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紀六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三月,己酉,上幸白下城,履行六軍頓所。乙丑,命豫章王綜權頓彭城,總督眾軍,並攝徐州府事。己巳,以元法僧之子景隆為衡州刺史,景仲為廣州刺史。上召法僧及元略還建康,法僧驅彭城吏民萬餘人南渡。法僧至建康,上寵待甚厚;元略惡其為人,與之言,未嘗笑。
魏詔京光王繼班師。
北涼州刺史錫休儒等自魏興侵魏梁州,攻直城。魏梁州刺史傅豎眼遣其子敬紹擊之,休儒等敗還。
柔然王阿那瑰為魏討破六韓拔陵,魏遣牒雲具仁齎雜物勞賜之。阿那瑰勒眾十萬,自武川西向沃野,屢破拔陵兵。夏,四月,魏主復遣中書舍人馮俊勞賜阿那瑰。阿那瑰部落浸強,自稱敕連頭兵豆伐可汗。
魏元義雖解兵權,猶總任內外,殊不自意有廢黜之理。胡太后意猶豫未決,侍中穆紹勸太后速去之。紹,亮之子也。潘嬪有寵於魏主,宦官張景嵩説之雲:“義害嬪。”嬪泣訴於帝曰:“義非獨殺妾,又將不利於陛下。”帝信之,因義出宿,解義侍中。明旦,義將入宮,門者不納。辛卯,太后復臨朝攝政,下詔追削劉騰官爵,除義名為民。
清河國郎中令韓子熙上書為清河王懌訟冤,乞誅元義等,曰:“昔趙高柄秦,令關東鼎沸;今元義專魏,使四方雲擾。開逆之端,起於宋維,成禍之末,良由劉騰,宜梟首洿宮,斬骸沉族,以明其罪。”太后命發劉騰之墓,散其骨,籍沒家貲,盡殺其養子。以子熙為中書舍人。子熙,麒麟之孫也。
初,宋維父弁常曰:“維疏險,必敗吾家!”李崇、郭祚、遊肇亦曰:“伯緒兇疏,終傾宋氏。若得殺身,幸矣!”維阿附元義,超遷至洛州刺史,至是除名,尋賜死。
義之解領軍也,太后以義黨與尚強,未可猝制,乃以侯剛代義為領軍以安其意。尋出剛為冀州刺史,加儀同三司,未至州,黜為徵虜將軍,卒於家。太后殺賈粲,以義黨多,恐驚動內外,乃出粲為濟州刺史,尋追殺之,籍沒其家。唯義以妹夫,未忍行誅。
先是,給事黃門侍郎元順以剛直忤義意,以為齊州刺史;太后徵還,為侍中。侍坐於太后,義在太后側,順指之曰:“陛下奈何以一妹之故,不正元義之罪,使天下不得伸其冤憤!”太后嘿然。順,澄之子也。它,太后從容謂侍臣曰:“劉騰、元義昔邀朕求鐵券,冀得不死,朕賴不與。”韓子熙曰:“事關生殺,豈系鐵券!且陛下昔雖不與,何解今不殺!”太后憮然。未幾,有告義及弟瓜謀誘六鎮降户反於定州,又招魯陽諸蠻侵擾伊闕,為內應。得其手書,太后猶未忍殺之。羣臣固執不已,魏主亦以為言,太后乃從之,賜義及弟瓜死於家,猶贈義驃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尚書令。江陽王繼廢於家,病卒。前幽州刺史盧同坐義黨除名。
