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威發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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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正好季均休沐,吃過早點攜了徐詩媛到荷花院子裏來玩。聽到摔盤子的聲音,季均就就笑道:“怎麼着,現在就摔起盤子了?那我可要虧大了!明天還是叫廷之先送上幾百個盤子來的好!”徐詩媛不明所以,季均正要告訴她成親前與荷花的笑談,就發現荷花的臉很差,不像是不小心摔了盤子,丫鬟們都立在後面大氣也不敢出,倒是難得的肅靜。
李媽媽在一旁唸叨道:“我們姑娘可是為着一大家子的吃穿嚼用愁苦了臉,好好的老鴨湯説倒就倒了,多可惜。”荷花瞥她一眼,要笑不笑:“李媽媽,這可不是什麼老鴨湯。還有,就算為了勸諫我不要費,你也不該拿嫂子來説事。徐家大富之家,多的是有才幹的人。如今有嫂子在,徐二
又讓你過來幫襯嫂子,我還想着説,不定過幾年我們家就能比得上嫂子孃家了。這才幾天,你就説嫂子為家裏嚼用愁苦了臉,不用別人説嫂子沒能幹、不會管家,徐二
第一個就不會饒了你!”李媽媽臉
變得極為難看,瞧着徐詩媛神情不好,季均竟像是有些責怪徐詩媛的意思,心裏一橫,梗着脖子道:“家裏來錢快的鋪子都算做了二小姐的私房,桑園也有四成紅利要算給姨
,可吃穿用度卻只管問我們姑娘拿銀子,縱然我們姑娘再有能幹…二小姐也是管過家的,應當知道再多的銀子揮霍起來也不過是眨眼間的事!”季均臉
鐵青,荷花也氣得手指關節煞白,卻還是忍着只管看徐詩媛。
徐詩媛猶豫了一下,皺眉道:“我與荷花妹妹認識這麼久,從來都知道她不是揮霍之人。一碗湯而已,許是丫頭們不小心灑了,媽媽何必…”李媽媽見徐詩媛還在為荷花説話,更加急了:“姑娘,不當家不知道柴米油鹽,你如今既然已當家,就該知道…”荷花冷笑:“我還以為現在是李媽媽當家呢。”李媽媽一愣,變了臉忙對徐詩媛道:“姑娘,我對你可是一片忠心!絕不敢教訓你!只是得了二
的話,要我好好幫着姑娘,不要被人欺負了,這才…”季均惱怒道:“李媽媽,誰欺負你家姑娘了?你家姑娘嫁到我季家來,可短了吃喝?可有人對她不敬?荷花也早早地就把管家大權讓了出來,就算是你,我也沒説過一句重話。可你如今竟是以為我季家的人都是要欺負你家姑娘的!難道你也一直是這樣想的嗎?”最後一句話是對徐詩媛説的,徐詩媛嚇得眼淚都盈滿了眼眶,李媽媽見慣了徐二
彪悍、而徐二爺懼內的懦弱樣,也被嚇得囁囁的不敢再作聲,荷花不由撫額嘆氣,這都叫什麼事?
