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紀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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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置東豫州,以當為刺史,鎮許昌。
[12]前秦設置東豫州,任命當為刺史,鎮守許昌。
[13]是歲,秦王堅遣高密太守之等二百餘人來歸。
[13]這一年,前秦王苻堅遣送高密太守之等二百多人迴歸東晉。
六年(辛巳、381)六年(辛巳,公元381年)[1],正月,帝初奉佛法,立
舍於殿內,引諸沙門居之。尚書左丞王雅表諫,不從。雅,肅之曾孫也。
[1]季,正月,東晉孝武帝剛剛開始尊奉佛教的法度,在殿內設置了
舍,讓僧徒們居住。尚書左丞王雅上表勸諫,孝武帝不聽。王雅是王肅的曾孫。
[2]丁酉,以尚書謝石為僕。
[2]丁酉(二十六),東晉任命尚書謝石為僕
。
[3]二月,東夷、西域六十二國入貢於秦。
[3]二月,東夷、西域六十二國向前秦進貢。
[4]夏,六月,庚子朔,有食之。
[4]夏季,六月,庚子朔(初一),出現食。
[5]秋,七月,甲午,趾太守杜瑗斬李遜,
州平。
[5]秋季,七月,甲午(二十五),
趾太守杜緩斬殺李遜,
州得以平定。
[6]冬,十月,故武陵王卒於新安,追封新寧郡王,命其子遵為嗣。
[6]冬季,十月,原武陵王司馬在新安去世,東晉追封他為新寧郡王,讓他的兒子司馬遵繼嗣王位。
[7]十一月,己亥,以前會稽內史郗為司空;固辭不起。
[7]十一月,己亥(疑誤),任命前會稽內史郗為司空。郗固執地辭讓,不肯就任。
[8]秦荊州刺史都貴遣其司馬閻振、中兵參軍吳仲帥眾二萬寇竟陵,桓衝遣南平太守桓石虔、衞軍參軍桓石民等帥水陸二萬拒之。石民,石虔之弟也。十二月,甲辰,石虔襲擊振、仲,大破之,振、仲退保管城。石虔進攻之,癸亥,拔管城,獲振、仲,斬首七千級,俘虜萬人。詔封桓衝子謙為宜陽侯。以桓石虔領河東太守。
[8]前秦荊州刺史都貴派遣其司馬閻振、中兵參軍吳仲率領二萬兵眾進犯竟陵,桓衝派南平太守桓石虔、衞軍參軍桓石民等率領二萬水、陸軍抵抗。桓石民是桓石虔的弟弟。十二月,甲辰(初八),桓石虔襲擊閻振、吳仲,重創他們。閻振、吳仲退守管城。桓石虔進軍攻打,癸亥(二十七),攻克管城,擒獲閻振、吳仲,斬首七千人,俘虜一萬人。東晉朝廷下達詔書,封桓衝的兒子桓謙為宜陽侯。任命桓石虔兼河東太守。
[9]是歲,江東大飢。
[9]這一年,長江以南發生嚴重饑荒。
七年(壬午、382)七年(壬午,公元382年)[1]秦大司農東海公陽、員外散騎侍郎王皮、尚書郎周謀反,事覺,收下廷尉。陽,法之子;皮,猛之子也。秦王堅問其反狀,陽曰:“臣父哀公死不以罪,臣為父復讎耳。”堅泣曰:“哀公之死,事不在朕,卿豈不知之?”王皮曰:“臣父丞相,有佐命之勳,而臣不免貧賤,故圖富貴耳。”堅曰:“丞相臨終託卿,以十具牛為治田之資,未嘗為卿求官;知子莫若父,何其明也!”周曰:“世荷晉恩,生為晉臣,死為晉鬼,復何問乎!”先是,屢謀反叛,左右皆請殺之;堅曰:“孟威烈士,秉志如此,豈憚死乎!殺之適足成其名耳!”皆赦,不誅,徙陽於涼州之高昌郡,皮、於朔方之北。卒於朔方。陽勇力兼人,尋復徙鄯善。及建元之末,秦國大亂,陽劫鄯善之相
