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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紀四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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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巳,封河間孝王子德為安平王,嗣樂成靖王后。

六月,郡國蝗。

秋,七月,癸卯,京師及郡國十三地震。

高句驪王遂成還漢生口,詣玄菟降,其後濊貊率服,東垂少事。

虔人羌與上郡胡反,度遼將軍耿夔擊破之。八月,陽陵園寢火。

九月,甲戌,郡國二十七地震。

鮮卑既累殺郡守,膽氣轉盛,控弦數萬騎,冬,十月,復寇雁門、定襄;十一月,寇太原。

燒當羌麻奴飢困,將種眾詣漢陽太守耿種降。

是歲,京師及郡國二十七雨水。

帝數遣黃門常侍及中使伯榮往來甘陵,尚書僕陳忠上疏曰:“今天心未得,隔並屢臻,青、冀之域,雨漏河,徐、岱之濱,海水盆溢,兗、豫蝗蝝滋生,荊、揚稻收儉薄,並、涼二州羌戎叛戾,加以百姓不足,府帑虛匱。陛下以不得親奉孝德皇園廟,比遣中使致敬甘陵,硃軒駢馬,相望道路,可謂孝至矣。然臣竊聞使者所過,威權翕赫,震動郡縣,王、侯、二千石至為伯榮獨拜車下,發民修道,繕理亭傳,多設儲偫,徵役無度,老弱相隨,動有萬計,賂遺僕從,人數百匹,頓踣呼嗟,莫不叩心。河間託叔父之屬,清河有陵廟之尊,及剖符大臣,皆猥為伯榮屈節車下,陛下不問,必以為陛下其然也。伯榮之威,重於陛下,陛下之柄,在於臣妾,水災之發,必起於此。昔韓嫣託副車之乘,受馳視之使,江都誤為一拜,而嫣受歐刀之誅。臣願明主嚴天元之尊,正乾剛之位,不宜復令女使幹錯萬機。重察左右,得無石顯漏之?尚書納言,得無趙昌譖崇之詐?公卿大臣,得無硃博阿傅之援?外屬近戚,得無王鳳害商之謀?若國政一由帝命,王事每決於己,則下不得上,臣不得幹君,常雨大水必當霽止,四方眾異不能為害。”書奏,不省。時三府任輕,機事專委尚書,而災眚變咎,輒切免三公,陳忠上疏曰:“漢典舊事,丞相所請,靡有不聽。今之三公,雖當其名而無其實,選舉誅賞,一由尚書,尚書見任,重於三公,陵遲以來,其漸久矣。臣忠心常獨不安。近以地震,策免司空陳褒,今者災異,復切讓三公。昔孝成皇帝以妖星守心,移咎丞相,卒不蒙上天之福,徒乖宋景之誠。故知是非之分,較然有歸矣。又尚書決事,多違故典,罪法無例,詆欺為先,文慘言醜,有乖章憲。宜責求其意,割而勿聽,上順國典,下防威福,置方員於規矩,審輕重於衡石,誠國家之典,萬世之法也!”汝南太守山陽王龔,政崇温和,好才愛士。以袁閬為功曹,引進郡人黃憲、陳蕃等;憲雖不屈,蕃遂就吏。閬不修異而致名當時,蕃氣高明,龔皆禮之,由是羣士莫不歸心。

憲世貧賤,父為牛醫。潁川荀淑至慎陽,遇憲於逆旅,時年十四;淑辣然異之,揖與語,移不能去,謂憲曰:“子,吾之師表也。”既而前至袁閬所,未及勞問,逆曰:“子國有顏子,寧識之乎?”閬曰:“見吾叔度?”是時同郡戴良,才高倨傲,而見憲未嘗不正容,及歸,罔然若有失也。其母問曰:“汝復從牛醫兒來?”對曰:“良不見叔度,自以為無不及;既睹其人,則瞻之在前,忽焉在後,固難得而測矣。”陳蕃及同郡周舉常相謂曰:“時月之間不見黃生,則鄙吝之萌復存乎心矣。”太原郭泰,少遊汝南,先過袁閬,不宿而退;進,往從憲,累方還。或以問泰,曰:“奉高之器,譬諸氿濫,雖清而易挹。叔度汪汪若千頃陂,澄之不清,淆之不濁,不可量也。”憲初舉孝廉,又闢公府。友人勸其仕,憲亦不拒之,暫到京師,即還,竟無所就,年四十八終。