趕緊先把季均推開:“去去,我們女人家説嘴,你一個大男人摻和着嚷什麼嚷?愛幹嘛幹嘛去!”又把其餘人都支開,只留下李媽媽和徐詩媛身邊一個叫月蓮的大丫環,盯着李媽媽看了許久,看得她頭皮發麻,才和顏悦道:“嫂子,你今年才十六歲,從小錦衣玉食,無憂無慮,不知人間疾苦。徐二
關心你,擔憂你嫁到我們家來會有什麼行差踏錯,想着李媽媽是個老練的,又是真心疼愛嫂子的,就叫她跟過來時時提點嫂子,以免你做錯了事,也避免你被人欺負,是不是?”李媽媽知道自己先前説漏了嘴,又被荷花盯得去了氣勢,這時也恭恭敬敬道:“二小姐説的是。季老爺與姑爺二小姐都是心善的,但保不齊下面就有惡奴,二
擔心我們姑娘吃虧,這才叫我伺候姑娘。”荷花又看了她一眼,道:“李媽媽想必認為姨娘是不夠資格和我們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不夠資格和我們説話的。”李媽媽楞了一楞,心想這家裏有人説這位荷花姐姐與姨娘關係極好,又有人説兩個人不對盤,但向來後孃與繼女都是彎彎繞的,就道:“我聽説,不以規矩,不能成方圓。姨娘雖然算個主子,但到底不是正經身份,自然不能高過二小姐去。”荷花就笑道:“按照李媽媽的説法,姨娘都不夠資格和我們一起説話,那麼,我和嫂子都沒有問話的時候,你又憑什麼
嘴?李媽媽難道就是這樣提點我嫂子的?這就是你説的規矩?”李媽媽被杵得説不出話來,徐詩媛不忍,紅着眼睛道:“荷花,我知道我不如你能幹,我知道你想説我們家沒規矩,可李媽媽是一心為我着想的,我不怪她…”
“嫂子,李媽媽一心為你着想,你呢?你有沒有替她想過?她年紀這麼大了,自己的兒子孫子都顧不上,反倒要時時刻刻為你擔心。為了你連自己的臉皮也不要,裝出嚴肅苛刻的樣子來在下人們面前立規矩,受別人的不滿。你可有想過要自己真正能幹起來,好讓李媽媽安心榮養,好讓她可以和自己的親人在一起含飴孫?”徐詩媛很認真地考慮荷花的話,李媽媽可就心急如焚了,忙忙地道:“姑娘,二
和姑娘待我的恩情我這輩子都還不完,我現在身子骨硬朗着,還能伺候姑娘呢。我…”忽然被荷花一記眼刀掃過,這才想起剛被教訓過沒有規矩,頓時就僵在臉上了。
荷花又拉着徐詩媛的衣袖道:“嫂子,我是很羨慕你的。二爺和二都這麼疼你。可我從小就沒了親孃,像個野丫頭一樣長大。好不容易家裏情況好一些了,卻先是爹爹有了姨娘,哥哥也有了嫂子,只扔下我孤零零一個…都説長嫂如母,我想着我和嫂子先前也是認識的,如今變成一家人,嫂子必不會虧待了我,我也不用擔心受冷落。不曾想嫂子竟然揣測我會欺負你,還因為我學着嫂子待字閨中時那樣
了一點私房而心裏不痛快…”徐詩媛慌忙否認:“荷花,我怎麼會懷疑你有欺負我的心思?只是我娘捨不得我,瞎
心罷了。就是那兩個點心鋪子,我也是早就知道你在打理的,那時候還是我同你説要拿私房錢做個營生的呢。何況現在,我的嫁妝…也還是和公中的錢分開的…”荷花看到李媽媽眉峯跳了一跳,苦瓜臉皺得一道一道,拼命給徐詩媛使眼
,甚至兩隻手都抖了起來,心裏哼了一聲,換了泫然
泣的神
,裝作欣喜的樣子道:“嫂子沒有怪我就最好了。你別怪哥哥,他若沒把你放在心上,也不會這麼
動,氣憤你不信任他。待會兒我給你想個法子,你哄一鬨他,他必定反過來向你陪禮,以後待你更加好呢。”徐詩媛驚喜道:“真的?”語畢,滿臉飛霞,捂着嘴在荷花揶揄的目光中扭過身,看着自己尖尖的鞋子渾身燥熱。
小碗剛好在外面稟報道:“姐姐,廚房的人來了。”徐詩媛如蒙大赦,叫道:“進來,都進來!”跟在小碗身後的是長長的一串粽子樣的人,馮姨娘、尤大娘、小桃、嚴嫂子、幾個丫鬟並兩個幹活的都有。