求東歸,鄯善王殺之。
[1]前秦大司農東海公苻陽、員外散騎侍郎王皮、尚書郎周圖謀反叛,事情被發覺,被捕後送廷尉治罪。苻陽是苻法的兒子;王皮是王猛的兒子。前秦王苻堅問他們謀反的情況及原因,苻陽説:“我的父親哀公苻法無罪而死,我是為父親復仇。”苻堅哭泣着説:“哀公苻法之死,責任不在朕身上,你難道不知道嗎?”王皮説:“我的父親身為丞相,有輔佐天命的功勳,而我卻不免於貧賤,所以我想圖謀富貴。”苻堅説:“丞相臨終前囑咐你,用十頭牛作為種田的資本,未曾為你求取官位。瞭解兒子沒有誰能比得上父親,這話多麼英明啊!”周説:“我世代承受晉朝的恩惠。生為晉臣,死為晉鬼,還有什麼可問的呢!”此前,周多次圖謀反叛,周圍的人都請求苻堅把他殺掉,苻堅説:“周是剛烈之士,他持有如此的志向,豈能害怕一死!殺掉他正好足以成就他的名聲!”於是將他們全部赦免不殺。把苻陽遷徙到涼州的高昌郡,把王皮,周遷徙到了朔方以北。周死於朔方。苻陽勇氣力量過人,不久又被遷徙到鄯善。等到建元末年,前秦國中大亂,苻陽劫持鄯善丞相圖謀東返,被鄯善王所殺。
[2]秦王堅徙鄴銅駝、銅馬、飛廉、翁仲於長安。
[2]前秦王苻堅把鄴城的銅駝、銅馬、神禽飛廉像、巨人翁仲像遷移到長安。
[3]夏,四月,堅扶風太守王永為幽州刺史。永,皮之兄也。皮兇險無行,而永清修好學,故堅用之。以陽平公融為司徒;融固辭不受。堅方謀伐晉,乃以融為徵南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
[3]夏季,四月,苻堅任命扶風太守王永為幽州刺史。王永是王皮的哥哥。王皮兇狠險惡,無德,而王永卻清正修明,好學,所以被苻堅任用。又任命陽平公苻融為司徒,苻融固執地辭讓,不接受。苻堅正在圖謀討伐東晉,就任命苻融為徵南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
[4]五月,幽州蝗生,廣袤千里。秦王堅使散騎常侍彭城劉蘭發幽、冀、青、並民撲除之。
[4]五月,幽州發生蝗災,遍及千里。前秦王苻堅讓散騎常侍彭城人劉蘭發動幽、冀、青、並四州的百姓消滅蝗蟲。
[5]秋,八月,癸卯,大赦。
[5]秋季,八月,癸卯(十一),東晉實行大赦。
[6]秦王堅以諫議大夫裴元略為巴西、梓潼二郡太守,使密具舟師。
[6]前秦王苻堅任命諫議大夫裴元略為巴西、潼二郡太守,讓他秘密地準備水軍。
[7]九月,車師前部王彌置、鄯善王休密馱入朝於秦,請為嚮導,以伐西域之不服者,因如漢法置都護以統理之。秦王堅以驍騎將軍呂光為使持節、都督西域征討諸軍事,與凌江將軍姜飛、輕車將軍彭晃、將軍杜進、康盛等總兵十萬,鐵騎五千,以伐西域。陽平公融諫曰:“西域荒遠,得其民不可使,得其地不可食,漢武徵之,得不補失。今勞師萬里之外,以踵漢氏之過舉,臣竊惜之。”不聽。
