歸命。”十二月,懌等帥其眾數千人開門出降,城中震懼,不知所為。詔拜懌平東將軍,封臨汀侯,端等封拜各有差。

司馬昭説:“朱異不能到達壽,不是他的罪過,但吳人卻殺了他,這是想以此來安撫壽的將士而堅定諸葛誕守城的意志,讓他仍然盼望着救兵。如今應加強包圍,防備他們突圍逃跑,而且要想方設法使他們判斷失誤。”於是到處放風行反間之計,揚言説:“吳國救兵就要到了,魏國的大軍缺乏糧食,要分散派遣病弱的士卒到淮北去吃那裏的糧食,看形勢圍攻不會太久了。”諸葛誕等人更加放寬心任意吃糧,沒過多久城中糧食告乏,而外邊的救兵仍然未到。將軍蔣班、焦彝,都是諸葛誕的心腹主謀之人,此時對諸葛誕説:“朱異等人率眾多兵力前來而不能進城,孫殺掉朱異而回到江東,表面上是以發救兵為名,內裏實際上是要坐等成敗。如今應趁眾人之心還能穩定,士卒願意效力,集中力量拼死命攻其一面,儘管不能獲全勝,仍有可能保全部隊實力,如果空坐這裏死守,是沒有出路的。”文欽説:“您如今率領十餘萬士卒來歸附於吳國,而我與全端等人都與您共同居於死地,我們的父兄子弟都在江南,即使孫不想來,而主上及其親戚又怎麼肯聽他的呢?而且魏國沒有一年是沒事的,軍民都很疲憊,如今他們圍守我們一年,內變就將興起,為什麼我們要捨棄這裏而想冒着危險僥倖一戰呢?蔣班、焦彝仍堅持勸他,文欽十分惱怒。諸葛誕要殺掉蔣班、焦彝,二人非常害怕,十一月,他們背棄諸葛誕越過城牆來投降。全懌哥哥的兒子全輝、全儀在建業,與家內之人發生爭執,就帶着母親率領部曲數十家來投奔魏國。此時全懌與其兄之子全靖以及全端之弟全翩、全緝都領兵在壽城中,司馬昭採用黃門侍郎鍾會的計策,秘密地替全輝、全儀寫了書信,並讓全輝、全儀的親信之人送入城中告訴全懌等人,説:“吳國朝廷惱怒全懌等人不能擊敗包圍壽的敵兵,而想要殺盡諸將的家屬,因此跑出來歸順魏國。”十二月,全懌等人率領手下兵將數千人開城門出來投降,城中的人十分震恐,不知怎麼辦好。詔令任命全懌為平東將軍,封臨湘侯,全端等人的拜官封職各有差等。

[6]漢姜維聞魏分關中兵以赴淮南,乘虛向秦川,率數萬人出駱谷,至沈嶺。時長城積穀甚多,而守兵少,徵西將軍都督雍、涼諸軍事司馬望及安西將軍鄧艾進兵據之,以拒維。維壁於芒水,數挑戰,望、艾不應。

[6]蜀漢的姜維聽説魏國分出關中的兵力去支援淮南,想乘虛攻向秦川,於是就率領數萬人出駱谷,到達沈嶺。當時長城一帶積存的糧食很多,而守兵很少,徵西將軍都督雍州、涼州諸軍事司馬望和安西將軍鄧艾就進兵佔據了那裏,以抵擋姜維。姜維築營壘於芒水一帶,多次出來挑戰,而司馬望、鄧艾不應戰。