太后頗事妝飾,數出遊幸,元順面諫曰:“《禮》,婦人夫沒自稱未亡人,首去珠玉,衣不文采。陛下母臨天下,年垂不惑,修飾過甚,何以儀型後世!”太后慚而還宮,召順,責之曰:“千里相徵,豈眾中見辱!”順曰:“陛下不畏天下之笑,而恥臣之一言乎!”順與穆紹同直,順因醉,入其寢所,紹擁被而起,正讓順曰:“身二十年侍中,與卿先君亟連職事,縱卿方進用,何宜相排突也!”遂謝事還家,詔諭久之,乃起。
初,鄭羲之兄孫儼為司徒胡國珍行參軍,私得幸於太后,人未之知。蕭寶寅西討,以儼為開府屬。太后再攝政,儼請奉使還朝,太后留之,拜諫議大夫、中書舍人,領嘗食典御,晝夜中;每休沐,太后常遣宦者隨之,儼見其,唯得言家事而已。中書舍人樂安徐紇,有文學,先以謅事趙修,坐徙枹罕。後還,復除中書舍人,又諂事清河王懌;懌死,出為雁門太守。還洛,復諂事元義。義敗,太后以紇為懌所厚,復召為中書舍人,紇又諂事鄭儼。儼以紇有智數,仗為謀主;紇以儼有內寵,傾身承接,共相表裏,勢傾內外,號為“徐鄭”儼累遷至中書令、車騎將軍;紇累遷至給事黃門侍郎,仍領舍人,總攝中書、門下之事,軍國詔令莫不由之。紇有機辯強力,終治事,略無休息,不以為勞。時有急詔,令數吏執筆,或行或臣,人別佔之,造次俱成,不失事理。然無經國大體,專好小數,見人矯為恭謹,遠近輻湊附之。
給事黃門侍郎袁翻、李神軌皆領中書舍人,為太后所信任,時人云神軌亦得幸於太后,眾莫能明也。神軌求婚於散騎常侍盧義僖,義僖不許。黃門侍郎王誦謂義僖曰:“昔人不以一女易眾男,卿豈易之!”義僖曰:“所以不從,正為此耳。從之,恐禍大而速。”誦乃堅握義僖手曰:“我聞有命,不敢以告人。”女遂適他族。臨婚之夕,太后遣中使宣敕停之,內外惶怖,義僖夷然自若。神軌,崇之子;義僖,度世之孫也。
胡琛據高平,遣其大將万俟醜奴、宿勤明達等寇魏涇州,將軍盧祖遷、伊甕生討之,不克。蕭寶寅、崔延伯既破莫折天生,引兵會祖遷等於安定,甲卒十二萬,鐵馬八千,軍威甚盛。醜奴軍於安定西北七里,時以輕騎挑戰。大兵未,輒委走。延伯恃其勇,且新有功,遂唱議為先驅擊之。別造大盾,內為鎖柱,使壯士負而趨,謂之排城,置輜重於中,戰士在外,自安定北緣原北上。將戰,有賊數百騎詐持文書,雲是降簿,且乞緩師。寶寅、延伯未及閲視,宿勤明達引兵自東北至,降賊自西競下,覆背擊之。延伯上馬奮擊,逐北徑抵其營。賊皆輕騎,延伯軍雜步卒,戰久疲乏,賊乘間得入排城;延伯遂大敗,死傷近二萬人,寶寅收眾退保安定。延伯自恥其敗,乃繕甲兵,募驍勇,復自安定西進,去賊七里結營。壬辰,不告寶寅,獨出襲賊,大破之,俄頃,平其數柵。賊見軍士採掠散亂,復還擊之,魏兵大敗,延伯中矢卒,士卒死者萬餘人。時大寇未平,復失驍將,朝野為之憂恐。於是賊勢愈盛,而羣臣自外來者,太后問之,皆言賊弱,以求悦媚,由是將帥求益兵者往往不與。
五月,夷陵烈侯裴邃卒。邃沉深有思略,為政寬明,將吏愛而憚之。壬子,以中護軍夏侯亶督壽陽諸軍事,馳驛代邃。