[7]九月,車師前部王彌、鄯善王休密馱來到前秦朝見,請求作為嚮導,以討伐西域拒不臣服的部族,順勢效法漢代的辦法設置都護來統領管轄他們。前秦王苻堅任命驍騎將軍呂光為使持節、都督西域征討諸軍事,與凌江將軍姜飛、輕車將軍彭晃、將軍杜進、康盛等統領十萬軍隊,鐵甲騎兵五千,討伐西域。陽平公苻融勸諫説:“西域荒蕪遙遠,得到了那裏的百姓也無法役使,得到了那裏的土地也無法耕種,漢武帝征伐他們,得不償失。如今讓部隊艱辛地出征萬里之外,重犯漢武帝的錯誤,我私下裏為此到痛惜。”苻堅沒有聽從苻融的意見。
[8]桓衝使揚威將軍朱綽擊秦荊州刺史都貴於襄陽,焚踐沔北屯田,掠六百餘户而還。
[8]桓衝讓揚威將軍朱綽攻打在襄陽的前秦荊州刺史都貴,焚燒破壞了沔水以北用以徵收軍晌的屯田,擄掠了六百多户百姓後返回。
[9]冬,十月,秦王堅會羣臣於太極殿,議曰:“自吾承業,垂三十載,四方略定,唯東南一隅,未沾王化。今略計吾士卒,可得九十七萬,吾自將以討之,何如?”秘書監朱肜曰:“陛下恭行天罰,必有征無戰,晉主不銜璧軍門,則走死江海,陛下返中國士民,使復其桑梓,然後回輿東巡,告成岱宗,此千載一時也。”堅喜曰:“是吾志也。”[9]冬季,十月,前秦王苻堅在太極殿會見羣臣,和他們商量説:“自從我繼承大業,已經三十年了,四方之地,大致平定,只有東南一隅,尚未蒙受君王的教化。如今
略地計算一下我的士兵,能有九十七萬,我想親自統帥他們去討伐晉朝,怎麼樣?”秘書監朱肜説:“陛下奉行上天的懲罰,一定是隻有出征遠行而不會發生戰鬥,晉朝國君不是在軍營門前口含璧玉以示投降,就是愴惶出逃,葬身於江海,陛下讓中原之國的士人百姓返回故土,讓他們恢復家園,然後回車東巡,在岱宗泰山奉告成功,這是千載難逢的時機。”苻堅高興地説:“這就是我的志向。”尚書左僕
權翼曰:“昔紂為無道,三仁在朝,武王猶為之旋師。今晉雖微弱,未有大惡;謝安,桓衝皆江表偉人,君臣輯睦,內外同心,以臣觀之,未可圖也!”堅嘿然良久,曰:“諸君各言其志。”尚書左僕
權翼説:“過去商紂王無道,但微子、箕子、比干三位仁人在朝,周武王尚且因此回師,不予討伐。如今晉朝雖然衰微軟弱,但還沒有大的罪惡,謝安、桓衝又都是長江一帶才識卓越的人才,他們君臣和睦,內外同心,以我來看,不可圖謀!”苻堅沉默了許久,説:“諸君各自發表自己的意見。”太子左衞率石越曰:“今歲鎮守鬥,福德在吳,伐之,必有天殃。且彼據長江之險,民為之用,殆未可伐也!”堅曰:“昔武王伐紂,逆歲違卜。天道幽遠,未易可知。夫差、孫皓皆保據江湖,不免於亡。今以吾之眾,投鞭於江,足斷其
,又何險之足恃乎!”對曰:“三國之君皆
無道,故敵國取之,易於拾遺。今晉雖無德,未有大罪,願陛下且按兵積穀,以待其釁。”於是羣臣各言利害,久之不決。堅曰:“此所謂築舍道傍,無時可成。吾當內斷於心耳!”太子左衞率石越説:“今木星、土星居於鬥宿,福德在吳地,如果討伐他們,必有天災。而且他們憑藉着長江天險,百姓又為其所用,恐怕不能討伐!”苻堅説:“過去周武王討伐商紂,就是逆太歲運行的方向而進,也違背了占卜的結果。天道隱微幽遠,不容易確知。夫差、孫皓全都據守江湖,但也不能免於滅亡。如今憑藉我兵眾,把鞭子投之於長江,也足以斷絕水