徐詩媛想到荷花摔了的碗,這時候卻不是羞怯的時間,問:“荷花,這老鴨湯到底怎麼了?”荷花掃了一眼眾人,道:“我想着天天喝綠豆湯消暑也不好,趁着哥哥今天在家,就叫廚房做一鍋老鴨湯來。不想一試味才發現,裏面的材料有問題,這才讓廚房的人來一趟。小碗,你怎麼把這麼多人都帶過來了?”尤大娘上前作了揖,陪笑道:“二小姐,這材料可有什麼問題?”荷花的眼光只落在只在小碗與李媽媽身上,看也不看她,徐詩媛也有些訕訕地道:“尤大娘,沒問你話的時候,你待著就是了!”小碗給徐詩媛行了禮,道:“方才姐姐命我去廚房找人來,尤大娘説這老鴨湯是姨燉的。我想着,按道理這下廚的應該是嚴嫂子,不知怎麼廚房的人竟然使喚上姨
了,就去姨
院子裏請了人來。剛好姨
説小桃也是因為她在廚房犯了事,正要請姐姐給少
求個情,就把小桃也帶過來了。”接下來的問答可就
彩了,尤大娘説她剛接管廚房,很多人都不服她管,以嚴嫂子為代表的老一派則説尤大娘動不動就拿少
和李媽媽壓她們,甚至不把姨
放在眼裏,姨
來要雞湯,尤大娘也不肯給她做。
尤大娘以為新官上任三把火,徐詩媛這是要那廚房開刀,繼小桃被打後,藉着教訓季家其他人樹立自己威信,就把自己的處境説得比被後孃待的小白菜還要苦;嚴嫂子認為荷花既然出面了就會管到底,她們被打壓這麼久總算有個希望,恨不得把所有的苦水都倒出來,竟把尤大娘的所作所為説得是罄竹難書。
荷花對李媽媽和尤大娘的子不
悉,卻能知道他們急於安
自己親信,把原來的人打趴服帖的心理,對嚴嫂子這樣誇張的控訴也起了疑,眼看徐詩媛習慣
地把求助的目光看向李媽媽,微微一笑,道:“李媽媽,你既然身子骨還硬朗着,就來説説,這件事情該怎麼處理吧?”李媽媽見徐詩媛點頭,憋了好半天的氣終於吐出來,卻謙虛着道:“姑娘信任我,我一定把這件事情查個水落石出,然後秉公處理。”荷花道:“依我説,這些人沒個大小上下,都該罰。尤其是嚴嫂子和尤大娘,既然都覺得在廚房不好,嚴嫂子你還是離開廚房,到王掌櫃那裏去討個差事吧。至於尤大娘,如果按照我的脾氣,是要打板子然後發配出去的。不過你是嫂子帶來的人,還得嫂子發話才行。其他的,我向來是不喜歡打板子的,每人扣三百文月錢,明天把自己的錯處一一講來。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裏的,再扣六百文,以後每過一天就多扣三百文,直到你們真認清了自己的錯處為止!廚房以後由月蓮管着就是。”尤大娘叫冤,李媽媽也道事情還沒有問清楚,這樣處理有失偏頗。
荷花看看太陽,揮揮帕子道:“為着你們這些不成器的東西,我哥哥和嫂子鬧矛盾了,我還要在這裏聽你們亂糟糟地嚷,真個沒規矩了!再吵,每人扣兩個月月錢!李媽媽你要不服,可以回去問問二,看她怎麼説!”扔下不知所措的一堆人,讓馮姨娘回院子裏照顧小孩,讓小書去照顧小桃,荷花拉着徐詩媛到翻開廚房的賬目道:“嫂子,你要有自己的主張。既不要被我季家原來的小人糊
了,也不要被李媽媽和尤大娘給糊
了!嚴嫂子説她只在尤大娘手頭領了二百錢買了八隻鴨子,這賬上記得卻是三百文十隻鴨子,明明她
給馮姨娘燉湯的是家裏養的兩隻小鴨卻還要記在賬上。李媽媽説得對,再多的銀子也抵不過有人掏空!”徐詩媛先是被季均罵了,現在又被尤大娘氣了,蔫蔫的乾脆跑回了孃家。
徐二聽到説廚房的人嘰嘰喳喳炒作一團,再翻翻那個賬目,怒道:“都是你爹,從小隻叫你學那些詩呀詞的,女孩子學那些有什麼用?到頭來一遇到事情就要回來找我!尤大娘不要用了,打二十板子發落出去。你再去同荷花説,讓嚴嫂子做另外一塊的管事。月蓮先幫你管着廚房,以後再看看有沒有合適的人。其他的人,每人打十板子,扣半個月的月錢。再讓李媽媽回來一趟。”徐詩媛眼睛睜得大大的,道:“娘,你都還沒
清楚事情的真相,怎麼與荷花説的一樣?”徐二
細問,這才知道徐詩媛竟然故意隱瞞了荷花説怎麼處置他們的那一段,嘆道:“早知道那荷花有這等手段,我就不用叫李媽媽去了…不,早知道我就是豁出這張臉不要,也要讓你哥哥把她娶進門來!”徐詩媛懵懵懂懂,還是不明白,徐二
就道:“你一下子接管了所有的事情,季家原來的人礙於你的身份,自然不會講什麼。但你帶過去的人,説到底和他們原來的下人都是一樣的。她們覺着是你的親信而言語間高人一等,認不清自己的身份,還在主子們面前亂成一團,這是錯,都該打!
