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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大喇叭果然説到做到,把開會用的宣傳材料全部送到印刷廠,設備陳舊的工廠立刻全速運轉起來,二十四小時不停地印刷,工人們夜以繼地輪班工作,終於趕在會議的前一天,將材料趕印、裝訂出來。

“哈,”老太婆撥拉着早已磨損得又光又亮的算盤珠子,發出一陣陣剌耳的啪啦聲:“啊,太好了,工人們總算可開出工資啦!廠長,”老太婆滿面風地把帳單遞到我的面前:“廠長,這是印刷費用明細表,請您送到機關報銷,然後給工人開資!”

“哦,”我略看了看,其實,我什麼也不懂,上面寫着每頁紙多少錢、印刷費多少錢、裝訂費多少錢,我本看不明白,我也不想細看,怔怔地問老太婆道:“李姨,這些錢,夠不夠欠還工人們三個月工資的啊!”

“那可不夠!”老太婆搖搖腦袋:“再有這些吧,還差不多,廠長,能把這個月的工資給開啦,工人們就非常謝你啦,前幾天,工人們一邊沒沒夜地忙着,一邊誇讚着你,都説,我們的廠長雖然年輕,可是,很有辦事能力,工廠終於又開動起來,我們又有活幹了。”

“那好吧!”我暗想:向韓大喇叭學習,他吃飯、修車等等都在原帳單上做乘法,我也如法炮製。

想到此,我提起鋼筆,在老太婆帳單的資金總額處,大大方方地乘上一個2,然後,推到老太婆的面前:“李姨,這帳,重算!”

“這,兩倍!”老太婆戰戰兢兢地望着我:“廠長,這,怎麼算啊,”

“我不管,你願意怎麼算,就怎麼算,只要按照我寫的數,隨便寫上就行,報銷的事,由我處理!你就放心地算吧!”

“廠長,”老太婆又哩啪啦地撥了一通算盤珠子,終於哆哆嗦嗦地將帳單遞到我的面前:“就照你寫的這個數,我全都瞎按上了,給你吧!”

“好的,”我接過帳單,把煙頭往地上一扔,對老太婆説道:“李姨,你等着拿支票去銀行取錢吧!”

“嗯,啊,哈,”當我把帳單推到韓大喇叭眼前時,韓大喇叭頓時瞪大了眼睛:“小張,這,咋這麼多錢啊?”

“韓主任,”我振振有詞地説道:“原材料都漲價了,所以,印刷費也得漲啊,有數的嗎,水漲船高,韓主任,晚上有沒有空,我請你洗桑拿!”

“嗯,啊,哈,”韓大喇叭一聽,痛痛快快地在帳單上揮起了筆頭:“有,有空,小張,我是簽字啦,至於會計室那能不能給報銷,那,我可就管不着了!”

“嘿嘿,”我把帳單抓到手裏:“晚上見,韓主任!”我心裏嘀咕道:韓大喇叭,能否報銷就用不着你來心啦,我老婆是會計,這事,我可不犯愁。

“啊──,”徐姐看到帳單上那賅人的數目,面:“我的小心肝,咋這麼多錢啊,韓大喇叭他都印什麼了?”

“他,”我啪地點燃一香煙,衝着老婆吐了一個煙圈,然後,煞有介事地説道:“他,開個大會,什麼材料都拿來印,印數很大,全省發行,並且,文章寫的又長又臭,老婆,你説,印刷費能不多嗎?”

“讓我跟領導商量商量吧!”徐姐走進會計室。

“你可快點,工人們可等着這錢開工資吶!”我嚷道。

我返回印刷廠的辦公室,老太婆會計急迫地問我道:“廠長,報了嗎?”

“給,”我掏出紅印章尚未乾透的支票,遞到老太婆的手中:“快點存到銀行去吧,明天,給工人開資,把三個月的工資都開全嘍,把欠退休工人的醫藥費都給報了!去吧,”

“哎呀,”老太婆樂得臉上的皺紋都笑開了花:“廠長啊,你可真行啊!”

“開資嘍,開資嘍,”

“…”第二天中午,辦公室裏擠滿了歡天喜地的工人們,一雙雙火辣辣的眼睛熱切地望着那一捆捆花花綠綠的、嶄新的鈔票,是啊,工人們真苦啊,一百天沒有拿到一分錢的工資,許多人不得不借債度

我和地八子坐在一邊且飲且聊,工人們紛紛向我投來極其真誠的、無比的目光:“廠長好!”

“大家好!”

“地八子,”當工人們一一領完工資,離開會計室後,老太婆衝着地八子喊道:“別喝了,該你啦,”

“嘿嘿,”地八子放下酒杯,接過老太婆遞過來的鈔票,呸地往手指上唾了口吐沫,嘩啦嘩啦地數點起來:“哇,終於開資了,總算可以寬綽寬綽了!”

“有錢了,乾點正經事,買件新衣服穿!”老太婆衝着地八子嘮叨着:“你瞅你這一身,埋汰不汰的,衣袖擼得開了線,胳膊肘子磨得開了花,買件新衣服吧,別造得跟個要飯花子似的!”

“哼,”地八子則不以為然:“不股就行唄,我就這個樣,如果讓我穿上新衣服,還不會走路了吶!”地八子長我許多歲,如果細論起來,我應該稱他謂叔叔。

此人身材很矮小,奇貌不揚,雖然已近中年,卻無家無業,無兒無女,甚至,連户口本都沒有,地八子總是以自嘲的口吻説道:“在這個世界上,沒有我一塊磚、一片瓦,並且,沒有户口本,十億中國人裏不包括我。”地八子在監獄裏度過了大半生,出獄後,做為幫教的重點人物,被政府安置到這家瀕臨破產倒閉的印刷廠,既當更夫,又做勤雜工,在政府的關懷之下,地八子終於有了一個落腳之地。

每天早晨,當工人們陸陸續續地來到工廠時,地八子便開始他的早餐,一杯老白乾,就着一盤花生米、一塊熱饅頭,便咕嘟咕嘟灌進了肚子,然後,往沙發椅上一倒,睡覺了。

一覺醒來,地八子赤腳趿拉着又髒又破的布鞋,拎着大掃帚毫無責任心地胡亂把院子清掃一遍,然後,掃帚一丟,走進辦公室:“廠長,今天中午吃什麼?”

“燒雞!”我順手掏出一張鈔票,地八子眼前一亮:“哈,好,好生活!”

“你啊,”老太婆絮叨着:“就是有口福,遇到了一個有錢的廠長!”於是,我與地八子一人拎着一支燒雞腿,狼虎嚥起來,我嚥下一口酒,問地八子道:“地八子,你咋叫這麼個名字啊!”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地八子繼續啃咬着。

“你姓啥?”

“不知道!”

“什麼,自己姓啥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