,又有什麼天險足以憑藉呢!”石越回答説:“商紂、夫差、孫皓這三國之君,全都
無道,所以敵對的國家攻取他們,就像俯身揀拾遺物一樣容易。如今晉朝雖然缺乏道德,但沒有大的罪惡,願陛下暫且按兵不動,積聚糧谷等,等待他們災禍的降臨。”於是羣臣們各言利害,久久未能決定。苻堅説:“這正所謂在道路旁邊修築屋舍,沒有什麼時候能夠建成。我要自我決斷了!”羣臣皆出,獨留陽平公融,謂之曰:“自古定大事者,不過一二臣而已。今眾言紛紛,徒亂人意,吾當與汝決之。”對曰:“今伐晉有三難:天道不順,一也;晉國無釁,二也;我數戰兵疲,民有畏敵之心,三也。羣臣言晉不可伐者,皆忠臣也,願陛下聽之。”堅作
曰:“汝亦如此,吾復何望!吾強兵百萬,資仗如山;吾雖未為令主,亦非闇劣。乘累捷之勢,擊垂亡之國,何患不克,豈可復留此殘寇,使長為國家之憂哉!”融泣曰:“晉未可滅,昭然甚明。今勞師大舉,恐無萬全之功。且臣之所憂,不止於此。陛下寵育鮮卑、羌、羯,佈滿畿甸。此屬皆我之深仇。太子獨與弱卒數萬留守京師,臣懼有不虞之變生於腹心肘掖,不可悔也。臣之頑愚,誠不足採;王景略一時英傑,陛下常比之諸葛武侯,獨不記其臨沒之言乎!”堅不聽。於是朝臣進諫者眾,堅曰:“以吾擊晉,校其強弱之勢,猶疾風之掃秋葉,而朝廷內外皆言不可,誠吾所不解也!”羣臣們都出去了,唯獨留下了陽平公苻融。苻堅對他説:“自古參與決定大事的人,不過是一兩個大臣而已。如今眾説紛紜,只能擾亂人心,我要與你來決定此事。”苻融對苻堅説:“如今討伐晉朝有三難:天道不順,此其一;晉國自身無災禍,此其二;我們頻繁征戰,士兵疲乏,百姓懷有畏敵之心,此其三。羣臣當中説不能討伐晉朝的人,全都是忠臣,希望陛下聽從他們的意見。”苻堅臉
一變説:“你也是如此,我還能寄希望於誰呢!我有強兵百萬,資財兵器堆積如山;我雖然不是完美的君主,但也不是昏庸之輩。乘着捷報頻傳之勢,攻擊垂死掙扎之國,還怕攻不下來?怎麼可以再留下這些殘敵,使他們長久地成為國家的憂患呢!”苻融哭泣着説:“晉朝無法滅掉,事情非常明顯。如今大規模地出動疲勞的軍隊,恐怕不會獲得萬無一失的戰功。況且我所憂慮的,還不僅於此。陛下寵愛養育鮮卑人、羌人、羯人,讓他們佈滿京師,這些人都對我們有深仇大恨。太子獨自和數萬弱兵留守京師,我害怕有不測之變出現在我們的心腹地區,後悔不及。我的愚妄之見,確實不值得采納,王猛是一時的英明傑出之人,陛下常常把他比作諸葛亮,為什麼唯獨不銘記他的臨終遺言呢!”苻堅依然沒有聽從。此時向苻堅進諫的朝臣很多,苻堅説:“以我們的力量攻打晉朝,比較雙方的強弱之勢,就像疾風掃秋葉一樣,然而朝廷內外都説不能攻打,這確實令我百思不得其解!”太子宏曰:“今歲在吳分,又晉君無罪,若大舉不捷,恐威名外挫,財力內竭,此羣下所疑也!”堅曰:“昔吾滅燕,亦犯歲而捷,天道固難知也。秦滅六國,六國之君豈皆暴
乎!”太子苻宏説:“如今木星在吳地的分野,再加上晉朝國君沒有罪惡,如果大舉進攻而不能取勝,在外威風名聲受挫,在內資財力量耗盡,這就是導致羣臣們產生疑問的原因!”苻堅説:“過去我消滅燕國,也違背了木星的徵兆,但取得了勝利,天道本來就是難以確知的。秦滅六國,六國之君難道全都是暴