是時,維數出兵,蜀人悉苦,中散大夫譙周作《仇國論》以諷之曰:“或問往古能以弱勝強者,其術如何?曰:吾聞之,處大無患者常多慢,處小有憂者常思善;多慢則生亂,思善則生治,理之常也。故周文養民,以少取多,句踐恤眾,以弱斃強,此其術也。或曰:曩者,項強漢弱,相與戰爭,項羽與漢約分鴻溝,各歸息民,張良以為民志已定,則難動也,率兵追羽,終斃項氏。豈必由文王之事乎?曰:當商、周之際,王侯世尊,君臣久固,民習所專;深者難拔,據固者難遷。當此之時,雖漢祖安能杖劍鞭馬而取天下乎!及秦罷侯置守之後,民疲秦役,天下土崩,或歲易主,或月易公,鳥驚獸駭,莫知所從,於是豪強並爭,虎裂狼分,疾博者獲多,遲後者見。今我與彼皆傳國易世矣,既非秦末鼎沸之時,實有六國並據之勢,故可為文王,難為漢祖。夫民之疲勞,則騷擾之兆生,上慢下暴,則瓦解之形起。諺曰:‘幸數跌,不如審發。’是故智者不為小利移目,不為意似改步,時可而後動,數合而後舉,故湯、武之師不再戰而克,誠重民勞而度時審也。如遂極武黷徵,土崩勢生,不幸遇難,雖有智者將不能謀之矣。”當時,姜維屢次出兵征戰,蜀人愁苦不堪,中散大夫譙周作《仇國論》以諷諫説:“有人問古代能以弱勝強者,他們的方法如何?曰:我聽説,處於大國地位而無禍患者常常多有輕慢,處於小國地位而有憂慮者常常想着向善;怠輕之事多就會出現內亂,想着向善就能使國家安定,這是普遍的道理。因此周文王善於養民,就能以少取多;句踐能夠撫卹眾人,就能以弱勝強,這是他們的方法。有人説:以前,項羽強而漢高祖弱,互相戰,後來項羽與漢高祖約定中分天下以鴻溝為界,各歸本土生息養民,張良認為民心一旦安定,就難以再發動,於是率兵追擊項羽,終於消滅了他。難道一定要像文王那樣行事嗎?回答説:在商、周之際,王侯世代尊貴,君臣之分久已穩固,人民已習慣於專心事其君上;深深紮的東西難以拔除,依託穩固的東西難以遷移。在那個時代,即使是漢高祖又怎能靠持劍策馬而奪取天下呢?到秦朝廢棄分封侯國設置郡守之後,百姓被秦朝的苦役搞得疲憊不堪,天下已經土崩瓦解,或者每年換個君主,或者每月換個主公,如同鳥獸般驚恐不安,不知所從,於是豪強們併力爭奪天下,如狼似虎地撕裂分割,迅速搏殺者所獲就多,行動遲緩者就被併。如今我們與古代都是經歷改朝換代而傳的國家,既不是秦朝末年天下鼎沸紛爭的時代,實際上卻有六國並立稱雄的形勢,因此可以行文王之事,難以有漢高祖的作為。百姓的疲勞就是產生騷動不安的前兆;在上位的驕慢而在下位殘暴,就會出現土崩瓦解的形勢。諺語説:‘箭如果屢次不中,不如慎重瞄準之後再發。’因此有智謀的人不為蠅頭小利而動心,不為似是而非的情況改變常態,時機成以後再行動,形勢適宜以後再舉兵,所以商湯、周武的軍隊不用再次戰鬥就能取勝,實在是因為重視人民的勞苦狀況而能審時度勢。如果竟然竭盡武力濫用征伐,出現了土崩瓦解的形勢,又不幸遭遇危難,那麼即使有有智謀的人也將不會有挽回局勢的謀略了。”三年(戊寅、258)三年(戊寅,公元258年)[1],正月,文欽謂諸葛誕曰:“蔣班、焦彝謂我不能出而走,全端、全懌又率眾逆降,此敵無備之時也,可以戰矣。”誕及唐諮等皆以為然,遂大為攻具,晝夜五六攻南圍,決圍而出。圍上諸軍臨高發石車火箭,逆燒破其攻具,矢石雨下,死傷蔽地,血盈塹,復還城。城內食轉竭,出降者數萬口。欽盡出北方人省食,與吳人堅守,誕不聽,由是爭恨。欽素與誕有隙,徒以計合,事急愈相疑。欽見誕計事,誕遂殺欽。欽子鴦、虎將兵在小城中,聞欽死,勒兵赴之,眾不為用,遂單走逾城出,自歸於司馬昭。軍吏請誅之,昭曰:“欽之罪不容誅,其子固應就戮;然鴦、虎以窮歸命,且城未拔,殺之是堅其心也。”乃赦鴦、虎,使將數百騎巡城,呼曰:“文欽之子猶不見殺,其餘何懼!”又表鴦、虎皆為將軍,賜爵關內侯。城內皆喜,且益飢困。司馬昭身自臨圍,見城上持弓者不發,曰:“可攻矣!”乃四面進軍,同時鼓譟登城。二月,乙酉,克之。誕窘急,單馬將其麾下突小城出,司馬胡奮部兵擊斬之,夷其三族。誕麾下數百人,皆拱手為列,不降,每斬一人,輒降之,卒不變,以至於盡。吳將於詮曰:“大丈夫受命其主,以兵救人,既不能克,又束手於敵,吾弗取也。”乃免冑冒陳而死。唐諮、王祚等皆降。吳兵萬眾,器仗山積。