馮姨娘身份再怎麼低,也是一個主子,還是有了季家血脈的主子。只有你和姓季的人才能説她。李媽媽肯定先用言語刺了她,讓她沒臉上桌,後來又讓廚房故意刁難她,反倒要讓小桃去伺候馮姨娘,甚至馮姨娘親自去給自己下廚了,還要拿不合適的食材她給荷花燉湯,這更是錯。
荷花摔那個盤子是故意的,她的本意應該是要敲打尤大娘和李媽媽的。不想事情越鬧越大,尤大娘偏偏又被她查出來在銀錢上做了手腳,這就不得不小題大做了。
至於尤大娘,才當管事就要眛銀子,這種人就算你給她機會,她也沒多少出息的。還不如殺雞儆猴,讓你那幫子人好好認清楚自己,也是向季家原來的人表明,你不是一個偏頗的人。
嚴嫂子雖然有理,但卻有煽風點火的嫌疑,為了你的臉面和以後行事方便,你也不能讓她繼續呆在廚房,換個地方讓她管事,不少她的月錢,她要是個聰明人,也該主動認錯。
我雖然叫李媽媽過去幫着你,但不是要她把你和季家的人成仇人一樣。季荷花與馮姨娘都不是尋常的女子,李媽媽那些手段只會讓她們看不起她,連帶也看不起你。左右你的嫁妝是我安排的可靠人,以後有事你多同那個荷花商量。
你記得,有些事情,不是非要問清楚了,才知道來龍去脈的。還有些事情,看着問明白了,實際上誰也沒有一句真話,要多認認人心。”徐詩媛愁眉苦臉道:“怎麼這麼麻煩?為什麼我就不能和娘一樣,拿大
槌開打就是。”徐二
撲哧笑了,然後卻是淚眼濛濛:“當初我也是你這麼大年紀,什麼都不懂,兩眼一抹黑就嫁給了你爹爹。你以為我願意讓人罵我悍婦?你以為我願意使大
槌?你以為我僅僅只用了一
槌就能管住這麼多人和這麼大的家業?”當天下午,季均使了轎子親自去接徐詩媛,剛好和徐大少要送徐詩媛回季家的轎子碰上了,兩個人歪膩一陣,上午的事情就算揭過。李媽媽被罵一頓,回來後自請罰兩個月月錢,一一給荷花與馮姨娘陪了禮。
徐二承了她的情,荷花也不好説還要把李媽媽送回去,沒有李媽媽,還會有王媽媽、趙媽媽,只要徐二
不放心,她總會安排人過來的。只提醒季均,兩家離得近,讓他多帶徐詩媛回孃家走動走動,好讓徐二
多敲打李媽媽和徐詩媛。
而王掌櫃則在聽到這個事故的第一時間,就託人過來説要請嚴嫂子過去管事,嚴嫂子也算風光地離開了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