的君主嗎!”冠軍、京兆尹慕容垂言于堅曰:“弱並於強,小並於大,此理勢自然,非難知也。以陛下神武應期,威加海外,虎旅百萬,韓、白滿朝,而蕞爾江南,獨違王命,豈可復留之以遺子孫哉!詩云。‘謀夫孔多,是用不集。’陛下斷自聖心足矣,何必廣詢朝眾!晉武平吳,所仗者張、杜二三臣而已,若從朝眾之言,豈有混一之功!”堅大悦曰:“與吾共定天下者,獨卿而已。”賜
五百匹。
冠軍將軍、京兆尹慕容垂向苻堅進言説:“弱被強所並,小被大所,這是自然的道理與趨勢,並不難理解。像陛下這樣神明威武,適應天意,威名遠播海外,擁有強兵勁旅百萬,韓信、白起那樣的良將佈滿朝廷,而江南彈丸之地,獨敢違抗王命,豈能再留下他們而
給子孫後代呢!《詩經》雲:‘出謀劃策人太多,因此事情不成功。’陛下自己在內心做出決斷就完全可以了,何必廣泛地徵詢眾朝臣的意見!晉武帝平定吳國,所倚仗的只有張華、杜預兩三位大臣而已,如果聽從眾朝臣之言,難道能有統一天下的功業!”苻堅十分高興地説:“與我共同平定天下的人,只有你而已。”賞賜給慕容垂五百匹
。
堅鋭意取江東,寢不能旦。陽平公融諫曰:“‘知足不辱,知止不殆。’自古窮兵極武,未有不亡者。且國家本戎狄也,正朔會不歸人。江東雖微弱僅存,然中華正統,天意必不絕之。”堅曰:“帝王歷數,豈有常
,惟德之所在耳!劉禪豈非漢之苗裔
,終為魏所滅。汝所以不如吾者,正病此不達變通耳!”苻堅專注於想要攻取長江以東,連睡覺也不能睡到早晨。陽平公苻融勸諫他説:“‘知道滿足就不會
到恥辱,知道停止就不會出現危險。’自古以來,窮兵黷武的人沒有不滅亡的。況且我們的國家本來就屬戎狄之人,天下的正宗嫡傳大概不會歸於像我們這樣的外族人。長江以南雖然衰微軟弱,殘
生存,但他們是中華的正統,天意一定不會滅絕他們。”苻堅説:“帝王更替之道,怎麼會有一成不變的呢,只看道德在哪裏。劉禪難道不是漢朝的後裔嗎?但最終被魏國所滅。你之所以不如我的原因,
病正在於不瞭解變通的道理。”堅素信重沙門道安,羣臣使道安乘間進言。十一月,堅與道安同輦遊於東苑,堅曰:“朕將與公南遊吳、越,泛長江,臨滄海,不亦樂乎!”安曰:“陛下應天御世,居中土而制四維,自足比隆堯、舜;何必櫛風沐雨,經略遐方乎!且東南卑濕,氣易構,虞舜遊而不歸,大禹往而不復,何足以上勞大駕也!”堅曰:“天生民而樹之君,使司牧之,朕豈敢憚勞,使彼一方獨不被澤乎!必如公言,是古之帝王皆無征伐也!”道安曰:“必不得已,陛下宜駐蹕洛陽,遣使者奉尺書於前,諸將總六師於後,彼必稽首入臣,不必親涉江、淮也。”堅不聽。
苻堅歷來信任重視僧人道安,羣臣們讓道安尋找機會向苻堅進言。十一月,苻堅與道安同乘一車在東苑遊覽,苻堅説:“朕將要與你南遊吳、越之地,泛舟長江,親臨滄海,不也是很快樂的事情嗎!”道安説:“陛下順應天意統治天下,身居中原而控制四方,自身的昌隆就足以與堯、舜相比,何必櫛風沐雨,經營遠方呢!而且東南地區低窪濕,容易造成災害不祥之氣,虞、舜前去遊獵就再也沒有返回,大禹去了一趟就再也沒有第二趟,有什麼值得勞您大駕的呢!”苻堅説:“上天生育了民眾而為他們樹立了君主,是讓君主統治他們,朕豈敢害怕辛勞,唯獨使那一方土地不承受恩澤呢!如果一定像你所説的那樣,古代的帝王就全都沒有徵伐之事了!”道安説:“一定要乾的話,陛下應該在洛陽停駐,先派遣使者給他們送去書信,眾將領統領六軍跟隨於後,他們就一定會叩首稱臣,您不必親自涉足長江、淮河。”苻堅沒有聽從。
