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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回衣缽難傳嗟劣子雪山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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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叫化道:“已經打擾了你們許多時候,我們也該識趣了。”孟華説道:“老前輩説笑了。難得碰上高人,我們正喜有這機會向兩位前輩請益呢。”老叫化的臉陰晴不定,暗自思量:“金逐的女兒似乎已經知道我的來歷,孟華這小子要把我留下,恐怕也未必安着好心。”原來他是誤會了孟華所用的“請益”兩字。自忖武功遠遠不及孟華,不心裏發慌。趕忙説兩句客氣話,匆匆便走。

孟華待這兩人走了之後,説道:“漪妹,你好像不大喜歡這老叫化?”金碧漪道:“你不覺得這老叫化有點奇怪麼?”孟華説道:“是啊,他本來是扣那天竺和尚説好了要來這噴泉洗澡,並且準備在這裏過一晚,明天才走的。也不知是為了什麼,他們突然改變主意。”金碧漪道:“謝天謝地,幸虧他們沒有聽你的話留下來,否則可要髒了這個噴泉了。”孟華正容説道:“人不可貌相,遊戲風塵的異人,大都不喜歡修飾儀表,咱們還是該尊敬他的。眼前就有一個例子,天下第一神偷快活張在崆峒山幫了咱們多大的忙,他不是比這老叫化還更骯髒!”金碧漪也正容説道:“這老叫化怎能和咱們的快活張叔叔相比。快活張只是身體骯髒,心地可不骯髒!”孟華怔了一怔,説道:“對啦,我正想問你,你剛才和鍾老前輩説的那些話我也覺得有點奇怪。漪妹,你是不是已經知道了他的來歷的?”金碧漪道:“孟大哥,你覺得這老叫化子的名字有點古怪吧?”孟華説道:“他自稱鍾無用,我想這名字當然是假的了。”金碧漪道:“名字固然是假的,他的姓也是假的。不過卻是諧音。他姓仲,名叫毋庸。”孟華道:“他姓仲?這個姓倒很少見。”金碧漪道:“早兩輩的武林人物,就有一個大大有名的姓仲的人。”孟華瞿然一省,説道:“你説的可是四五十年之前,北丐幫的幫主仲長統麼?”金碧漪道:“不錯,這老叫化正是仲長統的兒子!”孟華説道:“怪不得他説認識你的爺爺。不過他倘若真的是仲長統的兒子,他也應該不是壞人了吧?”金碧漪笑道:“你這話可説得沒道理了。你當人人都是像你一樣、父是英雄兒好漢麼?父是英雄兒好漢的固然很多,但父是英雄兒混蛋,或父是混蛋兒英雄的也不是沒有啊!你想想,假如這個仲毋庸假如真是好人,為什麼你就本沒聽過他的名字?”孟華點了點頭,説道:“你的話有理。仲毋庸若是好人,先莫説子承父業,最少他也應該是丐幫中一個知名人物了。”金碧漪道:“不但你不知道,許多比咱們年長的人也不知道仲長統有這個兒子呢。”孟華問道:“這是什麼緣故?”金碧漪道:“你聽過仲長統一個大公無私的故事麼?”孟華説道:“我的三師父曾和我説過許多武林前輩的故事,但仲幫主這個故事我可沒有聽過,請你告訴我吧。”金碧漪道:“丐幫是天下第一大幫,當時的南北兩幫主翼仲牟、仲長統並駕齊名,他們都是丐幫近百年來罕見的傑出人物。

翼仲牟並沒娶生子,仲長統則有一個兒子,就是這個仲毋庸了。

“他自恃父親是幫主,一心以為這幫主之位也自必由他繼承,於是自小就以少幫主自居。別人看在他父親份上,少不免讓他幾分,所到之處,也少不免有些趨炎附勢的江湖人物對他奉承,漸漸養成了他的狂妄自大。

“但在當時北丐幫的年青一代弟子中,論本領論才能,他都是遠遠不及他的一位師兄,他父親的二弟子管羽延。

“仲長統年紀漸老,把幫中的事務讓幾個弟子和兒子分擔。仲毋庸接連幾次出錯,有一次仲長統叫他去援救一個被清廷鷹爪追捕的義士,他在路上卻忙於應酬那些奉承他的人,遲到一天。幾乎害了那義士的命。要不是同門為他求情,他的父親當時就要把他逐出丐幫。

“管羽延為人厚道,師父只有一個兒子,他不願意見到師父對這唯一的兒子失望,於是常常暗中幫仲毋庸的忙,把自己為本幫立下的功勞讓給他。

“南丐幫幫主翼仲牟的年紀比仲長統還大幾歲,這一年他和仲長統商量南北丐幫合併之事,由於他們都有告老讓賢之意,決定合併之後的新幫主,從年青一代的弟子之內,挑選一人擔任。

“這一大事,當然令得丐幫弟子大為興奮,誰人出任合併之一後的新幫主,成為眾所注目的事情。”

