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相約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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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為難了麼？”少丘催動開明獸踏前幾步，端坐在高大的獸背，面對着三四千名悍不畏死的鐵血戰士，竟有如哀憫地望着一羣螻蟻，“季狸大人，你可知道我為何要在雪原中襲擊你麼？”季狸哼了一聲:“為何？”

“我聽仲容説了你攻破葛邑的手段，先以能鑽地的獵獰獸掏空了葛邑城牆的地基，再讓巫彭宣佈神罰即將降臨，然後合併數千名戰士的土元素力震動大地，使城牆塌陷，高陽戰士以為神罰，即便不死也喪失了鬥志…果然是匪夷所思，按照這大荒中的軍功戰績而言，兵不血刃殺敵三千，拿下重鎮葛邑，稱你為一代名將也毫不為過。”少丘閉着眼睛搖頭晃腦地讚賞了一番，卻忽然嘆道，“可是，我之所以在雪原中狙殺你，就是要讓你明白，這個世界上，任何人都會遭遇那種渺不可測的恐懼，再厲害的無敵統帥，也會碰上自己完全無法抗拒的殺戮！”季狸臉鐵青，卻一言不。少丘冷笑地望着他:“你不妨回憶起白雪原中你那驚懼的模樣，與即將被屠殺的羔羊有什麼分別？與被你圍困，即將被殺戮、正在瑟瑟抖的他族戰士有什麼分別？只不過上一刻是你贏了，下一刻卻是你輸了而已。”

“荒唐！”季狸長飛舞，忽然哈哈哈仰天大笑道，“你殺了我二百多人便以為我輸了麼？你以為你靠孤身一人用些怪異的手段便可嚇退我身經百戰的高辛男兒麼？”少丘搖搖頭，嘆道:“你還是不明白，嗯，其實我也不明白，我只是想告訴你，戰爭，不單單是你給別人帶來傷害，別人也會給你帶來傷害。”

“是麼？”季狸輕輕一笑，“你還想告訴我什麼？”

“還想告訴你…”少丘沉了片刻，誠懇地道，“各大部族雖然屬於不同的元素，卻是誰也離不開誰。土固然能夠克水，卻需要水來滋潤。你哪怕滅敵千萬，對天地而言，也不過是將石頭推上山坡。”

“這是何意？”季狸皺眉。

“它仍然會滾下來回到原點。”少丘呵呵笑道。

季狸嘿然一聲，淡淡道:“你還有告訴我的麼？”

“沒啦！”少丘攤了攤手。

“很好。”季狸遺憾地望着他，“作為統帥，我很渴望在戰場上擊敗你。據説歷代金之血脈者，都是三苗之帝，也許到了那一天，你會率領三苗大軍與我沙場鋒…可惜，”他獰笑一聲，“你活不到那一天了。前鋒營，齊——”話音未落，夜之中到處響起了嘎嘎嘎的拉弦之聲，少丘詫異地抬起頭，卻見城上城下，森然的箭鏃密密麻麻，何止是前鋒營的五百人，只怕三四千戰士齊齊拉起了弓。

“很好，開始靠拳頭説話啦！”少丘呵呵冷笑，心裏卻暗暗叫苦，如此大面積的箭雨，只怕開明獸的度也未必能避得開去。他眼珠急轉籌謀着主意，臉上卻滿是嘿嘿的笑意:“唉，季狸呀，我知道你雖有改悔之意，卻臉皮太薄，羞於承認。嗯，害羞不要緊，但你一定要鎮定！鎮定！千萬別害怕！我來此處，並無意涉入高辛、高陽的戰爭，只是為了救回甘棠而已。嗯，你們還是儘快趕回尉都吧，這場戰爭你們必輸無疑，且讓巫彭那老女人出來，我們二人決戰即可。”季狸氣得臉煞白，冰寒之**濃，森然望着他，嘴角漾開一絲獰笑。

“少丘！”甘棠對他頗為了解，知道他臉上笑得最盛的時候往往是心裏最虛之時，不大急道，“你怎麼一會兒明，一會兒犯傻？快快逃啊！”少丘微笑地望着她，慢慢搖頭。

“你到底走不走？”甘棠厲聲道，“我體內的生命之樹明便要破體而出，你便是救出我，也挽不回我的命了！”少丘仍舊微笑地望着她，眼眶卻慢慢紅，是啊，自己終究救不了野梨子的命啦！他這時早忘了示敵以強的戰略，不住哽咽了一聲，痴痴地望着她:“野梨子，若是你明天便會死去，今夜，我就和你死在此處吧！”

“你…你這個傻子…”甘棠喃喃地罵了一句，滿面淚痕，哽咽無言，半晌才喃喃地道，“少丘，你是個好人，不像我，對欺辱我的人，只想以血還血，以牙還牙。若是我死了…答應我，也不要為我復仇了，就帶着我的族人，讓他們安安樂樂地生存下去吧！”

“我就是個傻子。”熱淚上了冰冷的臉頰，少丘笑着抹了抹，“野梨子，你最大的心願便是揚眉吐氣，把欺辱你們部落的人都踩在腳下。我…我無法強迫自己去將你所憎恨的人斬盡殺絕，但是我會讓這葛邑的六千高辛戰士統統為你陪葬，然後殺了歸言楚，就帶着你的族人遠離大荒…”季狸和仲堪對視了一眼，兩人齊齊悶哼，心道:“我便是六千隻雞，只怕你一個人也殺不完吧？”

“少丘。”甘棠悽然一笑，“人活着，才能去思考那些仇恨與志向，死了就什麼也想不了啦！你知道我為何一直你助我稱霸大荒麼？”少丘搖了搖頭。

“那是因為你透明得像一滴水！”甘棠眼睛裏慢慢湧滿了淚珠，“雖然你很聰明，鬼主意也多，但你無慾無求，只嚮往自由自在，你這種格對別人本沒有威懾力，本無法在大荒中活下去！而我…捨不得你死…”她痴痴地望着他，失聲痛哭。

少丘的眼前一片濛，淚水一顆一顆地滴在開明獸柔軟的鬃上。

“如果我死了，那便罷了，你…你自己一路珍重！”甘棠驕傲地抹了抹淚水，大聲道，“如果我死不了，哪怕你恨我，我也會你去以鐵和血來接這個大荒！”

“我懂了…”少丘狠狠地擦乾了眼淚，嘴角翹了翹，笑道，“野梨子，我懂了。”

“好悽美的愛情故事，可惜，今夜他必定會亂箭穿心，而你也必定明才能死。”巫彭格格笑道，“——”