范曄論曰:黃憲言論風旨,無所傳聞;然士君子見之者,靡不服深遠,去玭吝,將以道周全,無德而稱乎!餘曾祖穆侯以為:“憲,隤然其處順,淵乎其似道,淺深莫臻其分,清濁未議其方,若及門於孔氏,其殆庶乎!”◎延光二年癸亥,公元一二三年,正月,旄牛夷反,益州刺史張喬擊破之。

夏,四月,戊子,爵母王聖為野王君。

北匈奴連與車師入寇河西,議者復閉玉門、陽關以絕其患。敦煌太守張璫上書曰:“臣在京師,亦以為西域宜棄,今親踐其土地,乃知棄西域則河西不能自存。謹陳西域三策:北虜呼衍王常展轉蒲類、秦海之間,專制西域,共為寇鈔。今以酒泉屬國吏士二千餘人集崑崙,先擊呼衍王,絕其本,因發鄯善兵五千人脅車師後部,此上計也。若不能出兵,可置軍司馬,將士五百人,四郡供其犁牛、穀食,出據柳中,此中計也。如又不能,則宜棄河城,收鄯善等悉使入,此下計也。”朝廷下其議。陳忠上疏曰:“西域內附久,區區東望扣關者數矣,此其不樂匈奴、慕漢之效也。今北虜已破車師,勢必南攻鄯善,棄而不救,則諸國從矣。若然,則虜財賄益增,膽勢益殖,威臨南羌,與之通,如此,河西四郡危矣。河西既危,不可不救,則百倍之役興,不訾之費發矣。議者但念西域絕遠,恤之煩費,不見孝武苦心勤勞之意也。方今敦煌孤危,遠來告急;復不輔助,內無以勞吏民,外無以威示百蠻,蹙國減土,非良計也。臣以為敦煌宜置校尉,按舊增四郡屯兵,以西撫諸國。”帝納之,於是復以班勇為西域長史,將兵五百人出屯柳中。

秋,七月,丹楊山崩。

九月,郡國五雨水。

冬,十月,辛未,太尉劉愷罷;甲戌,以司徒楊震為太尉,光祿勳東萊劉熹為司徒。大鴻臚耿寶自候震,薦中常侍李閏兄於震曰:“李常侍國家所重,令公闢其兄;寶唯傳上意耳。”震曰:“如朝廷令三府辟召,故宜有尚書敕。”寶大恨而去。執金吾閻顯亦薦所親於震,震又不從。司空劉授聞之,即闢此二人;由是震益見怨。時詔遣使者大為王聖修第;中常侍樊豐及侍中周廣、謝惲等更相扇動,傾搖朝廷。震上疏曰:“臣伏念方今災害滋甚,百姓空虛,三邊震擾,帑藏匱乏,殆非社稷安寧之時。詔書為阿母興起第舍,合兩為一,連裏竟街,雕修繕飾,窮極巧伎,攻山採石,轉相迫促,為費巨億。周廣、謝惲兄弟,與國無肺府枝葉之屬,依倚近幸佞之人,與之分威共權,屬託州郡,傾動大臣。宰司辟召,承望旨意,招來海內貪污之人,受其貨賂,至有臧錮棄世之徒,復得顯用;白黑混淆,清濁同源,天下讙譁,為朝結譏。臣聞師言,上之所取,財盡則怨,力盡則叛,怨叛之人,不可復使,惟陛下度之!”上不聽。

鮮卑其至鞬自將萬餘騎攻南匈奴於曼柏,薁鞬逐王戰死,殺千餘人。

十二月,戊辰,京師及郡國三地震。

陳忠薦汝南周燮、南陽馮良學行深純,隱居不仕,名重於世;帝以玄纁羔幣聘之;燮宗族更勸之曰:“夫修德立行,所以為國,君獨何為守東岡之陂乎?”燮曰:“夫修道者度其時而動,動而不時,焉得亨乎!”與良皆自載至近縣,稱病而還。