[1]季,正月,文欽對諸葛誕説:“蔣班、焦彝認為我們不能出城而走,全端、全懌又已率眾投降,這正是敵人沒有防備的時機,可以出城一戰了。”諸葛誕和唐諮等人都認為很對,於是就大力準備進攻的器具,連續五六個晝夜進攻南面的包圍,想要突破重圍而出。包圍圈上的魏國諸軍站在高處發石車火箭,面燒破敵方的進攻器具,箭石像雨一樣瀉下,死傷者遍地,血充滿塹溝,諸葛誕等又被迫返回城中。城內的糧食越來越少,出城投降者有數萬人之多。文欽想讓北方人都出城投降以節省糧食,留下他與吳國人一起堅守,但諸葛誕不同意,從此兩人之間互相怨恨。文欽平時就與諸葛誕有矛盾,只是因為反對司馬昭的想法相同而結合,事態緊急了就愈加互相猜疑。文欽進見諸葛誕商量事情,諸葛誕就殺掉了文欽。文欽之子文鴦、文虎領兵在小城中,聽到文欽的死訊,就想帶兵去為父報仇,但眾人不為他們效命,二人隨即獨自越過城牆逃出來,投降了司馬昭。軍吏請求殺了他們,司馬昭説:“文欽罪不容誅,他的兒子本來也應該殺掉;但文鴦、文虎因走投無路而歸順,而且城還沒攻破,殺了他們就更堅定了城內敵兵的死守之心。”於是赦免了文鴦、文虎,讓他們率數百騎兵巡城高呼:“文欽之子尚且不被殺,其餘之人有什麼可害怕!”又讓文鴦、文虎都擔任將軍,並賜爵關內侯。城內之人聞訊都很高興,而且人們也益飢餓睏乏。司馬昭親自來到包圍圈,見城上持弓者不發箭,就説:“可以進攻了。”於是下令四面進軍,同時鼓譟吶喊登上城牆,二月,乙酉(二十),攻克壽城。諸葛誕情急窘迫,單槍匹馬率領麾下突擊小城想要闖出城,司馬胡奮手下的兵士把他殺死,又誅殺其三族。諸葛誕麾下的數百人,都拱手排成隊列,卻不投降,每殺一人,就問其餘的人降不降,而他們的態度終究不變,以至於最後全部殺盡。吳將於詮説:“大丈夫受命於君主,帶兵來救人,既不能取勝,又要被敵人俘虜,我決不如此。”於是就掉盔甲突入敵人兵陣而戰死。唐諮、王祚等人都投降了。俘虜的吳國兵卒有一萬多人,繳獲的兵器堆得像山一樣。

司馬昭初圍壽,王基、石苞等皆急攻之,昭以為“壽城固而眾多,攻之必力屈;若有外寇,表裏受敵,此危道也。今三叛相聚於孤城之中,天其或者使同就戮,吾當以全策縻之。但堅害三面,若吳賊陸道而來,軍糧必少;吾以遊兵輕騎絕其轉輸,可不戰而破也。吳賊破,欽等必成禽矣!”乃命諸軍按甲而守之,卒不煩攻而破。議者又以為“淮南仍為叛逆,吳兵室家在江南,不可縱,宜悉坑之。”昭曰:“古之用兵,全國為上,戮其元惡而已。吳兵就得亡還,適可以示中國之大度耳。”一無所殺,分佈三河近郡以安處之。拜唐諮安遠將軍,其餘裨將,鹹假位號,眾皆悦服。其淮南將士吏民為誕所脅略者,皆赦之。聽文鴦兄弟收斂父喪,給其車牛,致葬舊墓。