“仲長統宣佈他與翼仲牟商定的人選,大出眾弟子意料之外。他們並非認為管羽延不夠資格,相反、他們十九是擁護管羽延的,令他們到意外的是幫主不傳子而傳徒。尤其在他的兒子近年已立了不少功勞之後,這一決定大家更意料不到。”

“管羽延倒是有心成全師弟,卻不知道師父已知內情。當下便即提出仲毋庸近年所立的功勞不少,請師父重新考慮。

“仲長統這才説了出來,他説知子莫若父,他對仲毋庸所立那些功勞,早已是有懷疑的了。如今他都已查得明白,是管羽延暗中出力,瞞着他把功勞讓給仲毋庸。

“他揭發了這件事情之後,按照幫規,把管羽延訓斥一頓,儘管原議並不變更,但管羽延仍然要給記一次大過。這也是丐幫有史以來,第一個被記大過的幫主(雖然他當時還沒正式接任幫主)。

“仲毋庸所受的責罰就更嚴厲了,他被貶為普通弟子,刑堂香主嚴加管束。”孟華笑道:“想象仲毋庸當時的情形,他一定是羞愧難當,恨不得有個地鑽進去了。”金碧漪道:“要是他真的知道羞恥,那倒好了。只怕他當時還是氣惱更多於羞愧呢。”孟華説道:“後來怎樣?”金碧漪道:“他被管教一年,仲長統才讓他跟大師兄出去辦事。其時南北丐幫合併之事已經一切籌備妥當,管羽延亦已定期南下接管南丐幫事務了。”孟華道:“他自幼以少幫主自居,如今受了這麼大的打擊,恐怕不肯甘心情願,從頭做起,帶罪圖功吧?”金碧漪道:“你猜得不錯,這次他做了更大的錯事,從此也就自絕於丐幫。”跟着説後半段的故事。

“仲長統的大弟子名叫宣羽贊,為人誠實可靠,才能雖然不及師弟管羽延,江湖的閲歷卻是甚為豐富的。故此仲長統把兒子給他管束。

“哪知仲毋庸恥居人下,趁着出差的機會,中途逃走。宣羽贊早就看出他有點不對,有所提防。他一逃走,宣羽贊便即發覺。

“宣羽贊追上他勸他回去,仲毋庸非但不聽勸告,反而刺傷了師兄。宣羽讚的武功是比他強得多的,但他卻怎能用強硬的手段對付師父的獨子,只好任由他逃跑。”孟華道:“仲長統得知此事,不知如何生氣傷心了?”金碧漪道:“還有更令他生氣傷心的事在後頭呢。”

“管羽延南下接管南丐幫事務,中途碰上鷹爪偷襲,那幾個鷹爪都是清廷大內高手的身份,本領甚為了得,幸虧有南丐幫同門接應,管羽延這才倖免於難。但他獨力擊斃了三個大內高手之後,自己也受了不大不小的傷,以致就職總幫主的大典也得延遲數月。”

“管羽延南下之事,何以會給清廷鷹爪知道,此事只是南北兩丐幫的首腦人物方能知道的,是誰漏出去。”孟華説道:“會不會是仲毋庸呢?”金碧漪道:“當然是他嫌疑最大了。不過一來並無實據,二來大家看在老幫主的份上,雖然都是有此懷疑,卻沒有誰説出來。”

“仲長統一氣之下,就要親自出馬,把兒子找回來處死,反而是宣羽贊、管羽延兩大弟子苦苦將他勸住。管羽延極力替師弟辯解,不惜抬出幫規和師父理論,説是隻有嫌疑,查無實據,就不能處以如此重刑。”

“仲長統無奈何,只好作了折中的判決,只問兒子刺傷師兄、私自潛逃之罪,親自宣佈,把兒子逐出丐幫。但仍留下遺言,要是以後查出仲毋庸確有向清廷告密、謀害幫主之罪,就必須把他抓回來處死。”

“但仲毋庸這一走之後,從此便即不知下落,仲長統在管羽延就任總幫主之後不久就病死了。他的兒子也沒回來奔喪。”孟華説道:“丐幫一直沒人見過他嗎?”金碧漪道:“不錯。丐幫弟子一來由於顧念老幫主的恩德,二來也是由於家醜不願外揚。是以仲毋庸失蹤之後,從來沒人提及過他。子一久,莫説外人,丐幫後一輩的弟子也不知道有這個人了。”孟華説道:“那你怎麼知道他在西藏?”金碧漪道:“我的爺爺曾見過他。那是在仲毋庸被逐出丐幫之後二十年的事情了。”