◎三年甲子,公元一二四,正月,班勇至樓蘭,以鄯善歸附,特加三綬,而龜茲王白英猶自疑未下。勇開以恩信,白英乃率姑墨、温宿,自縛詣勇,因發其兵步騎萬餘人到車師前王庭,擊走匈奴伊蠡王於伊和谷,收得前部五千餘人,於是前部始復開通。還,屯田柳中。

二月,丙子,車駕東巡。辛卯,幸泰山。三月,戊戌,幸魯,還,幸東平,至東郡,歷魏郡、河內而還。

初,樊豐、周廣、謝惲等見楊震連諫不從,無所顧忌,遂詐作詔書,調發司農錢穀、大匠見徒材木,各起家舍、園池、廬觀,役費無數。震覆上疏曰:“臣備台輔,不能調和陰陽,去年十二月四,京師地動,其戊辰;三者皆土,位在中宮,此中臣、近官持權用事之象也。臣伏惟陛下以邊境未寧,躬身菲薄,宮殿垣屋傾倚,枝拄而已。而親近倖臣,未崇斷金,驕溢逾法,多請徒士,盛修第舍,賣威福,道路讙譁,地動之變,殆為此發。又,冬無宿雪,節未雨,百僚焦心,而繕修不止,誠致旱之徵也。惟陛下奮乾剛之德,棄驕奢之臣,以承皇天之戒!”震前後所言轉切,帝既不平之,而樊豐等皆側目憤怨,以其名儒,未敢加害。會河間男子趙騰上書指陳得失,帝發怒,遂收考詔獄,結以罔上不道。震上疏救之曰:“臣聞殷、周哲王,小人怨詈,則還自敬德。今趙騰所坐,訐謗語,為罪與手刃犯法有差,乞為虧除,全騰之命,以誘芻蕘輿論人之言。”帝不聽,騰竟伏屍都市。及帝東巡,樊豐等因乘輿在外,競修第宅,太尉部掾高舒召大匠令史考校之,得豐等所詐下詔書,具奏,須行還上之,豐等惶怖。會太史言星變逆行,遂共譖震雲:“自趙騰死後,深用怨懟;且鄧氏故吏,有恚恨之心。”壬戌,車駕還京師,便時太學,夜,遺使者策收震太尉印綬;震於是柴門絕賓客。豐等復惡之,令大鴻臚耿寶奏:“震大臣,不服罪,懷恚望。”有詔,遣歸本郡。震行至城西幾陽亭,乃慷慨謂其諸子、門人曰:“死者,士之常分。吾蒙恩居上司,疾臣狡猾而不能誅,惡嬖女傾亂而不能,何面目復見月!身死之,以雜木為棺,布單被,裁足蓋形,勿歸冢次,勿設祭祀!”因飲鴆而卒。弘農太守移良承樊豐等旨,遣吏於陝縣留停震喪,棺道側,謫震諸子代郵行書;道路皆為隕涕。

太僕徵羌侯來歷曰:“耿寶託元舅之親,榮寵過厚,不念報國恩,而傾側臣,傷害忠良,其天禍亦將至矣。”歷,歙之曾孫也。

夏,四月,乙丑,車駕入宮。

戊辰,以光祿勳馮石為太尉。

南單于檀死,弟拔立,為烏稽侯屍逐鞮單于。時鮮卑數寇邊,度遼將軍耿夔與温禺犢王呼尤徽將新降者連年出擊之,還使屯列衝要。耿夔徵發煩劇,新降者皆怨恨,大人阿族等遂反,脅呼尤徽與俱去。呼尤徽曰:“我老矣,受漢家恩,寧死,不能相隨!”眾所殺之,有救者,得免。阿族等遂將其眾亡去。中郎將馬翼與胡騎追擊,破之,斬獲殆盡。

南徼外蠻夷內屬。

六月,鮮卑寇玄菟。

庚午,閬中山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