司馬昭當初包圍壽之時,王基、石苞等人都想加緊攻城,司馬昭認為:“壽城牆堅固而兵力眾多,攻城必然損失兵力,如果再有外部敵人來犯,就要表裏受敵,這是危險的做法。現在三個叛將相聚在孤城之中,天意或許會讓他們同時被殺,我當以完備的計策把他們圍困在城中。我們只堅守三面,如果吳兵從陸地而來,軍糧必少,我們就用遊動的輕騎兵斷絕他們的運糧道路,這樣可以不戰而打敗敵人。吳兵失敗,文欽等人必成籠中之鳥了。”於是命令諸軍停止進攻堅守不動,終於不用頻頻進攻而破城取勝。議論者又認為:“淮南地區仍為叛逆之徒所佔據,這些吳兵的家室都在江南,不可放他們回去,應該把他們全活埋。”司馬昭説:“古人用兵,以保全對方的國家為上策,只殺其首惡而已。吳兵得以逃回去,正好可以顯示我國的寬宏大度。”結果一個不殺,把俘虜分佈在三河地區接近京師的地方加以安置。又授予唐諮安遠將軍之職,其餘的副將,也都給了他們相應的地位和封號,眾人都心悦誠服。那些淮南將士吏民被諸葛誕所脅迫掠虜而來的,也都赦免放回。聽任文鴦兄弟收斂其父之屍,並給他們車與牛,拉到舊墓安葬。

昭遺王基書曰:“初議者云云,求移者甚眾,時未臨履,亦謂宜然。將軍深算利害,獨秉固志,上違詔命,下拒眾議,終至制敵禽賊,雖古人所述,不是過也。”昭遣諸軍輕兵深入,招唐諮等子弟,因釁有滅吳之勢。王基諫曰:“昔諸葛恪乘東關之勝,竭江表之兵以圍新城,城既不拔,而眾死者大半。姜維因洮西之利,輕兵深入,糧餉不繼,軍覆上。夫大捷之後,上下輕敵,輕敵則慮難不深。今賊新敗於外,又內患未弭,是其修備設慮之時也。且兵出逾年,人有歸志,今俘馘十萬,罪人斯得,自歷代征伐,未有全兵獨克如今之盛者也。武皇帝克袁紹於官渡,自以所獲已多,不復追奔,懼挫威也。”昭乃止。以基為徵東將軍、都督揚州諸軍事,進封東武侯。

司馬昭給王基寫信説:“當初議論眾説紛紜,要求轉移到北山的人很多,當時我沒有親臨營壘實地勘察,也認為應該轉移。將軍深入地考慮利害得失,獨自堅持固定的意志,上邊違背朝廷詔命,下面拒絕眾人之議,終於制服敵人擒獲賊兵,即使是古人所説那些忠臣良將,也不能超過你。”司馬昭想派遣諸軍輕兵深入,招撫接唐諮等人的子弟,利用敵人的內部裂痕造成消滅吳國的形勢。王基進諫説:“以前諸葛恪乘着東關獲勝之機,竭盡江南的兵力以圍攻新城,城既沒有攻克,而兵士也死了大半。姜維憑藉洮西的便利條件,輕兵深入,結果糧餉不繼,軍隊在上遭到覆沒。在取得大勝之後,上下之人就會輕敵,輕敵則考慮困難的一面就不深。如今敵人在外部剛剛失敗,內部憂患又沒有弭合,這正是他們加緊防備設計禦敵的時候。而且我們的兵士外出已經一年多了,人人都有歸家之心,如今我們殲滅敵兵十萬,擒獲罪人,自歷代征伐以來,還沒有既保全兵力又獲得全面勝利的戰役能象這次這樣盛大的。武皇帝在官渡戰勝袁紹,自認為所獲已很多,就不再追殺,這是懼怕挫傷自己的威勢。”於是司馬昭就停止了這次行動。任命王基為徵東將軍,都督揚州諸軍事,並晉封他為東武侯。

習鑿齒曰:君子謂司馬大將軍於是役也,可謂能以德攻矣。夫建業者異道,各有所尚而不能兼併也。故窮武之雄,斃於不仁;存義之國,喪於懦退。今一徵而禽三叛,大虜吳眾,席捲淮浦,浮馘十萬,可謂壯矣。而未及安坐,賞王基之功;種惠吳人,結異類之情;寵鴦葬欽,忘疇昔之隙;不咎誕眾,使揚土懷愧。功高而人樂其成,業廣而敵懷其德。武昭既敷,文算又洽,推是道也,天下其孰能當之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