益州刺史臨汝侯淵猷遣其將樊文熾、蕭世澄等,將兵圍魏益州長史和安於小劍,魏益州刺史邴虯遣統軍河南胡小虎、崔珍寶將兵救之。文熾襲破其柵,皆擒之,使小虎於城下説和安令早降。小虎遙謂安曰:“我柵失備,為賊所擒,觀其兵力,殊不足言。努力堅守,魏行台、傅梁州援兵已至。”語未終,軍士以刀毆殺之。西南道軍司淳于誕引兵救小劍,文熾置柵於龍鬚山上以防歸路。戊辰,誕密募壯士夜登山燒其柵,梁軍望見歸路絕,皆恟懼。誕乘而擊之,文熾大敗,僅以身免。虜世澄等將吏十一人,斬獲萬計。魏子建以世澄購胡小虎之屍,得而葬之。
魏魏昌武康伯李崇卒。
初,帝納齊東昏侯寵姬吳淑媛,七月而生豫章王綜,宮中多疑之。及淑媛寵衰怨望,密謂綜曰:“汝七月生兒,安得比諸皇子!然汝太子次弟,幸保富貴,勿也!”與綜相抱而泣。綜由是自疑,晝則談如常,夜則於靜室閉户,披髮席稾,私於別室祭齊氏七廟。又微服至曲阿拜齊太宗陵,聞俗説割血瀝骨,滲則為父子,遂潛發東昏侯冢,並自殺一男試之,皆驗。由是常懷異志,專伺時變。綜有勇力,能手製奔馬;輕財好士,唯留附身故衣,餘皆分施,恆致罄乏。屢上便宜,求為邊任,上未之許。常於內齋布沙於地,終跣行,足下生胝,能行三百里。王、侯、妃、主及外人皆知其志,而上嚴重,人莫敢言。又使通問於蕭寶寅,謂之叔父。為南兗州刺史,不見賓客,辭訟隔簾聽之,出則垂帷於輿,惡人識其面。
及在彭城,魏安豐王延明、臨淮王彧將兵二萬彭城,勝負久未決。上慮綜敗沒,敕綜引軍還。綜恐南歸不復得至北邊,乃密遣人送降款於彧;魏人皆不之信,彧募人入綜軍驗其虛實,無敢行者。殿中侍御史濟陰鹿悆為彧監軍,請行,曰:“若綜有誠心,與之盟約;如其詐也,何惜一夫!”時兩敵相對,內外嚴固,單騎間出,徑趣彭城,為綜軍所執,問其來狀,彧曰:“臨淮王使我來,有易耳。”時元略已南還,綜聞之,謂成景俊等曰:“我常疑元略規反城,將驗其虛實,故遣左右為略使,入魏軍中,呼彼一人。令其人果來,可遣人詐為略有疾在深室,呼至户外,令人傳言謝之。”綜又遣腹心安定梁話悆,密以意狀語之。悆薄暮入城,先引見胡龍牙,龍牙曰:“元中山甚相見,故遣呼卿。”又曰:“安豐、臨淮,將少弱卒,規復此城,容可得乎!”悆曰:“彭城,魏之東鄙,勢在必爭,得否在天,非人所測。”龍牙曰:“當如卿言。”又引見成景俊,景俊與坐,謂曰:“卿不為刺客!”悆曰:“今者奉使,返命本朝。相刺之事,更卜後圖。”景俊為設飲食,乃引至一所,詐令一人自室中出,為元略致意曰:“我昔有以南向,且遣相呼,聞鄉事;晚來疾作,不獲相見。”悆曰:“早奉音旨,冒險祗赴,不得瞻見,內懷反側。”遂辭退。諸將競問魏士馬多少,悆盛陳有勁兵數十萬。諸將相謂曰:“此華辭耳!”悆曰:“崇朝可驗,何華之有!”乃遣悆還。景俊送之於戲馬台,北望城塹,謂曰:“險固如此,豈魏所能取!”悆曰:“攻守在人,何論險固!”悆還,於路復與梁話申固盟約。六月,庚辰,綜與梁話及淮陰苗文寵夜出,步投彧軍。及旦,齋內諸閣猶閉不開,眾莫知所以,唯見城外魏軍呼曰:“汝豫章王昨夜已來,在我軍中,汝尚何為!”城中求王不獲,軍遂大潰。魏人入彭城,乘勝追擊梁兵,復取諸城,至宿豫而還。將佐士卒死沒者什七八,唯陳慶之帥所部得還。