堅所幸張夫人諫曰:“妾聞天地之生萬物,聖王之治天下,皆因其自然而順之,故功無不成。是以黃帝服牛乘馬,因其也;禹浚九川,障九澤,因其勢也;后稷播殖百穀,因其時也;湯、武帥天下而攻桀、紂,因其心也;皆有因則成,無因則敗。今朝野之人皆言晉不可伐,陛下獨決意行之,妾不知陛下何所因也。《書》曰:‘天聰明自我民聰明,’天猶因民,而況人乎!妾又聞王者出師,必上觀天道,下順人心。今人心既不然矣,請驗之天道。諺雲:‘雞夜鳴者不利行師,犬羣嗥者宮室將空,兵動馬驚,軍敗不歸。’自秋、冬以來,眾雞夜鳴,羣犬哀嗥,廄馬多驚,武庫兵器自動有聲,此皆非出師之祥也。”堅曰:“軍旅之事,非婦人所當預也!”苻堅所寵愛的張夫人勸諫他説:“妾聽説天地滋生萬物,聖王統治天下,全都是順其自然,所以功業無所不成。黃帝之所以能馴服牛馬,是順應了它們的稟
;大禹之所以能疏通九川,擋住九澤,是順應了它們的地勢;后稷之所以能播種繁殖百穀,是順應了天時;商湯、周武王之所以能率領天下人攻下夏桀、商紂,是順應了他們的心願,全都是順應則成功,不順應則失敗。如今朝野之人都説晉朝不可討伐,唯獨陛下一意孤行,妾不知道陛下是順應了什麼。《尚書》曰:‘上天的聰慧明察來自於民眾的聰慧明察。’上天尚且要順應民意,何況是人呢!妾又聽説君王出動軍隊,一定要上觀天道,下順人心。如今人心既然不同意討伐晉朝,請您再與天道驗證一下。俗諺説;‘雞夜鳴時不利於出師,犬羣嚎時宮室將空,兵器響動,圈馬蹶驚,軍敗難歸。’自從秋季、冬季以來,眾雞夜鳴,羣犬哀嚎,圈馬多驚,武庫裏的兵器自己響動,這些都是不能出師的預兆。”苻堅説:“軍旅之事,不是婦人所應當參與的!”堅幼子中山公詵最有寵,亦諫曰:“臣聞國之興亡,系賢人之用舍。今陽平公,國之謀主,而陛下違之,晉有謝安、桓衝,而陛下伐之,臣竊惑之!”堅曰:“天下大事,孺子安知!”苻堅的小兒子、中山公苻詵最受寵愛,他也勸諫苻堅説:“我聽説國家的興亡,與對賢明之人的棄用相聯繫。如今陽平公苻融,是國家的主謀,然而陛下卻不聽他的意見;晉朝有謝安、桓衝,然而陛下卻要討伐他們,我私下裏
到大惑不解!”苻堅説:“天下大事,小孩子知道什麼!”[10]秦劉蘭討蝗,經秋冬不能滅。十二月,有司奏徵蘭下廷尉。秦王堅曰:“災降自天,非人力所能除,此由朕之失政,蘭何罪乎!”[10]前秦劉蘭從事滅蝗,經過秋季冬季仍未明顯奏效。十二月,有關部門奏請將劉蘭送
廷尉處理。前秦王苻堅説:“災害降自上天,不是人力所能消除的,這是由於朕的政治混亂所致,劉蘭何罪之有!”是歲,秦大
,上田畝收七十石,下者三十石,蝗不出幽州之境,不食麻豆,上田畝收百石,下者五十石。
這一年,前秦大獲豐收,上等農田每畝收穫七十石,下等農田每畝收穫三十石。蝗蟲不出幽州之境,而且不吃麻豆五穀,這裏的上等農田每畝收穫一百石,下等農田每畝收穫五十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