“那年我的爺爺雲遊西藏,有兩個後輩妖人,號稱梅山二怪,擅於使毒,為非作歹,在中原立足不住,那時恰巧也逃到西藏。這兩個妖人本來不值得我的爺爺出手的,但既然碰上,爺爺又反正沒事在身,也就打算管一管這件事情了。他打算把梅山二怪捉回去給有關的俠義道處置。”孟華忽地問道:“這梅山二怪,可是一個名叫朱角,一個名叫鹿洪。”金碧漪道:“不錯。原來你是知道他們的嗎?”孟華説道:“他們就是把辛七娘這妖婦救走的人。我沒有見過他們,是我的師父告訴我的。”當下把丹丘生與牟麗珠那在斷魂巖上所見,轉述給金碧漪知道。

“牟女俠正要找尋這梅山二怪呢!”金碧漪繼續講故事的後半段:“爺爺追蹤梅山二怪,追到藏邊一個雪山,還未找着他們,卻碰上了仲毋庸。原來仲毋庸正是梅山二怪的靠山,他知道爺爺要捉梅山二怪,竟然不自量力,就和我爺爺動手。”孟華笑道:“他這點道行,和令祖動手,那真是以卵擊石了。我倒是有點奇怪,他何以能活到現在?”金碧漪道:“他抵擋我爺爺三招,本來爺爺在三招之內,就可殺他的。但一見他出手的招數,倒是不忍殺他了。”孟華説道:“敢情令祖在這三招,已經看出他是仲長統的兒子?”金碧漪道:“不錯。有關他的事情,外人知者寥寥,但我的爺爺和南北丐幫的翼、仲兩幫主都是好友,他是知道的。”孟華問道:“後來怎樣?”金碧漪道:“爺爺知道他是故友之子,自是不忍傷他。只好自己繼續找尋梅山二怪。但梅山二怪遁入雪山已是無法找尋。當時這梅山二怪還只是小妖人,夠不上稱為大魔頭的。爺爺找了三天,找不着他們,也就算了。”

“這件事情,爺爺除了告訴丐幫幫主管羽延之外,就只告訴我的爹爹。去年我在拉薩見着爹爹,爹爹給我講西藏比較有名的武林人物,才想起這個仲毋庸的。爹爹不知他是否還活在人間,也不知他目前是變好了還是變得更壞了,但囑咐我若是碰上了這個人,須得特別留心。”孟華沉半晌,説道:“你以為他現在是變好了還是變壞了?”金碧漪道:“那還用説,從他種種作為的情形看來,一定是變得更壞了。我還擔心一件事呢。”孟華道:“擔心什麼?”金碧漪道:“我瞧那個什麼大浮法師當你問及段劍青之時,他假裝聽不懂漢語,要那老叫化替他翻譯,當時你沒留意,我卻留意到他的眼神閃爍不定。顯然是作賊心虛,説的假話。”

“再説你和羅海的女兒羅曼娜同上天山,即使沒有段劍青告訴他們,他們也會打聽到你和羅海的關係的。為什麼只隔半年,你又重履回疆?咱們曾經這樣懷疑那匆匆去來的天竺僧人,他們也會同樣懷疑你的。”孟華瞿然一省,説道:“啊,那你是懷疑他們要趕在咱們的前頭,先到魯特安旗,説不定會有什麼不利於羅海的圖謀了?”金碧漪道:“不錯。四十年前,仲毋庸已是曾有嫌疑和清廷鷹爪勾結的了,焉知他如今不變本加厲?他料想你要到魯特雲安旗幫羅海抗擊清兵,他當然要先走一步。”孟華説道:“你講得對,防人之心不可無,好,那咱們兼程趕路,追過他們就是。”金碧漪道:“從這裏到魯特安旗,最快要走幾天?”孟華道:“他們最快要走四天,咱們走三天儘可到了!漪妹,不是我誇讚你,你的輕功確實是比從前又邁進一大步了。”金碧漪笑道:“多謝你這大行家誇獎,好,那麼你可以舒舒服服在温泉洗一個澡才走。”此時已是‮夜午‬時分,他們準備一早動身,讓對方先走幾個時辰,料想也還可以追上他們。

洗過了澡,孟華笑道:“這温泉真像一個醫生,一浸過後,什麼樣的疲勞都然若失了。好,漪妹,你好好睡個覺吧,養足神,明天和他們比比腳力。”孟華自己卻不敢放心睡,只是閉上眼睛,盤膝靜坐,直到天明。他的內功已練到上乘境界,在這樣靜坐的狀態中,比起以前,更聽得遠了。

這一晚雖然沒事發生,但在將近天亮的時候,他卻聽見了遠處夾在風聲中的腳步聲。由於那腳步聲是在很遠的地方傳來的,孟華可沒有老獵人的豐富經驗,一聽就知是人是獸。心想那叫化昨晚跑得唯恐不快,料必是野獸行走的聲音。

他喚醒金碧漪,怕她笑自己太過緊張,沒有把這件事告訴她。

離開噴泉,走了一程,踏進一條喇叭形的山口。忽聽得轟隆轟隆之聲,只見磨盤大般的石頭挾着冰岩雪塊從山頂滾下來,他們腳底的土地都好像在震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