上聞之,驚駭,有司奏削綜爵士,絕屬籍,更其子直姓悖氏。未旬,詔復屬籍,封直為永新侯。
西豐侯正德自魏還,志行無悛,多聚亡命,夜剽掠殺人於道,以輕車將軍從綜北伐,棄軍輒還。上積其前後罪惡,免官削爵,徙臨海;未至,追赦之。
綜至洛陽,見魏主,還就館,為齊東昏侯舉哀,服斬衰三年。太后以下並就館吊之,賞賜禮遇甚厚,拜司空,封高平郡公、丹陽王,更名贊。以苗文寵、梁話皆為光祿大夫;封鹿悆為定陶縣子,除員外散騎常侍。
綜長史濟陽江革、司馬范陽祖恆之皆為魏所虜,安豐王延明聞其才名,厚遇之。革稱足疾不拜。延明使恆之作《欹器漏刻銘》,革唾罵恆之曰:“卿荷國厚恩,乃為虜立銘,孤負朝廷!”延明聞之,令革作《大小寺碑》、《祭彭祖文》,革辭不為。延明將棰之,革厲曰:“江革行年六十,今得死為幸,誓不為人執筆!”延明知不可屈,乃止;給粟三升,僅全其生而已。
上密召夏侯亶還,使休兵合肥,俟淮堰成復進。
癸未,魏大赦,改元孝昌。
破六韓拔陵圍魏廣陽王深於五原,軍主賀拔勝募二百人開東門出戰,斬首百餘級,賊稍退。深拔軍嚮明州,勝常為殿。雲州刺史費穆,招撫離散,四面拒敵。時北境州鎮皆沒,唯雲中一城獨存。久之,道路阻絕,援軍不至,糧仗俱盡,穆棄城南奔爾硃榮於秀容;既而詣闕請罪,詔原之。
長參軍於謹言於廣陽王深曰:“今寇盜蜂起,未易專用武力勝也。謹請奉大王之威命,諭以禍福,庶幾稍可離也。”深許之。謹兼通諸國語,乃單騎詣叛胡營,見其酋長,開示恩信,於是西部鐵勒酋長乜列河等將三萬餘户南詣深降。深引兵至折敷嶺之,謹曰:“破六韓拔陵兵勢甚盛,聞乜列河等來降,必引兵邀之,若先據險要,未易敵也。不若以乜列河餌之,而伏兵以待之,必可破也。”深從之,拔陵果引兵邀擊乜列河,盡俘其眾;伏兵發,拔陵大敗,復得乜列河之眾而還。
柔然頭兵可汗大破破六韓拔陵,斬其將孔雀等。拔陵避柔然,南徙渡河。將軍李叔仁以拔陵稍,求援於廣陽王深,深帥眾赴之。賊前後降附者二十萬人,深與行台元纂表:“乞於恆州北別立郡縣,安置降户,隨宜賑賚,息其亂心。”魏朝不從,詔黃門侍郎楊昱分處之於冀、定、瀛三州就食。深謂纂曰:“此輩復為乞活矣。”秋,七月,壬戌,大赦。
八月,魏柔玄鎮民杜洛周聚眾反於上谷,改元真王,攻沒郡縣,高歡、蔡俊、尉景及段榮、安定彭樂皆從之。洛周圍魏燕州刺史博陵崔秉,九月,丙辰,魏以幽州刺史常景兼尚書為行台,與幽州都督元譚討之。景,之孫也。自盧龍至軍都關,皆置兵守險,譚屯居庸關。
冬,十月,吐谷渾遣兵擊趙天安,天安降,涼州復為魏。
平西將軍高徽奉使嚈噠,還,至枹罕。會河州刺史元祚卒,前刺史梁釗之子景進引莫折念生兵圍其城。長史元永等推徽行州事,勒兵固守;景進亦自行州事。徽請兵於吐谷渾,吐谷渾救之,景進敗走。徽,湖之孫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